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北溟沧海,无尽涯的礁石之上。
夙倾上神屹然高立,无尽涯前是白浪翻涌的海水,而远方是被摧毁的山峦和满目疮痍的人界,开口道:“朔辛,你说那巨鲲当真是突破了境界才飞升化鹏的?”
身旁的小少年摇晃着脑袋,耸耸肩道:“老大,我们已经去事发地查探好几遍了,并没有新的线索啊?”
夙倾漆黑如墨的眸中映照着北溟天空翻卷的飞雪,若有所思地道:“我记得你先前说,此次若是辰澜世子斩杀巨鲲,声望就会高过那天界的太子辰煜?”
“老大!这九重天上的事,我们哪管得了啊,说来也只能算是这世子辰澜倒霉,命中有此一劫。”朔辛赶紧打消她的这个想法,这种语出惊人又没有根据的猜测实在是让人不寒而栗。
夙倾沉默,身为司刑上神的直觉让她总觉得这事只怕没这么巧,只是并没有找出证据,眼下姑且也只能这样,她继续问朔辛道:“北溟水君在渊狱中情况怎么样?”
“这几日,苍臾丹君去渊狱看望了北溟水君好几回,还给他施药疗伤呢,老大,这来到九渊服刑的,哪个不是得受寒冰炼狱之苦,现在既不上刑还小心照顾着,这不合规矩啊。”想到这里,小乌鸦一个劲地抱怨。
夙倾思索了下,苍臾丹君心性向来悲天悯人,这回见北溟老水君遭逢如此大难,深感同情也在所难免,便交代道:“让苍臾去医治吧。”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须臾山上忽地电闪雷鸣,紧接着一道道天雷劈将下来,整个须臾山顶上雷声嘶吼,紫电崩岚,竟是足足劈了九道!
随后云卷雨收,彩霞冲天,万丈霓光中隐约可见雀鸟虹桥,仙乐齐鸣,看来天地间将有异宝现世。
空中数道仙芒闪过,前几日还闭门观战不出的各界仙人们此时都飞身前来瞧个究竟,沾个喜气,须臾山上一时众仙云集,好生热闹。
“丹君仙府这是出了什么宝贝啦?”一位长眉垂地的老仙人对一旁的仙友询问。
“可不得了啦,听说丹君炼出了神品天恒丹!”一个高瘦仙人惊叹说明。
“天啦,神品仙丹,举世罕见啊!”其余的仙家听后皆是惊呼出声,赞叹不已。
“可不是吗,这神品仙丹刚经历了九道天雷的丹劫,据说如此神物飞出丹炉之时若是不抓住,就会开启灵智飞升而去呢!”那名高瘦仙人继续兴奋地为众人讲解。
而此时的须臾山清宁殿中,芝兰玉树般的苍臾丹君已用法力布下了天罗地网,正带着他的仙侍们在院中围捕一颗金光四溢上下逃窜的天恒丹,各个是手忙脚乱前仆后继得甚是好笑。
“苍臾丹君的仙府今日好热闹啊。”一身玄衣的夙倾高立在大殿之上,手里提着天凛神剑,冷眼旁观地看着热闹,她也是见了金丹出世的异象飞身而来的。
“你还在那里说风凉话,还不快下来帮忙!”苍臾丹君见了她嗔怪道,而后就转念对着那颗不老实的天恒丹手指掐诀,已是招数齐出。
“好。”夙倾应了下来,神念一动,身形一晃就已然高立在半空,她祭出天凛长剑,剑指苍穹,不出须臾,整座清宁殿上空紫电汇聚,雷云翻腾。
来看热闹的仙人们瞧见了召唤雷劫的神威各个是大惊失色,急喊道:“尊神!您这是做什么!”
“是啊,尊神三思啊!何至如此啊!”
“尊神,您别冲动啊!”
然而夙倾并不理会他们,她神威不停,逼视着那颗还在逃逸的天恒丹喝道:“你刚受了九道雷劫,不知我这一道,你还受不受得住!”
本还在得意即将胜利在望的天恒丹一听顿时颤抖了两下,赶忙加紧了逃窜,这是得不到它就要玉石俱焚了吗!
“夙倾,你是要毁了我整座须臾山吗!”苍臾丹君一脸的责怪,手下却并不阻拦。
夙倾面色冰寒,凛然难犯,只见她催动手诀,神威通天,彤云中忽而就天雷涌动,声如洪钟,大有天雷灭顶之势!
这是来真格的啊!在场的仙娥们纷纷吓得花容失色,不断惊呼,有的摔倒在地,有的飞身而去,众仙人们也是一个个抱头鼠窜,四散逃离。
早听闻天极九渊的夙倾上神下手不知轻重,从不容情,今日一见果真如传闻一般,这女人真的是太猛了!
夙倾却是完全没有要收了神威的意向,突然指诀向下引动天雷厉声大喝道:“九天悬雷,十方俱灭!落!”
眼见着一剑引聚天雷堪堪劈下,那天恒丹见势哆嗦着顿时大彻大悟,今后安安分分做颗仙丹也比被这女人劈得粉身碎骨强啊!拼死了不划算!
于是它赶忙自己跳了出来,在空中狗腿地转了几圈,乖乖地躺到了苍臾丹君早已准备好的丹盒之中。
末了只听夙倾上神在上空冷冷地道了句:“果然,还是雷霆手段最为好用。”
刚刚经历了生死一线的苍臾丹君嘴角一抽,但还是宝相庄严地掩上盒盖,贴上封符,事已至此,今日的丹劫算是圆满结束。
周遭远避的各路仙人皆是擦了擦额前的汗珠,长舒了口气,这才重新自垂云而落,围到苍臾丹君面前道喜庆贺。
仙娥们也是重拾粉黛,整理了云鬓,盈盈拜倒,道:“恭贺丹君喜得至宝!恭喜丹君丹术大成!”
这样的盛事当好好庆贺一番,苍臾丹君被左拥右簇地走向清宁殿内,仙侍们摆上了酒席,邀前来道和的仙人饮宴欢庆。
夙倾收了神威,自天而降,独自立在殿外的一处僻静之所。
偶有几个过路的仙人碍于她上古尊神的身份,违心地行礼,她也只是点头而过。
他们正忙着巴结丹君,今后飞升之路上仙丹灵药自是得有求于他,谁会去理睬夙倾这个司刑上神,与她多说几句都怕是要触了霉头。
仙侍静池为夙倾端来了一瓶香气四溢的仙酒,恭敬笑道:“我师尊苍臾丹君知上神不喜进殿饮宴,特意嘱咐我给您送来的。”
夙倾点头,接过盛满酒液的暖玉酒瓶,拆了泥封便独自喝了起来,仙侍静池也不再打扰,行礼告退了。
而此时清宁殿内,宾客们传来语笑哗然,觥筹交错之声,想必已是宾主尽欢。
“上神?哎呀这位上神您怎么不进殿内饮酒啊?”一位身着丹景云袍的仙人路过长廊,与夙倾行礼交谈,他想必是来迟了,没有看见夙倾先前用顶级天雷劈豆丸金丹的惊人壮举。
一旁与他同行的仙人忙对他挤了挤眼色,告诉他这是个不可招惹的主,还是快走。
而那云袍仙人却是全然不觉,依旧上前想与夙倾攀谈一番。
他的同伴见拉不回来,只得心一横,含蓄告辞道:“这位就是寒狱九渊的夙倾神尊,那你陪上神闲聊,小仙还有事,就先走了,先走了。”
云袍仙人一听夙倾名号,腿肚子顿时抖了抖,赶紧追上友人道:“哎,你等等我啊!”说完也忙不迭地向夙倾告辞离开了。
夙倾也不责难他,而是径直向人烟稀少的地方走去,须臾山林木茂盛,清宁殿曲径通幽,庭后草木更深,这不,角落里就有几位仙子嬉笑私语。
“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女人,要我说根本就不像个女人!”一名仙娥揉了揉方才摔疼的膝盖,怨声骂道。
“是呀,就连男人见了都得躲着她。”另一名仙娥想必见了那些仙人们对夙倾绕道而行的场面加以补充。
“依我看呀,这天地间也就那个肌肉虬结,一身蛮力天擎战神敢娶她了。” 又是一名仙娥抒发己见咯咯讥笑。
“可不是吗,莽夫配猛女,绝配!”其余的仙子们皆是银铃般的都笑出了声。
正笑着,一位仙子忽地又叹了一声道:“唉,我到现在还在心疼那位被褫夺神位,贬下凡间北溟世子呢。”
“是呀,是呀,我们当日在水镜前可是看得当场瞠目结舌,没想到一向待人温润而泽,玉质谦和的辰澜世子最后落得这么个下场,唉,试问这四海八荒,四合六界,哪个女子没对他动过心啊!”
“辰澜世子七万岁飞升上神,十万岁便协助天帝治理事务,为六界开太平,十五万岁将北地魔族驱赶至极北之地,魔界也因此四分五裂再难挑起战火,北海之军所向披靡,他的大小功绩在六界彪炳,如今二十万岁在九重天席位仅排在紫辰、玉清两位帝君之后,无人不尊崇,称颂,谁要是能与他说上几句话,看上一眼,都觉得三生有幸,那个不长眼的女人竟然将她一剑打下九重天!”
说罢那些女仙们都是痛心得一阵唏嘘感叹愤恨,就如同多年的美梦破灭了一般。
可是偏偏就在这时,夙倾却是很不合时宜地走过了她们的面前。
“尊,尊神!”其中一名仙娥见了夙倾脸色大变,赶紧肃容行礼。
“夙倾上神!”剩下的仙子们也是整齐地立在一旁,不敢再吱声。
于是原本还在嬉闹的一群女仙顿时噤若寒蝉,闷头不语。
夙倾拎着酒瓶从她们身边走过,眼神的余光不经意地落在了其中一个仙娥的身上,那名仙娥惊得一个哆嗦,缩身退了好几步。
好在夙倾只是打算路过,一句话没说就这么静幽幽地走了。
众仙子们这才松了口气,一位仙子明显是心有不甘,趁着夙倾走远,发泄般冲她的背影一跺脚,道:“这样的女人,看谁敢娶她!”
*
是夜,宾客们皆已散去,白天的喧嚣不再,这须臾峰上又恢复了平日的清幽宁静。
苍臾丹君回到他的清宁殿内,半卧在仙榻上闭目养神。
“怎么,你今日是喝多了?”这时,从门前走了进来一人,玄衣长发,面如霜雪,她并没有向此间主人打声招呼,而是直接走向了后殿。
苍臾没有睁开眼睛,只是薄唇轻启道:“你知道我宴请宾客向来都是以茶代酒。”
他这话倒是真的,六界皆知,苍臾丹君司炼丹制药之术,喜神台清明,心逸澄净,故而宴请之时从来都是以茶代酒,只是这众仙人在下面劝酒,他一个人坐在上面喝茶,倒是让饮宴之人减了不少兴致。
不过向丹君炼丹之术无人能及,每每向他求丹药的仙人甚多,谁又会埋怨他这点不通情理呢?
夙倾上神当然也不会在乎,她关心的自在别处。
今日苍臾炼出神品天恒丹,前来祝贺送礼的仙人都踩破了门槛,她熟门熟路地找到了礼堆,从中拎出一坛仙枝醉,打开封胚,喝了一口赞道:“桃伯的酒真是越来越醇郁了。”
苍臾丹君这才白了她一眼,没好气道:“听说你此次将北溟世子一剑打下九重天又遭了不少人记恨,毕竟这件事震动了整个九重天,辰澜世子天资卓绝,声望极高,四合六界的天仙人都在议论纷纷。”
“四合六界的事我从不过问,别人怎么看我,我也不在意,不过还好有你懂我。”夙倾平静地道,又顺手往怀里塞了四五个酒坛。
“夙倾,我懂你,可你懂我吗?”苍臾的声音从仙榻上传来,却是没来由地带着几分感伤。
夙倾一怔,捧着怀中的酒坛,走到他身边坐下道:“这平日里济世救人悯怀苍生的苍臾丹君,今天是怎么了?”
“没什么,辰澜世子一事,只是有了些许动容罢了。”苍臾一声感慨,却顺手拿过夙倾堪堪要递到嘴边的酒坛,放到自己唇边,仰头喝了一大口。
“哎!”夙倾痛心地看着他的这番举动道:“这仙枝醉可就这么一瓶啊!”
见苍臾这般牛饮,暴殄天物,还没有要松口的意思,夙倾也只得无奈从怀里掏出其他酒坛,开了封边喝边道:“苍臾,我知这场浩劫生灵涂炭,凡界靖北三郡在海啸中倾覆,数万人丧生,流离失所痛失亲人者也不计其数,你生性向来悲天悯人,见苍生受苦,你感同身受,的确,苍生何辜,可事已至此,已然无法挽回,与其自怨自艾,不如想想多苍生做些什么。”
苍臾听了她这话,脸上浮出一丝苦笑,只道:“不说这个了,来,今夜,我陪你喝个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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