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栾盛放，满城秋来，半树金黄半树红。秋风吹起满树铃铛，仿佛在拥抱它绚烂的一生。
牧云山庄内，兄弟二人收拾完毕，飞身上马前往灵渊阁。
牧樾骑在一匹白色的骏马之上，此马是之前牧川特地去王城最好的马厩挑来的。
二人一前一后，从街头处缓缓行来，马蹄声阵阵，与街边的叫卖声交织在一起。
不多时，二人便来到了灵渊阁。还未进门，牧樾便听见耳边传来一阵撩人心弦的声音，
“牧小公子，别来无恙啊，我们又见面了。”
光是听声音，牧樾就起了半边鸡皮疙瘩。
“哥，是晏秋。”牧樾扯了扯兄长的衣袖，夹着嗓子小声说道。
“慌什么。”牧川先行转身，对上晏秋，将牧樾往后拉了拉，笼在自己高大的背影之下，“晏楼主，久仰，听说舍弟昨夜造次，多有叨扰，望君海涵。”
“哪里哪里，牧庄主言重了。”晏秋收起折扇，轻笑道，随即看向牧樾，眼神闪过一丝玩味，“我倒是觉得牧小公子有趣的紧，如此少年英杰，行事自然是与众不同。”
与众不同四个字，晏秋还特地加重了讲。
牧樾不知道为什么，这番话听来总有那么些若有似无的阴阳怪气。
他上前一步，忽然一反常态地恭恭敬敬开口道：“晏楼主，昨夜是我冒昧了。”
晏秋挑起一边眉，折扇轻摇，一双狐狸眼微微眯起，其眸子淡黄若秋日之金缕，细长而又微弯。
还没等晏秋回答，牧樾又继续开口，漫不经心说道：“不知你家青楼修缮的如何了。”
“阿樾，不得无礼！”牧川厉声喝道。
哪知晏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我还以为牧小公子都忘了这茬呢。”
他走到牧樾身旁，微微俯下身至牧樾耳边说道：“放心，自是会修的，不知到时候修好了，牧小公子可否赏脸来我这来看看啊。”
“我赏你二奶奶个腿。”牧樾嘀咕道，一旁的牧川狠狠瞪了他一眼，示意注意言辞。
晏秋假装没听见，故意用关怀的语气继续说道：“不过，我倒是更关心小公子你，昨夜跑的这般急，有没有伤到哪里。”他尾音微扬，浅浅带着笑意。
说完还用胳膊肘顶了一下他。
牧樾一下子弹开三尺外：“本公子身手好着呢！”
“那就好。”晏秋用扇子敲了敲手心，微笑的说道。
“行了，若无其他事，我们就先行进去了。”牧川说罢，拽着弟弟的后衣领往灵渊阁里边走，生怕弟弟又说出什么胡话。
“欸哥，你你别拉我，我自己能走，诶诶亲哥啊。”牧樾一边被托着一边叫。
走进，噢不，是被拽进灵渊阁，首先瞧见的是用一方白玉石砌成的高台，高台侧边雕龙刻凤，细腻之处可见毫末。不用多想，等会这个高台一定就是用来展示拍卖之物所用。环绕高台四周，则是一圈高悬的雅间，雅间外饰以红木雕花栏杆，内里帷幔低垂，隐约可见其中摆放着檀香木椅。
牧樾抬头仰望穹顶，只见灵渊阁内部的整个穹顶都是用灵石镶嵌而成，描绘了一条巨龙盘旋于灵渊之中的景象，难怪名为灵渊阁。
看见灵渊阁内此番景象，牧樾脑海里只能蹦出两个字，
“有钱。”
这灵渊阁当真是奢华。
有钱可真好，不像有些人的青楼就破破烂烂，想到此处，牧樾不由得暗暗偏头看了一眼晏秋。这一看过去，正好对上他的眼神，晏秋眨了眨一边的眼睛，魅惑的狐狸眼划过一丝挑逗。
这一眨，牧樾另外半边的鸡皮疙瘩也起来了，遂赶紧移开脑袋。
此时，一道红影自穹顶缓缓坠落，雅间内宾客纷纷起身，牧川先前已对牧樾科普过灵渊阁的阁主名唤潇岚，红影落地，牧樾看清来人，一抹红唇与一身红衣相得益彰，一头乌发用金簪固定，手腕金镯碰撞，发出悦耳声响，这般华贵，定是阁主潇岚没错。
她朝着这边缓步走近，耳边别着一朵石榴花，牧樾细看了一下那朵石榴花，竟是用红纸折的，因有灵力相护不至损坏。
“牧大将军来啦，果真是仪表堂堂，俊朗无双。”她随即又看向与牧川有三四分相像，但气质却截然不同的牧樾，“这位便是牧小公子吧，还真是如大伙说的那般玉树临风，神采飞扬。”
牧樾对嘴甜声音又好听的大姐姐夸赞没什么招架力，不好意思挠头，说道：“我哪有这么好啊哈哈哈，姐姐你尽说些大实话。”
牧川轻踢了一脚正在臭屁的牧樾。
潇岚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晏秋，“哟，这不是晏楼主吗，什么风把你也给吹来了，这么久未见你还是这般人模狗样。“
“哪里哪里，阁主谬赞，许久未见您还是这般爱开玩笑。”晏秋道。
虽不知他们有什么过节，牧樾倒是在一旁看地乐呵。
潇岚招了招手，吩咐手下人将牧樾等人带上雅间入座，能入座雅间者都非富即贵。周围人见到连牧云山庄家主都来参与，不免对这场拍卖更加好奇。
几人入座后，底下仍吵吵嚷嚷了一阵子，紧接着牧樾听见一阵锣响。
“欸哥，开始了开始了！”他拉了拉牧川衣袖。
牧樾探出脑袋，看见潇岚站于白玉台旁，底下安静了下来，等着阁主发话。
“诸位贵客，今日诸位光临此地，乃我灵渊阁之幸，今次所展之物，皆为世间罕有，愿诸位皆能觅得心中所想。现下，便请诸位静观其妙。”
言罢，潇岚挥手示意，底下侍者小心翼翼端上一物置于白玉台上。
潇岚轻轻地揭开了覆盖在上方的红绸，露出了一只表面斑驳的古埙。
底下随即有人嚷嚷道：“灵渊阁莫不是什么东西都拿来凑数了，这样一只破木头也上的来台？”
另一名见过些世面的修士开口：“此埙莫不是有什么神奇之处？”
听他一言，大家都眯起眼睛细看，似乎想窥得什么不寻常之处。
牧樾也细细瞧，旁边牧川开口：“你可窥得什么？”
“这木埙，看起来透露着一股沧桑感。”牧樾道。
“那不是沧桑感。”
“那是什么？”
“杀气。”
牧樾瞪大眼睛，运起周身灵力，再细细看那埙，似乎透露着些许灵力波动，这个波动微弱到普通人自是看不出。
潇岚不卖关子了，开口道：“这古埙自然不是什么普通的埙，吹奏此埙能够……缚灵。”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
“你说什么？！缚灵？”
“缚……谁的灵？缚灵之后呢？”
潇岚毫无波澜说道：“自然是—绞杀之。”
底下一阵喧哗，牧樾也惊讶地看向兄长，怪不得他方才说上面有杀气。
“大家莫慌，此埙虽能缚灵，但只能缚妖兽的灵，绞杀的自然也只能是妖兽之灵。”潇岚淡淡开口。
底下众人语气从惊忧瞬间变成了欣喜，各大门派的修士都开始对此埙蠢蠢欲动。若能直接缚灵而杀之，对提升修为自然是大有裨益。
“当真有这么便利的法器？”有修士惊呼道。
“当真有这么邪门的法器？“牧樾对哥哥说道。
牧川拧眉，他虽恨妖，但只恨当年入侵未良的妖。同人一样，妖也分好赖，识善恶而明憎恶，方为君子之道。
况且在禾都境内，许多妖并不闯入人类居住地，反倒是时常有修士为提升修为，闯入他们老巢行所谓“正义之举“。
若如此大张旗鼓缚灵而杀之，至其魂飞魄散，简直是泯灭人性！
潇岚不紧不慢解释道：“此埙名为“少悲”，乃百年前一名乐修所制，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行泯灭人性之事，却唤“少悲”，当真是讽刺。”
这时，灵渊阁几名侍从抬上一只小兔妖，此兔妖修为尚浅，不足以化成人形，脖子被锁链牢牢捆缚。牧樾手心开始冒冷汗，隐约有不好的预感。
一名侍者缓缓吹起古埙，只见小兔妖先是痛苦抱头，继而满地打滚，而在众人听来，“少悲”之音像是来自远古的呼唤，有着说不出的心神荡漾。
待众人沉醉时，伴随小兔妖一声凄厉的嘶吼，它的魂灵在空中飘荡，埙声如一张大网牢牢束缚着它的魂灵。侍者的吹奏变得更加急促，兔妖的灵魂在埙声中挣扎，但最终，它的身影在一声尖锐的叫声中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牧樾亲眼见证“少悲”缚灵，冷汗不知不觉已经打湿了背后，望向兄长，牧川表情也异常严肃，他的双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
然而底下众人已经开始叫价。
“我出五千金！“
“六千，我出六千金，这等好事怎能放过！“
牧樾感到一阵恶心，世风日下，底下众人非旦没有感到同情恐惧，反而展现出了一种病态的兴奋。
牧家当年曾亲历妖族虐杀未良百姓，故而二人对这般残忍的手段更是深恶痛绝。如今虽是异地而处，但他们反对的从来都是虐杀生灵，无关种族。
“杀便杀了，虐杀算是怎么回事！”牧樾倒吸了一口凉气，闷了一口茶水，“若是以虐杀取乐，那这些个人算是没救了！”
兄弟二人正待起身，旁边的雅间传来一个声音，正是晏秋。
“我出一万金。”他轻摇折扇，素日不起波澜的眉眼中似乎带上了几分愠意。
底下有人还想再叫价，但一看出声的是上方雅间之人，自知得罪不起。
锣声一响，“一万金成交！”
牧樾似乎想说些什么，被牧川拦下。
“哥？”
牧川摇头，示意牧樾别轻举妄动。
潇岚挥了挥手，侍者将古埙送至晏秋所在雅间。
牧樾只得坐回椅子上，心里不由得担心晏秋拿到古埙是否会滥杀无辜。
思忖间，第二轮竞拍开始了，现场气氛再次变得兴奋起来。几名侍从抬着一只笼子上来。
众人定睛一看，笼子里关着的是四五只小狼妖，一双双眼睛透着幽幽的绿光，如荒原上的鬼火般盯着众人，毛发闪着金属般的光泽，识货的一眼就能认出这批小狼妖绝对是妖兽中的上上佳品。
潇岚介绍道：“诸位请看，这批小狼妖乃是灵渊阁近来所获之奇珍--翠瞳灰影。”
一名身着九朝门弟子服的修士提问：“翠瞳灰影？这不是早就灭绝了吗？”
潇岚掩嘴轻笑：“若是妖山上还能抓到，哪能进我灵渊阁来拍卖。”
众修士闻言，心想也对，毕竟灵渊阁专售奇珍异宝，能弄到手也不奇怪。
“诸君可以选择将这批狼妖训为灵骑，也可以选择噬其妖元增长修为，抑或是吃了它们，”潇岚不咸不淡开口，“总之，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笼子里的狼妖发出低沉的呜咽声，一只胆大的在前边张牙舞爪嘶吼护着后边胆小的。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当然知道翠瞳灰影极其难得，可狼妖也极其难驯，一个不小心还会伤了自己。
前有可缚妖灵的少悲，后有一批小狼妖如砧上鱼肉，牧樾真不知这群人还想干什么，于是猛地起身，
“我出十万金！”
牧川阖着眼，没有继续出手阻止，但是心中暗暗的骂了一句败家子，喊那么高，真当钱是大风刮来了。
不多时，狼妖便被抬了上来。牧樾看着这堆毛茸茸的小狼妖，伸手想摸一摸，差点被最前面那只咬了一口。
“你小心着点。”
“知道啦哥。”牧樾笑盈盈道。
牧樾抱起一笼子的小狼妖，如获至宝般的对牧川说道：“哥你在这继续等‘玄霄'，我去去就回！”
“你小子去哪！”不等牧川说完，牧樾一溜烟地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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