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
洗完澡的师小旗散着头发，趴在床上，手里抱着枕头，仰头问坐在书桌前学习的谈青鸾：“杳杳，你说赵峥怎么这么让人讨厌呢。”
谈青鸾停住笔，转身注视着她，而后轻笑道：“是吗？我怎么就没发现。”
“他又不气你。”师小旗把头埋在手里的枕头说。
谈青鸾起身走到床前，弯腰将枕头从她手里拿出来，戳了戳她的额头，“那还不是因为你先气他。”
“还不是因为我很烦他。”师小旗强调了一遍。
谈青鸾沉吟片刻，把手放在师小旗的心口处问：“小旗，我问问你，你为什么会烦他？又是因为什么烦他。”
师小旗一时回答不上，只剩下手掌下的心怦怦乱跳。
谈青鸾收回了手脱了鞋，躺倒在师小旗身边，对她了然一笑，“小旗，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
师小旗翻身一动背向她，声音细细地回：“没想过，不说他了。”
“不过没想到你和吴郁这么熟。”师小旗换了另一个话题。
谈青鸾平躺着闭着眼，“我姥姥和刘姨挺熟的，我跟他其实不熟，我们不在一个班，也没说过几句话。”又缓缓说道：“不过我挺喜欢刘姨的，人很好。”
师小旗转过身搂过她的腰，头靠在她肩膀上柔声细语，“我也喜欢刘姨，也不知道吴郁是什么气运之子。”换了欣赏的语气接着说：“他生的好，人又帅又聪明，性格也没得说，我们泉一好多女生都喜欢他，当然除了我。”
谈青鸾闭着眼平静回：“他是挺优秀的。”
闻言，师小旗半撑起身体，俯视着她，语气坚定，“杳杳你记住，无论他多好多优秀，你都不能喜欢他，他这种天之骄子，和我们不是一路人，飞鸟和鱼是不一样的。”
飞鸟与鱼不同路，一个翱翔天际，一个深潜海底，纵然当前轨迹交汇，此后也会山水不相逢。
谈青鸾带着困意悠悠道：“知道了，睡吧。”
昏晕的月光下，四周都陷入了沉睡，静了下来，晚风携着腊梅香飘进屋，屋内灯光柔和，床上谈话的两人渐渐入了梦。
在谈青鸾梦里，有人唤她杳杳，有人赠她一株红花。
翌日，阳光正好，天空蓝的纯净，在泉县的冬天有这样蓝天的日子屈指可数。
师小旗在半梦半醒间听见一声轻微的叹息声，她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看见谈青鸾坐在书桌前。
“杳杳，不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师小旗又换了个侧躺的姿势，继续眯眼睡着。
“小旗，你不懂。”谈青鸾摇摇头。
“杳杳，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谈青鸾略一沉吟缓慢地说：“小旗，现在的我也就学习，能够让我爸对我有点在意。”
师小旗什么也说，起床走到她身后抱住她，头靠在她的肩膀上，“不管你怎么样，你都是我最在意的一个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谈青鸾握着师小旗的手，两人头靠着头，“最好的朋友，今天你要走了吗？”
“待会儿就走了。”师小旗又走到窗前，窗外的阳光，透过树叶斑驳的洒在她身上，她用手挡住阳光虚着眼睛：“天气真好。”
“好，待会我送送你，刚好我要去图书馆。”
临走前，谈青鸾和师小旗交换了新年礼物，抽屉一开一合间，师小旗看见了那方蓝色丝帕，她禁不住问：“这方丝帕你还留着？这么多年了你还没遇见它的主人吗？”
谈青鸾摇摇头：“应该还没有。”
“有缘千里来相见，无缘对面不相识。一切都有定数，若是能再见更好，若是遇不到也无所谓。”师小旗挽住谈青鸾的胳膊往外走。
“好啦，知道了，师大哲学家。”
小区里，两个篮球框架和几条线构成了一个小型简易的篮球场，离篮球场不远的地方就是小区后门。
橘黄色的光，映照在篮球场上奔跑的少年，青春洋溢活力四射。
正是冬日好风景。
谈青鸾和师小旗路过篮球场时，谈青鸾扫了一下场上的人，她认识三个，吴郁赵峥还有林台。
林台看到谈青鸾的时候愣了一下，他回过神，手里上下不停的拍着篮球对身边的吴郁说：“我去，这个小区到底住了多少泉盛的人。”
吴郁弓着腰背眼神坚定的看着林台手里的篮球只说专心打球，吴郁一个弯腰手一捞，抢过林台手中的篮球，猛地加快脚步，灵活地躲过左右防守，冲过防线，来到篮下，起身跳跃投篮，篮球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正好落入篮网。
林台抢过跳动的篮球，转身投篮，吴郁一挡，篮球改变原有的运动轨迹，直朝谈青鸾的方向飞来。
谈青鸾此时正背向球场和师小旗告别，她一边后退一边挥手，全然不知背后的光景。
忽地，师小旗脸色大变，大喊了一句，“杳杳快躲开，小心球。”同时，两声不同语调的“小心球”从身后传来。
吴郁动作敏捷迅速如一支离弦的箭，右手一挡拍开篮球，左手一拉谈青鸾胳膊，篮球和谈青鸾就错开了方向。
谈青鸾还没来得及回头，她的胳膊突然被吴郁一拉，脚下一个趔趄，整个人便撞到了吴郁怀里。
吴郁被撞的眉头一皱，发出一声闷哼。
谈青鸾一脸惊恐未定的表情，错愕地看着他，他气息有点不稳，头发有点凌乱，额头上细密的汗水打湿了额前的发。
他们靠得这样的近，连彼此脸上细微的绒毛都清晰可见，瞳孔映着彼此的样子。
他的黑眸如琉璃，鸦羽般的睫毛，轻轻扇动，在她心里掀起风浪。
她一时恍了神。
当时寻常玄序风，偏偏惊起万飞鸿。
吴郁看着她，低声浅笑，“谈青鸾，从我认识你开始，你怎么总是有这么多意外？”
他们之间大抵，是缘。
缘，又妙不可言。
又或是前世未了的缘，玄之又玄。
谈青鸾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两个靠的太近了，她登时耳尖一红往后一退，拉开两人的距离，捂着耳朵缓了一会儿，用尽可能平静的语调说了句“谢谢。”
吴郁轻轻回：“不客气。”
赵峥和师小旗也走近了，师小旗牵着谈青鸾的手转了转来回看询问道：“你没事吧？”
赵峥也问：“没吓到吧？”
谈青鸾摇着头说没事。
师小旗对着赵峥一双眼瞪得溜圆，没好气道：“赵峥你能不能好好打球。”
赵峥忙不迭回怼，“你能不能不要给我乱扣锅。”又指着吴郁，“他打的怪他呀。”
师小旗哼一声，“反正你俩都不是好人”
开始扫射了，真是令人头大呀。
谈青鸾把师小旗往后门方向推：“快走吧，不然赶不上车了。”又从吴郁和赵峥中间穿过，“你们继续打吧，我走了。”
远处的林台看着他们四人，这球还打不打了。
一场意外，打球的几人也没了兴致，没多久便散了场。
林台手指转动着球问赵峥：“你认识谈青鸾？”又睨着眼问吴郁：“你也和她认识？”
赵峥说：“我初中同桌，在初中时帮了我很多。”
吴郁言简意赅：“她住我楼上”
“那你们还挺有缘。”林台拍了下吴郁的肩膀，带着欣赏的语气接着说：“她这次期末考数学满分，陈瓷给我看过她的数学试卷，最后一道题的解法比参考答案巧妙多了。”
赵峥笑着说：“她的确很厉害，以前初中时，老师经常夸她，不过陈瓷是谁？”
林台想了一下应该怎么跟人描述陈瓷，发现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就把话题跳了过去只回道：“现在的老师也夸，除了秦阳。”
吴郁想到之前看到她的物理试卷上大写的八十八，想到秦阳那些话那些表情，脸上浮起浅笑，这分数除了吉利，还真让人高兴不起来。
林台跟吴郁两人告了别，吴郁和赵峥也回了家。
吴郁和赵峥刚进家门，就看到去北海工作的吴庸此时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杯热茶，专心的看着报纸。
“爸，你们放假了呀？”
“春节要去公司值班，我就先调休了几天回来陪你们，顺便去参加你殷伯父家的乔迁宴。”
赵峥也问：“姨夫，你什么时候到的？”
吴庸抬起眼眯着一笑：“阿峥也在呀，我刚到没多久。”看他俩抱着篮球，脸上都出了一层细汗又说：“外面这么冷，还出去打篮球，也不怕感冒。”
吴郁回：“父亲大人别操心了，我身体好的很。”
赵峥进了书房，吴郁拿着水问吴庸：“妈不在家吗？”
吴庸低头看着报纸，“出去买菜了”
天空风轻云淡，若有若无的腊梅香气从窗户飘进来，悠闲的寂静像纱落下，时不时翻动的报纸声混着笔尖在纸上滑动的沙沙声。
没过多久刘栗买菜回来，不多时就做好了午饭，她正准备叫谈青鸾一起吃饭，吴郁叫住了她，跟她说谈青鸾去图书馆了，吴庸随口一问谈青鸾是谁，刘栗笑着解释说楼上的一个孩子，跟吴郁是同学，挺可怜的一个孩子。
吴郁听见她单说可怜，疑惑问道：“怎么可怜了？”
刘栗轻叹一声：“从小母亲就过世了，她爸爸跟她也没什么感情，倒是有个姐姐，不过在她小时候就接到海城去了。”说完又叹息一声，“一家人就把她一个人留在泉县。”
吴郁听到这儿，余光瞥见赵峥也像是第一次听说的模样：“这些事儿你不知道？”
“她又没说，我怎么知道。”赵峥莫名其妙。
吴郁哦了一声，刘栗接着嘱咐他们：“所以你们都要照顾她一点。”
“知道啦，母上大人。”吴郁揽过刘栗的肩轻笑着回。
吴庸敲了敲吴郁的头，“阿伦，你都多大了没个正经，且不说莺莺，阿峥都比你懂事多了。”
夜色如水，屋外飘起了今冬的初雪，吴郁站在阳台一手搭在栏杆上，一手撑着头，兀自沉思。
他想的出神，连身后有人走近都没发现。
“想什么呢？”吴庸轻掸吴郁头发上的雪说道：“快进屋去，外面冷。”
“爸，你说现在的我跟小时候的我比，相貌是不是变化很大？”
吴庸听言细看了他一阵，“还真是我都快认不出这是当年的小屁孩，我的儿子长大了。”
“那就好。”吴郁如释重负进了屋。
吴庸被他弄的一头雾水，这孩子一阵一阵的，刚才在阳台没缘由的吹冷风，现在又是好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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