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溟卷着青璃在山下一处洞穴落脚，纤细苍白的手指轻轻抚过莲蕊“白砚秋还有半缕生魂，如我用佛咒召回，尚且来得及。”
“他不是和那姜家老祖一起下地了，他若出来，紫微宫的人必会找到金身。那毒医管他做什么，麻烦至极。”转头却见青璃已坐莲台上嘴里默默念着咒语结印。
“......麻烦。”沧溟皱眉封住洞穴在一旁护法。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已深，结印起效，两缕蓝色半魂逐渐融合，白砚秋有些新奇地看看自己全身“妙啊仙子，有点本事在身上啊。”
“你同我们一起去村庄吧，需要你的医术。”
“看在不用和那恶心的老东西在一块的份上，勉为其难答应了，别这么笑着看我，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青璃还是笑着，只觉刚刚运功心中的烦闷散去不少。“走吧，莫让村民久等。”
疫村上空的血月垂得极低，仿佛随时会滴下脓血。青璃踩过枯萎的桃树，枝头残花在她足下碎成黑灰。沧溟的龙尾扫开拦路疫鬼，腐肉溅在断腿少年阿树护着的木盾上——正是药师祠堂那块残匾。
"仙子姐姐！"羊角辫女童小满从废墟钻出，月牙胎记泛着青光。她怀中襁褓里的婴孩已全身溃烂，却还在吮吸她手指："弟弟不肯喝药..."
青璃接过婴孩的瞬间，莲台突然震颤。疫毒顺着指尖攀爬，腕间黑莲纹竟绽开红边。"别碰！"沧溟的龙爪捏碎婴孩天灵盖，黑血喷溅在小满脸上，"早就是死物了。"
"你做什么！"阿树抡起木盾砸来，被龙尾扫飞三丈。
青璃的莲露凝在半空，看着婴孩尸体里钻出赤红根须——是红莲阵的因果线。小满突然尖叫，胎记青光化作锁链缠住青璃手腕："把弟弟还我！"
白砚秋的翡翠烟枪挑断光链："小崽子，你的胎记在吃人。"他毒雾凝成的镜面映出真相：疫村每具尸体心口都连着红线，另一端没入小满胎记。
青璃的指尖触到小满胎记的刹那，地脉深处的记忆如毒蛇噬心。白砚秋消散前那句无声的"药师冢的馈赠..."在识海炸响，她猛地抬头，发间莲蕊迸射万丈青光。
"白砚秋，你早知如此是不是？！"她厉声喝问，莲台暴涨的金光笼罩整座疫村。三百村民额间浮现的红莲咒文在佛光下扭曲蠕动，宛如活物。
毒医的翡翠烟枪挑起一缕咒文细看："别冤枉好人，我不过比你们早半刻发现..."他忽然噤声，烟枪尖端赫然映出佛陀恶尸的莲花法印，"姜衍老贼竟把红莲阵刻在活人魂魄里！"
沧溟的逆鳞突然迸出金血。他暴怒地甩尾扫平半座废墟，龙炎席卷之处疫鬼灰飞烟灭，却在灰烬中绽出更妖艳的血莲："烧不尽的杂草！"鎏金竖瞳转向青璃，"让开！老子要焚了这鬼地方！"
"沧溟！"青璃的绡纱缠住他龙角，佛光在鳞片间灼出青烟，"看仔细——"她指尖点在最近疫鬼额间，红莲咒文下竟浮出半张哭泣的人脸。
龙尾重重拍裂地面："妇人之仁！"沧溟的利爪捏碎疫鬼头颅，脑浆里钻出的红莲根须却缠上他手腕，"妈的！什么鬼东西！"
白砚秋的腐骨钉削断根须："凶兽大人，这可是佛陀恶尸用三千年怨气养的因果线。"他忽然贴近青璃耳畔，"小尼姑，不如让我用千机毒..."
"然后让他们魂飞魄散？"青璃挥袖震开毒雾，莲台降下甘霖。雨滴触及红莲的刹那，疫鬼们突然集体跪地，脓血中传出含糊的呜咽。
废墟深处突然传来陶罐碎裂声。那个曾给青璃送饴糖的老妇人踉跄走来，溃烂的双手捧着陶罐，脓血里泡着干瘪的野果——正是之前瘟疫最烈时，青璃分给她的救命口粮。
"仙...子..."老妇喉管发出风箱般的嗬嗬声，蛆虫从眼眶簌簌掉落。她颤抖着举起陶罐，混着血泪的脓水滴在青璃鞋面。
沧溟的龙爪骤然劈下："脏东西！"
"住手！"青璃旋身护住老妇，野果被劲风震碎，露出内里金灿灿的莲种——正是她当初埋在雪地的救命莲子。
老妇突然发出凄厉尖笑，浑身燃起青色火焰。火舌舔舐过的腐肉化作飞灰，露出胸腔里跳动的红莲："阵眼...在桃林..."半缕清明的生魂从灰烬中升起，指向东方，"姜衍长老说...要还债..."
白砚秋的毒雾瞬间裹住生魂："老东西，把话说清楚！"
"没用的。"青璃琉璃眸中映出魂火里的记忆残片，"她只是传声筒。"玉指轻点，魂火化作青鸟飞向桃林。
沧溟的逆鳞突然刺入青璃掌心，金血顺着她手腕纹路游走："你还要被这些蝼蚁骗几次？"龙尾卷起飓风掀翻废墟，露出地底森森白骨——每具骸骨心口都生着血色莲花。
"三日前你救的孩童，"他抓起一具小小骸骨，"此刻正在啃噬亲娘的内脏。"骸骨突然暴起，红莲根须直刺青璃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白砚秋的烟枪炸开毒障。翡翠枪身映出他扭曲的笑意："凶兽倒是说了句人话。"毒雾凝成利刃斩断根须，"这些早不是人了，是红莲阵的..."
"是人！"青璃突然厉喝。佛珠迸射的金光中，三百疫鬼额间红莲同时绽放，每朵花蕊都浮现出村民生前的记忆画面——老妇给孙女梳头，少年为母亲试药，新婚夫妻在桃林埋下合衾酒...
沧溟的竖瞳剧烈收缩。龙爪捏碎的画面里，那个试药少年正是如今腐烂大半的阿树。"虚伪！"他暴怒地喷出龙炎，"用这种把戏动摇人心..."
火焰突然被青光笼罩。青璃的莲台化作巨钟扣住沧溟，钟壁浮现药师冢青铜鼎的纹路："你看清楚！"她扯开袖襟，墨色莲纹竟与村民的红莲共鸣，"我们都被种了因果！"
白砚秋的毒钉突然刺向青璃心口："早说让我剖开看看..."
沧溟的龙尾轰碎毒钉，金炎将白砚秋逼退十丈："她的命是我的！"
桃林方向传来惊天轰鸣。三人转头望去，血色月光下，三百棵桃树正在疯狂生长。树干裂开无数嘴巴，唱着扭曲的安魂曲。小满的胎记突然离体飞出，化作青铜钥匙插入虚空。
"原来如此..."白砚秋拭去嘴角毒血，"整个疫村，不过是开启药师冢第二层的钥匙孔。"
白砚秋的毒钉射向小满。沧溟的龙尾卷住女童甩到身后，利爪撕碎三只突袭的疫鬼："找死吗毒虫子！"
"凶兽当起保姆了？"白砚秋舔去溅到唇边的毒血，"这小丫头的胎记在吸收红莲煞气，子时一到..."
桃林方向传来钟鸣。青璃怀中的青铜钥匙剧烈震颤，小满胎记迸发的青光竟与钥匙共鸣。阿树突然指着天空："字！血字！"
"红莲绽，万骨枯。"六个血字浮现在月轮中，正是第五章末尾的预言。青璃的莲台开始凋零，黑莲纹爬上脖颈："沧溟，借你逆鳞一用。"
龙尾将她卷到眼前："得寸进尺？"
"是交易。"她指尖抚过他残缺的逆鳞，"我帮你找回被剜的佛骨。"
沧溟的竖瞳收缩成线。利爪刺入自己心口，剜出的鳞片还带着血肉："你若骗我..."
"便让红莲焚我魂魄。"青璃将鳞片按入小满胎记。
天地骤然寂静。疫鬼们突然跪地，红莲印从他们额间飘出，汇聚成三百道流光注入桃林。枯萎的桃树开出血红花朵，每朵花蕊都坐着个哭泣的婴灵。
白砚秋的毒雾裹住整片桃林："原来..."
"百婴冢。"青璃的佛珠嵌入泥土，"药王谷用夭折婴儿温养红莲。"她扯断佛珠，一百零八颗玉珠化作金针刺入树干。婴灵们突然停止哭泣，手拉手唱起安魂曲。
沧溟的龙爪深深抠进地面。他想起药师姜衍剜骨时的低语："等你见到真正的红莲..."此刻桃林腾起的血色火焰中，浮现出他被剜去的佛骨，正被红莲根须缠绕吞噬。
"我的东西..."龙炎焚天而起，"也敢碰！"
青璃的莲台在火中绽开最后光华，墨发尽成雪白。她抱住即将被火焰吞噬的小满，胎记青光突然化作春藤缠住沧溟的佛骨："沧溟，接住！"
白砚秋的腐骨钉抢先穿透佛骨。药师纹在他眉心亮起："这么好的药材..."
"放下！"沧溟的利爪贯穿他肩胛，却被毒雾腐蚀得鳞片翻卷。
青璃在火雨中结印。红莲突然反噬白砚秋，逼他抛飞佛骨。沧溟接住的瞬间，三百婴灵的安魂曲达到**。佛骨融入他残缺的逆鳞，龙尾燃起净世金炎。
"原来如此..."青璃咳出黑血，"红莲阵要用佛骨炼化的恶，来反哺你的善。"她跌坐在桃树下，看着沧溟的金炎净化疫村。小满胎记里飘出最后一道青光，正是姜衍封印的记忆——
三百年前，佛陀恶尸抱着婴孩沧溟跪在桃林："以我佛骨为契，换你一世清白。"
白砚秋拖着毒躯爬来，将收集的疫鬼毒血灌入玉瓶："慈悲的仙子，你救的这群人..."他踢开脚边村民，那人袖中藏着淬毒的匕首，"方才想从背后捅你。"
沧溟的龙尾扫平匕首。金炎映出他恢复清明的竖瞳："吵死了。"他抓起白砚秋扔向村外，"滚去配你的解药。"
青璃望着重生的小满在灰烬中种下桃核，阿树用残匾为碑，刻下所有亡者姓名。当她转身时，沧溟的龙尾已缠上腰间："小尼姑，你欠我的可不止佛骨。"
月色突然澄明如初。青璃指尖绽出嫩绿莲芽，点在沧溟心口："是，我欠你一场真正的渡。"
废墟外，白砚秋盯着瓶中蠕动的疫毒。毒液表面浮现紫微宫密纹——正是陆沉舟量天尺上的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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