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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青楼

“诶疼疼疼,这什么破运气,走个屋顶都能摔下来。”牧樾心中叫苦。方才他还大展轻功,在屋瓦间穿梭自如,感觉自个儿身轻如燕,岂料脚下突生变故,只听“咔擦”一声脆响,那屋顶竟不堪重负,直直塌陷了下去。

他抬头望去,只见月光透过破败的屋顶洒下斑驳光影,破损的瓦片和断裂的木梁散落在四周。

就着月光,牧樾拍了拍身上灰尘,起身环顾了一下室内陈设。

屋内点着浓重的熏香,在月光照耀下显得朦朦胧胧,看不真切,依稀可辨屋中摆着一张红木桌案,内里靠置着一张梳妆台,角落的架子床上还挂着白色纱帐。

“我这是摔到哪里姑娘闺阁里来了?”

牧樾随手抓了两下乱蓬蓬的头发,心下窃喜还好屋里没人,得趁着没被发现赶紧出去。

正准备轻功掠起,头顶赫然飞过一把纸扇,电光火石间牧樾闪身一避,那扇子宛若回旋镖一般拐了个弯,擦着他的手臂呼啸而过,只见那纸扇去势未减,径直击向屋中的红木桌案,霎那间碎木四散。

牧樾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暗自心惊这要是劈到自己脑袋,不得当场开瓢。

未及下一步思考,一只冰冷的手猛然伸出,如毒蛇般缠绕在他脖颈之上。正待反击,却被牢牢遏住命门。

一阵似带着睡意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公子深夜光临岁春楼,意欲何为?”

这声音就着烟雾缭绕的氛围差点让牧樾以为自己在阴曹地府。

牧樾慌慌张张解释道:“我只是误入,误入……”

身后那人忽地嗤笑一声,那声音几乎是贴着牧樾耳朵发出来:“误入?那你可真误入到一个好地方。”

话毕,盘绕在牧樾脖颈上的手臂倏然缩紧。

眼见对方不信,牧樾一只手扒拉着他的手臂,一只手指着屋顶,理直气壮道:“你看,我要是有意潜入,又怎么会大张旗鼓地砸出那么大个洞。实在是你这屋顶不牢固,所以才不慎掉落至此……”

其实解释完,他自己都不大确定对方是否相信,毕竟这种倒霉事儿发生的概率实为微乎其微。

身后那人愣了一秒,察觉此人身上似乎并无杀意,也未带任何武器,于是缓缓松开手臂,将他往前一推,拉开一段距离。

牧樾还没来得及呼吸几口新鲜空气,被这么冷不丁一推,直直的撞在了墙上。

“诶呦!”牧樾吃痛一声,咔咔回过脑袋,看见了一名身着白色里衣男子,领口微敞,一头黑发未加束缚,随意的散在肩头。

由于刚才撞的眼冒金星,加之屋内熏香浓重,乍一看到这般黑发白衣的渺渺身影,牧樾不禁大叫:“啊啊啊!鬼啊!”

“鬼?”他用扇柄将头发勾至耳后,露出一张俊美无双的脸,调侃道,“哪里来的鬼?莫不是小公子你心中有鬼?”

牧樾顿时感到一阵尴尬,干笑了两声:“哈哈……抱歉,冒犯了……”

只见他衣袖一挥,蜡烛霎时照亮了整个房间。对方缓缓开口道:“小公子,这儿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牧樾揉了揉眼睛,小心翼翼的询问道:“这……是哪?”

牧樾心里暗暗崩溃:“我是真不知道这是哪儿啊!”

对方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位不过十六七岁的小公子,勾人的狐狸眼中含着丝丝笑意,饶有兴趣的开口道:“刚才不是说了吗,这儿可是岁春楼啊,小公子莫不是来寻乐子的。”

“岁春楼……这是青楼?”牧樾顿时反应过来,“告辞。”

他撂下一句,飞也似的拔腿就想跑。

对方身形一晃,折扇一挡,“啧,走那么急干什么,半夜扰我清梦,踩坏人家屋顶,不赔偿点什么就想走了?”

思及这是青楼,牧樾拉了拉自己领口,一脸人畜无害的道:“你别轻举妄动啊,我明天自会让我兄长登门赔偿。”尽管牧樾已经不是孩童年纪了,但是一遇到危险,还是习惯先搬出自己的兄长震慑对方。

“你兄长?”那男子收起折扇,轻轻敲在牧樾肩头,“那你不妨先告诉我你姓甚名谁,家住哪里,你兄长又叫什么。”他的声音依旧是不疾不徐,宛若山涧清泉,潺潺而下。

“询问别人前,你应当先报上自己姓名和身份。”牧樾关键时候还是保持着警惕性,尤其是涉及到自己的兄长。

只见对方将脸凑近,眯起狐狸眼,微微笑道:“在下晏秋,至于身份嘛……你不妨猜猜看。”

既然对方开口了,牧樾也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此人面如冠玉,举止风流,眉如远山含翠,一双狐狸眼似秋水横波,清澈明亮,甚是好看。

而此地又是……青楼,于是牧樾顿时灵光一现,开口答道:“你一定是这青楼的男花魁!”

“咳咳,你说什么!”晏秋正好拿起案几上的青玉竹节杯,抿了一口茶水,听到这样的回答呛得他咳嗽连连。

“我可是这岁春楼的主人,”他拿出一方手帕不慌不忙拭了一下口鼻,缓缓开口,“你这少年好生无礼。”

“青楼的主人……”牧樾皱起眉头,仿佛在很仔细的思考,

“我明白了。”

“你明白就好。”晏秋又抿了一口茶。

“原来你是老鸨啊。”

晏秋忍着一口茶水不喷出来,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小公子这话,可真是有趣呢。”继而带着几分戏谑的语气,“你要是非得称呼我是这儿的谁,不如认为我是这儿的东家吧。”

“哈哈哈哈你说的是啊。”牧樾打了个哈哈,饶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倒是还能笑得出声。

“在下牧樾,牧云山庄家主牧川之弟,深夜打扰,实非我本意。”牧樾拱手。

“哦?原来是牧家的小公子啊。”晏秋挑起一边眉毛,注视着眼前的少年,心中陡然生起一个好玩的想法。

“不过我管你是谁呢,进了我这岁春楼,那就算是我的客人了。”眼见他忽然凑近,在牧樾耳边低语道,“你说是吗,宝贝~”

言毕,他轻抬素手,缓缓托起牧樾下巴,两人的脸庞几乎贴在一起,目光交汇。

“你这家伙别乱叫啊!!”听见一个陌生男子叫自己宝贝,牧樾登时吓得一激灵,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往后退了一大步。

他虽性子跳脱了些,不过该学的君子礼仪,之乎者也什么的倒是一样没少,但在此刻荡然无存,张嘴就骂:“你这死变态离我远点!”

晏秋用扇子掩嘴轻笑:“牧小公子生的这般好看,叫声宝贝又有何妨~”

“你既然知道我是谁,怎敢出言如此轻薄无礼。”牧樾双手叉腰愤愤道。

晏秋随手抓了件青衫披上,打趣道:“哦?那不知方才是谁叫我花魁,还叫我老鸨来着?”

牧樾涨红了脸,心里想着这人怎么这般开不起玩笑,竟是个睚眦必报之人。

“你你……我且不与你争论,你既然知道我是谁,还不赶紧让我回去!”似乎觉得气势还不够,继续开口道,“否则要是被我哥知道有你好果子吃!”

十年前,未良被妖占领,牧川带着幼弟和牧云山庄仅剩的弟子来到禾都寻求庇护。在禾宫宫主的帮助下,牧川凭借着自身实力和牧家流传下来的功法,历经十载,让牧云山庄在禾都亦是有了一席之地,无人再敢看轻。

故而一遇危险,也难怪牧樾总是搬出自己的兄长来吓唬对方。

“牧云山庄的面子自然是要给的。”晏秋摇着折扇退后两步,脸上仍然带着笑,眼中却没有丝毫畏惧之意。“既然牧小公子无意与在下共度良宵,那便请吧。”

他退到窗边,木窗被轻轻推开,发出了轻微的吱嘎声。

一阵凉风拂过牧樾的脸庞,他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感觉整个人都回魂了不少。

牧樾足尖一点,轻轻的跃上窗台,身体轻盈的宛如一只夜行的小猫。他蹲在窗台上,正待施展轻功,又好像想到了什么,回头对晏秋说道:”对了,你好歹算是个老板,倒是修缮一下你这青楼啊。”

他一边说着,一手搭上了那本就嘎吱响的木窗摇了两下。他这一下不摇还好,一摇竟让这木窗发出了最后的呻吟:伴随着一声清脆的断裂声,木窗部分脱落,摇摇欲坠的挂在那。

晏秋:“……”

“哈哈哈啊这……哈哈……你看我就说吧……”

话毕,他飞也似地逃窜,生怕又被拦下。

“小公子,记得赔钱啊~”

月色如银,透过破败的木窗洒进屋内,晏秋轻倚窗棂,注视着牧樾逃窜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一袭青衫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发间的狐狸耳若隐若现。

待确认牧樾走远后,他轻轻摇了摇头,那对狐狸耳从发间弹出,边缘泛着银色的光泽,随风微颤,异常灵动。一条蓬松的狐尾也从衣袍下缓缓探了出来,在身后悠闲地摆着,有节奏地拍打着地面。

与此同时,一人从屏风后面缓缓走出。

“为何不直接杀了他,这可不像楼主的作风。”花容走至窗前,顺着他的目光瞧去,吐了吐蛇信子,“楼主当真信他是误入么?万一被他听见了……”

晏秋伸手一挥,隐去的牛皮地图再次出现在断桌上。

适才他听见屋顶传来异动,感知对方实力不俗,遂立刻熄去烛火,收敛气息,佯作屋中人已睡下。谁料这牧家小公子竟真是个心大的,丝毫没察觉到任何不对劲。

“杀了他?那牧云山庄不得将禾都翻个底朝天?牧川的本事你又不是没见过。”晏秋轻笑了一下,眼中却无一丝暖意,他转头看向花容,声音渐冷,“还是说——你认为我感知不到有人在偷听?”

花容猛地一跪,“小的不敢。”他继续咬牙切齿道:“只是当年未良一战,没能将牧家赶尽杀绝,让他们死灰复燃,实在是心有不甘。”他攥紧了拳头,手臂上残缺的蛇鳞于月下幽光闪烁。

“这么有趣的小公子,杀了多可惜。”晏秋勾了勾唇角,对花容的话置若罔闻,“况且——”

他伸手接过窗外飘来的一片木栾落叶,忽地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我倒是觉得他还有其他用处。”

晏秋缓缓松开了手,落叶随风飘摇而去,没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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