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妃娘娘,您身子有恙,就不要往御花园来了,让大伙儿兴师动众地找您……”
内监的声音越来越低,妖妃穿着氅衣,怀里抱着红狐,乌髻微散,分明红绦还沾着雪屑,瞧着很是狼狈,偏生姿态挺立,如临花照水,不喜不怒,无端让他心里发怵。
李赢将红狐递给青俪,解释道:“宜福突然跳下来,我身边无人,只能自己去追它,一时不慎,迷了方向。”
青俪接过红狐,声音带着浓浓的后怕:“适才皇后娘娘也在御花园,给坤宁宫的人发银子,叫奴婢们一并过去领,奴婢难以推拒,只得应了。”
剩下的话她没有说出来,坤宁宫的人说好了至多半刻钟,哪知皇后娘娘亲自留她们说话,以致于耽搁在现在。
青俪话音甫落,玉芙殿的宫人下意识摸了摸袖里的银袋,自知失职,犹豫道:“娘娘,坤宁宫的赏银,奴婢们不要了……”
饶是她们,也隐隐察觉到了其中的蹊跷。
李瀛道:“你们好好收着,留着过年。”
宫人踌躇片刻,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将银子收入袖中。
一行人离开御花园回到玉芙殿,一进殿内,李瀛便察觉到了异样,太冷了,就连往日暖融融的地衣,现下都结了一层薄薄的霜花。
两个小宫女急匆匆地从外面跑进来,手忙脚乱地点起炉子,青俪呵斥道:“早就知会了你们娘娘要回来,还不预备起来,又到何处躲懒了?”
隔着一道雕花棂扇门,李瀛清楚地听见小宫女道:“外头都在传,咱们娘娘失了势,迟早会被那位压过一头,如今六尚都忙着去奉迎那位小主,青俪姐姐,我给你提个醒,你不妨提早为自个儿谋出路。”
青俪只是冷笑,外头那些传闻,她并非不知,左右不过是说那位新进宫的李贵人与李瀛同为李家女,容貌相似,迟早会替代李瀛成为新的宠妃。
青俪道:“你们一日还是玉芙殿的人,就要做好一日的差事,今日之事我就不告诉娘娘了,去廊下站一刻钟。”
两个宫女啪嗒啪嗒踩着庭中的积雪朝外走去,旋即外头便没了声响。
玉藻哗啦啦响动,应是青俪撩起帘子进来,李瀛静坐在软榻上,圆滚滚的红狐窝在怀里打盹,微微朝她侧首:
“她们说得没错,你应该为自己谋算谋算。”
噗嗤一声,青俪熟练地擦亮琉璃灯,“奴婢不筹谋,奴婢愿意一直为娘娘点灯。”
“为我点灯,”李瀛轻轻地笑了笑:“……那谢国公呢?”
不等青俪回答,她继续道:“八宝格里面那些头面首饰,元日休沐那日,你一并带走吧。”
青俪愣了愣,不知是错愕李瀛看穿她的身份,还是想说些什么表忠心,犹豫半响,最终只是道:“无论娘娘想做什么,我都支持。”
同在一殿,平时形影不离,她似乎也察觉到了李瀛正在准备什么事。
许是有了什么争宠的法子,正如那位李贵人,筹办了鼓上舞,准备在年宴一鸣惊人。
……
宝炬噼啪炸响,映得漆黑的天穹忽昼,年宴到了。
李瀛坐在女席上,蒙着红绦,慢慢地用银勺吃膳。
宫宴的膳食极佳,是最后一次吃了,可不能浪费。
与社稷并肩而坐的谢花明忽道:“陛下,新进宫的秀女中有位女子,性情柔婉,德容双茂,可惜前阵子生了病,入宫以来还未面圣。”
赵稷似笑非笑:“是谁?”
谢花明轻轻拊掌,一时鼓声大作,丝竹管乐骤然齐鸣,玉铃相击,似是有人在鼓上跳舞。
纷乱的乐声中,不知谁说了一句:“此女和李妃太像了。”
又有人道:“那是李家女儿,妖妃的姐姐,自然相似。”
“陇西李氏真是一门出了双娇,妹妹失宠,姐姐又得宠了。”各种声音里,不乏好事者在一旁揶揄。
无论旁人怎么说,李瀛只是专注用膳,仿若未闻。
鼓声渐歇,大殿慢慢安静,赵稷道:“你容貌倒是和李瀛很像,不过差了点风骨。”
君王一语惊人,众人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眼中看见了好笑。
……风骨?
嚣张跋扈的妖妃竟也有风骨可言?
李缨在众目睽睽之下盈盈一拜,“妾身如蒲柳,只求陛下垂怜。”
赵稷道:“李妃,你说,给你姐姐封个什么位份好?”
此时,李瀛已经吃完了一碟胭脂鹅脯,在吃一盏蟹酿橙,正专心致志地对付蟹钳,骤然被点名,错愕抬首:“陛下想如何,便如何。”
明明即将失去帝宠,却表现得浑然不在意,不愧是蛊惑人心的妖妃,喜怒不形于色。
谢花明垂眸,不动声色吹开茶沫,眸色深深,这上好的君恩玉露,既能保命,又能要人性命,不知李瀛,能活到几时。
只怕,恩宠到头,性命也到头了。
听到李瀛的话,赵稷随手将玉瓶内的梅枝掷到李缨怀里,语气随意:“好,那先封个嫔吧。”
费尽心思,却只是嫔位。
李缨望了一眼位于上首的谢花明,却发现后者面色深沉,似乎正在出神,并无开口帮她争取的意思,只得低头,叩谢圣恩。
又吃了半只酒酿清蒸鸭子,并一盅红枣血蛤汤,兼一碟羊方藏鱼,年宴便结束了。
李瀛心满意足,回宫的路上,身后乍然响起一阵玉铃声,有如盘大的轮毂急促响动,碾碎一地积雪,后面一辆凤鸾春恩车驶来,为首的内监呵斥道:“让让!都让开!”
玉芙宫的宫人只得停下轿撵,擦肩而过的瞬间,凤鸾春恩车内的美人掀起珠帘,轻轻乜了李瀛一眼。
那目光轻蔑,傲慢,似乎在说:“李瀛,我们来日方长。”
李瀛倚着轿撵,脸上蒙着红绦,似是浑然不觉,甚至问了一句:“那是谁?”
宫人便答:“是新晋位的李嫔。”
李瀛点点头,等到玉铃声远去,示意轿夫继续往前走。
却听轿夫用万分怀念的语气道:“自入宫以来,奴才和爹娘许久未见了,多亏了娘娘,奴才明天就能出宫去见爹娘了。”
明日,便是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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