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允铭下课的时候贺宸已经走了，只发了条微信说财务明天会到位。
后来的一个星期他们没再见面，宋允铭实验室，家里，学校三点一线，不出三天表白墙出现了各式各样的吐槽和表白，程硕非常高兴终于有人懂自己当初的痛苦，天天冒充大学生在论坛里发言。
为此，宋允铭另一个学生章任徽忍不住吐槽：“你都研究生毕业了装什么本科生？”
程硕不服气地说：“怎么了？我清澈的愚蠢难道和他们不一样吗？”
林轩哈哈笑了两声，正巧宋允铭推门进来，程硕立马噤声：“老师。”
宋允铭静静地看着他：“你也知道自己和本科生没区别，靠给培养皿鞠躬做实验么？”
章任徽：“哈哈哈哈哈。”
程硕暗地里白章任徽一眼，嗫嚅道：“我还是有点本事的，毕业论文都是优秀论文。”
宋允铭三个学生，程硕外语最差，刚进学校连论文都读不懂，差点被宋允铭退学，哭天喊地抱宋允铭的大腿求收留，实验都是宋允铭手把手地教。
这小孩儿的幸运程度至今是学校十大未解之谜。
宋允铭懒得理他转头对林轩道：“离心机和PCR仪下午就到。”
林轩点点头：“好，实验耗材……”
“该用就用开发票报账。”宋允铭说完推门出去。
林轩楞了一下，问章任徽：“老板不盯着吗？”
章任徽忙着准备实验试剂，头也不回地道：“赚钱去了。”
“唉。”程硕慢腾腾地爬起来，先去给自己泡了杯咖啡，“没想到毕业了还要靠老师养着。”
林轩闻言哭笑不得。
宋允铭也想做实验，但他不能，他要去赚钱。几台设备和试剂就几乎花光了百分之三十的片酬，余下的钱大概还够发半年左右的工资。
但可惜试剂撑不了半年，以程硕和章任徽的败家速度能撑三个月都算好的。
在前往综艺录制地的路上宋允铭深深叹了口气，任重而道远啊，怪不得当时老师极力劝阻他回国，回来到处都需要钱，可偏偏他最缺的就是钱。
宋允铭是坐公交到集合点的，其他人早就到了，分散坐在休息室里。
贺宸也在。他穿了一件烟灰色蓝的短袖露出手臂上火红的玫瑰纹身，白色的鸭舌帽斜斜地垮在头上，戴着耳机翘着二郎腿，平板就放在腿上，看样子是在刷短视频。
他第一个注意到宋允铭，眼睛一亮摘下耳机：“宋老师，来坐我旁边。”
宋允铭走过来坐下，他坐姿和贺宸完全是两个极端，规矩得让人很容易刻板印象。
“宋老师连坐姿都这么板正，真不愧是搞学术的。”说话的是另一个嘉宾，叫安厦唯，凭借最近爆火的电视剧挤进一线流量。
宋允铭看向他，眸光疑惑：“你是？”
安厦唯脸色一暗但还是热情地笑说：“我叫安厦唯，签合同的时候坐您左手边。”
“我左手边不是她么？”宋允铭看向角落里的女孩子。
女孩一脸受宠若惊：“您记得我？”
“不记得。”宋允铭淡淡道，“但男女还是分得清的。”
安厦唯的脸色彻底黑了。
贺宸打了个圆场：“那宋老师记不记得我呢？”说着朝宋允铭眨了眨眼睛。
宋允铭点头：“记得，非主流小夜莺。”
休息区里爆出欢快的笑声，方才凝重的气氛消失不见，很快六个嘉宾都聊了起来，直到导演出现宋允铭才把六个人的关系理清楚。
导演拍拍手：“为了节目效果方才没和大家说，这个休息室里我们安装了摄像头。”
众人静默片刻。
陶明鸿脸色有点难看：“不利于艺人形象的画面会剪掉吧？”
导演如实回答：“看情况。”
众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五彩缤纷，唯有宋允铭脸色如常，像尊无悲无喜的佛像坐在那里。
一群心思各异的人上了车，宋允铭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刚坐下身边就多了个人——另一个素人博士，带着黑框眼镜，朝宋允铭笑了笑：“王琛。”
宋允铭略一点头：“宋允铭。”
“我知道你。”王琛笑着说，“我老师一直惋惜你拒绝了他的邀请。”
出国前邀请他进实验室的人太多了，王琛老师是谁宋允铭一点都想不起来。好在王琛心态挺好，随意聊了两句就没再提起这茬。
车很快发动。宋允铭一上车就困，刚打算靠在窗户上闭目养神，贺宸忽然发了消息过来。
非主流小夜莺：你看出梅烟被排挤了？梅烟就是刚刚那个姑娘。
宋允铭：嗯。
贺宸继续锲而不舍地发消息：怎么看出来的？
王琛看见本来昏昏欲睡的宋允铭坐了起来开始打字。
贺宸也看见了，下意识期待宋允铭会给他长长一段回答，结果一会儿收到消息：衣着朴素神情局促，片酬是最低一档，一个人坐在角落，被排挤不难猜。另，别给我发消息了，我晕车，有事下车再说。
贺宸转头去看，宋允铭已经闭上眼睛，好看秀气的眉峰微微蹙着，半睡半醒中也不太舒服的样子。
“身体这么差。”贺宸喃喃自语，目光流连在宋允铭身上许久才恋恋不舍地收回。。
汽车一路颠簸，中途安厦唯又嫌热调低空调温度，风口对着宋允铭吹，吹得他头隐隐作痛，轻轻蜷缩了一下身子。
王琛见状立即脱下外套想给宋允铭盖上，手还没碰到宋允铭后者就醒了，那双清冷如月的眸子照得王琛心里发憷：“我，我看你冷。”
宋允铭收回视线摇头：“多谢，但不用。”
王琛讪讪地收回手。
“宋老师好冷淡啊，我哥也是一片好心。”说话的是最后一个嘉宾，王琛的亲妹妹，娱乐圈出了名的学霸，王心媛。
“媛媛，别乱说。”王琛不太好意思地朝众人抱歉一笑，慢慢把衣服穿好。
王心媛嘁的一声：“拽什么拽。”翻了个白眼重新坐回去。
宋允铭瞥了眼王琛，直白地问：“你真想让我穿那件衣服？”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看你冷怕你生病。”王琛说得真情实意，神色中带点不易察觉的委屈。
宋允铭淡淡道：“但你那件衣服兜里好像有东西。”
王琛刹那间巨变，抿着嘴没再开口。
贺宸仿佛没听见刚才的对话，刚睡醒似地懒洋洋伸了个懒腰：“怎么这么冷，空调不要钱？”
梅烟小声说：“我也觉得有点冷。”
司机听见有人说冷，顺势就把空调调高。
贺宸自然而然从包里拿出冲锋衣裹在宋允铭身上：“宋老师体弱，别冻病了。”
在众人的注视中，宋允铭慢腾腾地把冲锋衣穿上，随即不理会众人继续睡觉。
贺宸脸上的笑意加深了，眼含深意地拍拍王琛的肩膀：“王老师工作很努力呀，劳力士都能随便扔。”
王琛勉强笑笑，手揣在兜里再没拿出来。以他的收入不是买不起的劳力士，但偏偏这块劳力士见不得光。
等宋允铭睡醒，车已经快到目的地，旁边的人不知何时换成了贺宸。男人百无聊赖地听歌，手压着宋允铭盖着的衣服衣角以免它掉下去。
宋允铭垂眸，狭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半晌放心地闭上眼睛。
正午时分，车开到目的地，一群人陆续下车。
“欢迎大家来到落日村寨。”导演说道，“今日村长救助节目组，村子多年来生育率低下，村民们都说这是山神的诅咒。请诸位在三天以内找到事情的真相。”
“现在开始分组，王宋两位老师分别担任红蓝组的队长，余下嘉宾则抽签决定分组，王心媛作为场外援助自主选择加入哪一组。”导演说完拿出了一个纸箱子。
这个节目固定嘉宾六个，每一期有一个飞行嘉宾，第一期请的就是王心媛。
宋允铭是蓝组队长，队员分别是贺宸和梅烟。王心媛不出所料选了红组。
“分完组咱们进行一个小游戏，决定谁能拿到线索卡。”导演举起手中的信封。
安厦唯问：“什么游戏？”
“飞花令。”导演说。
众人瞪大眼睛，陶明鸿嘴角抽搐惨叫：“你不是让恶补理科知识吗？”
导演摊手：“我又没说只考理科知识。新时代新青年要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嘛。”
这语气实在太贱，一众人纷纷无语凝噎，不管怎么样飞花令是玩定了。
梅烟局促地搓手：“怎么办，我高考结束就没背过诗。”
宋允铭叹口气：“靠你们了。”
贺宸眉梢微动，眸底闪着戏谑的光：“宋老师这样的大佬高考也有短板？”
宋允铭平静地说：“我是奥赛保送，没参加高考。”
贺宸：“……”他为什么这么贱，上赶着被羞辱智商。
可惜再高的智商也不能凭空造诗。宋允铭看看他们这组，梅烟和他自己都指望不上，剩一个贺宸——青年懒洋洋地踢石子，察觉到宋允铭的目光，抬起头眨眼睛。
宋允铭移开视线，唱歌的非主流大概也不行，要不干脆认输？
十分钟很快结束，导演给每个人发了答题键，两组顺序接龙，五秒钟接不出来的一方就算输，三局两胜。
第一局开始。
导演说：“请说出和马相关的诗词。”
红组王心媛第一个答：“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梅烟本来也想说这句，慢了一步遗憾地捶腿。
贺宸按下答题键接：“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
王琛继续接：“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
贺宸接：“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如此反复十多次，红组明显开始力不从心，思考时间逐渐变长，反观贺宸还是一副游刃有余的状态，甚至还有空和宋允铭聊天。
“厉害吧？”贺宸笑嘻嘻地求夸奖。
宋允铭点头：“看不出来，真厉害。”
“那是，我可是汉语言系高材生。”贺宸说。
宋允铭奇了：“你不是学的作曲么？”
“辅修汉语言，我还修过哲学和心理学呢。”贺宸小眼一眨含羞带怯，看得梅烟一阵胆寒。
正说着，十秒钟到了，对面接不上来，气得王心媛差点把答题键摔了。
“导演，这样不公平。”王心媛大声说，“下一局加个规则，大家依次答题，这样防止有人没镜头。”
这就是明摆着针对了。蓝组刚才只有贺宸能接，规则一改分分钟得输。
导演一想也是，接不上来总比没镜头好：“行。下一句，请说出带花字的诗词。”
这回红组不抢了，贺宸第一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轮到王琛：“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到梅烟，她绞尽脑汁说了句：“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再到王心媛，她接得很快，看向宋允铭的目光满是挑衅：“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面对众人的目光宋允铭半点不慌，慢慢说：“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几分钟前王心媛刚刚说过。王心媛楞了一下：“这不行，他作弊！这句我说过了。”
导演无奈暂停：“上一轮和这一轮主题不同。”
正巧此时安厦唯支支吾吾半天想不出一句，红组输掉第二局。王心媛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当着镜头她又不哭，顶着发红的眼圈眼巴巴地看着线索卡。
红组其他三个人连忙围在她周围安慰她。几个镜头怼在红组周围，蓝组反而冷冷清清无人关注。
好在这三人都不在意，宋允铭拆开线索卡，只见上面写着——水井。
宋允铭若有所思：“井水有问题……是细菌还是元素超标？”
贺宸打了个哈欠：“甭管是什么先吃饭吧，宋老师想吃什么？”
宋允铭摇摇头：“不饿。”
“怪不得那么瘦，原来是饮食不规律。”贺宸上下打量宋允铭连连叹气，“为了人类的伟大事业，我就勉为其难监督宋老师吃饭好了。”
宋允铭：“？？？”这人怎么一脸忍辱负重的表情？
下一刻贺宸自然而然牵起他的手：“走，我带你吃香的喝辣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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