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允不懂事,让两位娘子忙活一晚上了,还请姑娘们赏个面子,随某去登月楼吃顿饭?”
万重楼此话说得随意,好似后世请人去五星级酒店吃烧烤一样随意。
江时清想起黎允走前的嘱托,心中一惊,竟然聊天聊忘事儿了!
“郎君破费!”
谁知江时清还未说拒绝的话,万重楼又道:“破费什么,老板昨日的赏金还未与我分呢。”
哦,也是,人走的内部员工优惠价,还是销冠这种级别的员工优惠。
花糕铺三四日营业额也够不上人家一顿“家常便饭”。
于是江时清瞥了瞥旁边的钟臾,这姑娘总算是跟上了两人谈话进度,见江时清好似在询问自己意思,便道:“无事,爹今日进宫,抓不了我。”
时清闻言放下心来,待要转头交代小嘉铺子的事儿,就见刘本廷不知何时出来了,站在楼梯口,低头扣着他的手。
“阿廷帮着小嘉做糕点吧。”江时清吩咐道,小嘉在后厨听到声音应了一声,刘本廷抬起头看了看江时清,结结巴巴道:“某,某不会这个。”
小嘉撩开帘子,探出个脑袋,“那学啊,儿也才学了半月就会做很多样了!”
刘本廷闻言,有点不清楚自己所处境地,这是被花糕铺的娘子买来做伙计了?
他求救似的看向江时清,祈求一个答案。
江时清见了抱起胳膊,一脸严肃道:“好好学,不然叫黎大人把你抓紧去,可就画不了像了!”
这话吓得刘本廷一哆嗦,展开手掌在裤子两侧摩挲了两下,点点头,跟着小嘉进后厨去了。
此刻天光大亮,街市上已经有了不少人。
万重楼带着两位姑娘,一位黑衣精练,一位黄裙可爱,他自己是一身红白配色,玉树临风,像个落入凡间的仙鹤。
三人街头一站,众人第一反应都是:怎么混到一起的?
离那登月楼还有好些距离,江时清便远远看见一楼阁云台玉宇,金碧辉煌,坐落于皇宫西北方向,如神女站立于天子身后,露出华美的裙摆。
小厮早早报备,选了间雅阁供三人谈话用餐。
江时清从进门起,内心就不住地感叹:什么叫奢侈,什么叫艺术,后世没保存下来简直是人类建筑史上一大遗憾,怎么都得评上第九大奇迹!
此刻虽才清晨,但樊楼里却十分热闹,有的推推搡搡朝门外踉跄,估计是一夜宿醉未归,现在才要离去。也有吆五喝六的声音从头上飘过,想必是赌场传来的。
暖黄的灯光洒在大厅里所有人的身上,衬得个个飘飘欲仙,宛如身在仙宫。大厅两侧有那红木做到旋梯,上下的客人繁多,喧嚣打闹声不断,一夜未睡的江时清忽然感觉脑袋疼起来。
美婢自进门就陪在身侧,引路倒茶,衬得一夜没睡,不是摘花挖土就是忽悠人的江时清更像个悍匪。
“该梳洗一番再来的。”江时清遗憾自嘲道,谁知那美婢隔着面纱朝她笑了笑,娇俏的嗓音轻轻道:“娘子身上的花香甚是好闻,不梳洗也是人间仙子。”
江时清一听,抬起胳膊仔细嗅了嗅,昨夜露色浓重,她抱着一大捧牡丹许久,身上早浸了个透,可光靠花香就把她夸成仙子,这儿的姑娘不光好看,嘴也会夸,让人稀罕得很。
怪不得说这儿是仙宫,谁来了被夸两句不心里美滋滋呢?
“还是阿兰姑娘会夸!”万重楼落座于主家座上,对着给众人斟茶的阿兰也夸起来。
“郎君一早请客,今日不登台了?”
万重楼展了扇子,在面前扇了两下,叹了好大一口气:“谁知道袁相来不来,他不来我便不用去。”
江时清不知这袁相是何人,正欲抬头,却被钟臾按住了手,钟臾举着茶杯,微微摇了摇头。
看来问不得。
万重楼没有要说下去的意思,招呼了人上菜。
一桌珍馐美馔上齐,江时清口水都要从长江流到黄河了。
美味当前,江时清脑子里只剩一个问题:这是早饭还是午饭?
待万重楼提醒动筷子,江时清才反应过来,客气两句后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吃过一巡后,终于想起正事,她问万重楼:“郎君所要说的是何事?”
万重楼放了筷子,着几位侍奉的婢女侍从退去,神色严肃略带些委屈地说:“当然是某被下毒之事。”
江时清钟臾二人闻言都停下筷子,侧耳倾听万重楼遭遇。
此前黎允便说过万重楼处还有她想知道的线索,可惜江时清并不同意用她做诱饵引下毒之人重现,以为此线索就要作罢,不成想还是受万郎君款待,将要得知这缘由。
“某的运气一向很好,三月前脚踝扭伤得了闲暇,终日无事就去了二楼赌场寻些乐趣。”万重楼拿了帕子擦嘴,眼神忽然神秘起来,俯下身凑近两位女娘,声音低低地问道:“你们猜,我看见了什么?”
“什么?”
二位女娘齐声问。
万重楼扔了手帕,素手扬起在空中比划了几下,“一位衣衫褴褛却昂藏七尺仪表不凡的貌美青年!”
“哇!”
江时清惊呼,一番形容加上万重楼的比划,她的脑子里闪过无数家道中落的凄惨少年模样,无一不被打上“破碎感”二字。
时清见不得好好的小男孩儿堕入凡尘,已经开始怜爱起来。相比之下,钟臾的好奇心显得态度尤为冷漠。
万重楼收起手,拿了颗葡萄塞进嘴里,咕囔着继续说:“某朝那赌桌旁的其他人一打听,说是此儿的父亲赌瘾上头,把儿子拉来赌坊当赌资呢!”
“呔,真不是人,虎毒还不食子呢!”钟臾一掌拍在饭桌上,准备大骂那赌徒,江时清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她消消气,自己却对青年更感兴趣,便问下去:“而后呢?”
“而后某等到那赌徒终于输光财产只得抵押亲儿,于是找管事儿的商量了,将那小郎君送到四楼我那里去,如此好模样留在赌场当伙计着实是美玉蒙尘!”
江时清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而后肩膀挤了挤钟臾,悄悄问道:“你那千金买的名帖,还能用吗?”
钟臾皱眉摇了摇头,颇为无奈道:“我爹出马,万金也不敢再迎我上去了。”
时清只得作罢,不能一睹青年如今容貌实在遗憾,一时感叹便顺出了口:“万郎君一定将那小郎君养得极好,可惜我卖八辈子花糕,也上不了登月楼四楼啊!”
万重楼倚坐在一旁吃着葡萄,一脸得意地笑起来:“女娘只知名帖不知邀约?”
江时清闻言眼前一亮,目带期许地问万重楼:“这是何意?”
“意为……”他站起身,理了理衣摆,两袖一甩背在身后,道:“二位女娘今日受我之邀,前去四楼舞池乐场一饱眼福!”
江时清联想到自己在酒吧给全场人买单的豪情壮语,如今仰头看着万重楼,心里颇有些感慨,但一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去什么人间仙境,很快便忘了前尘旧事,拉起钟臾要走。
钟臾有了之前的教训,略带愁容,嘴里一直嘀咕着:“我爹知道我就完了,我不想回北江!祖父说话像念经,祖母比宫里的教习姑姑还严苛!”然而腿却跟着江时清一直走,半点不犹豫。
“放心吧,伯父不会知道的,咱们看一眼就走!”江时清安慰着她,三人说说笑笑地朝四楼走去,一路见那红灯绫罗的酒楼模样,变成高窗明亮、白纱帷幔似高天下落,浮动于走廊两侧,如幻似梦,好一幅人间仙境图。
万重楼引着两人进了名为“碧落”的雅阁,内里陈设素雅,配的是青绿白净之色,几副屏风绫罗隔断之后,摆了一些乐器。
万重楼引着两人坐于雅阁中间,他拍手喊了一声:“云青!”
不消片刻,里间走出来一位郎君,穿着素色长衫,未见带了什么发饰,许是跟着万重楼习舞的原因,脚步轻盈,仪态端正。只是面上不带任何表情,神情哀败,看谁都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漠样子。
清冷倔强,傲骨凌霜。
然而江时清现在还只是个小老板,不然非得掏钱给他赎身不可。
“郎君有何吩咐。”云青小郎君嗓音也如明月般静谧清凉,江时清听着就好似身处冬日的梅园,有梅香幽幽地钻进鼻腔。
万重楼招他坐下,又喊了几位郎君在那儿半敞着的窗户边献舞。
云青听了吩咐,坐在两位女娘身边,懂事地为两人斟起酒来。
江时清喝了花酒,如痴如醉起来,正要问小郎君芳龄几许却被旁边的钟臾抢了先,“我能摸你脸吗?”
江时清:“?”
小郎君抬眼看了看钟臾,眼里闪过一丝厌恶,却不好发作,又转脸看向旁边的万重楼。
万重楼眯眼笑了笑,跟钟臾解释:“小郎君腼腆,女娘莫调戏他。”
“我没见过这种脸型,摸一摸回去好作画,可以吗?”钟臾言辞诚恳,说明缘由,云青身处此间,就算小娘子是那种意思,他也只能接受,于是探身将脸凑近了钟臾。
钟臾两手捧起云青的脸,从眉骨摸到下巴,又在耳垂下方停留片刻,摸到了下颚,一通描摹完,钟臾评价到:“好看。”
云青的模样一眼看便知并非中原人,可也不像万重楼那种高挺鼻梁,眼眸深邃的楼兰长相,脸型匀称,眸子明亮而大,眼窝深却有神。
江时清在旁边眼见着小郎君羞红了耳朵,嘴角扬起不怀好意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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