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从前要说了解,喻唯熳算是了解许贺沉的脾气。
可现在,她看不懂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昨天机场的偶然遇见没有掀起丝毫波澜,在那一眼对视之后,她看见许贺沉毫不在意地收回视线,吩咐司机关门,直直地驶离机场。
寒风刺骨的机场,喻唯熳觉得喉咙干涩,上车许久,手脚冰凉都还没有缓过来。
许贺沉看到她,就像看到了第一次见的陌生人。
回国见第一面,仿佛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小插曲。
从前的许贺沉是冷漠的,但这份冷只在生意场上,对着竞争对手,对着没有关系的人,他从未对她如此无视,如此不近人情。
和以前不同,她可能,被他划作了没有关系的人。
也好,反正,她早就将他划作没有关系的人了。
短暂调整了一晚,第二天冬至,喻唯熳正式去深城电视台道。
主编叫陈忠河,在喻唯熳进办公室时,他刚好拿九十年代流行的大茶杯喝了口茶,还朝着垃圾桶吐了口茶叶渣,见人进来后马上把杯子放下。
略略打量了一眼,热情地示意喻唯熳坐到他面前,而后一脸惊讶,完全没有平日做新闻那么严肃的样子:“11·24那个黑恶势力的社会新闻是你跑的?”
没想到他问这个,也没想到他私下里这么的,随和,喻唯熳本来有些敬畏的心情只剩了敬:“是我跑的。”
“看不出啊!新闻做的挺不错,年纪不大胆子倒挺大,不怕报复?”
确实难以联想到,喻唯熳不笑时是可爱那一挂的,笑时又添几分娇俏,人看起来年纪很小,简单化了淡妆,清纯得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很难和扫黑这个词联系起来。
陈忠和讶然之余,又仔仔细细翻了遍她的个人资料。
喻唯熳杏眼弯起来:“有法律在,有什么好怕的,况且这也是责任。”
陈忠和愉悦于得了员猛将,他喜欢这姑娘那份无畏与洒脱。
“等会儿开会,我带你跟他们熟悉熟悉,”陈忠和开玩笑:“组里的男同胞有福气喽!”
会上喻唯熳做了简单介绍,乍一听这名字,有人低低“啊”了声,视线齐刷刷聚集到她身上。陈忠和把她分到二组跑社会新闻,跟她同组还有两个男人,高浩然和冯青。
喻唯熳眼神向他们问了个好,陈忠和立马转回正题:“好了,开会,都说说进展。”
会议有条不紊,直到最后一个组,组长有些为难:“老大,没采到,这人实在是说不通,什么采访都不接。”
一听这话,喻唯熳心里咯噔一声,有种不好的预感。
陈忠和也头疼:“一个星期,连人也没见到?”
“没见到,每次都被他秘书推回来,真就连人影也没见到。”
“咱们不行换一个人吧,别的报社杂志社也都在约许贺沉,咱们这还是官媒,可他哪个采访也不接,这么耗下去也是白费力气。”
是回深城第二次听到这名字,喻唯熳皱皱眉,垂下头,想起昨天与梁韵和通话。
他不会做的事情,就是不会做,无论求几天几月,就算你将这东西捧到他面前,诱惑力再大都不看一眼。
听组长这意思,不止一家媒体要采访他,他既然一家都不肯接,那就是没有希望了。
再等下去,也是浪费时间,
喻唯熳想了想,到嘴边的话又咽下,还是什么都没说。
只是,她搞不懂一件事。
他不接采访,是因为,讨厌记者,还是,讨厌她?
心底总有种感觉,喻唯熳想,他可能是讨厌她并且顺带着,讨厌了有关她的一切。
会议室陷入讨论之中,喻唯熳周身却都是安静,她盯着会议室桌上放的话筒,莫名走了神。
她脑海中闪过见许贺沉的最后一面。
那年大学刚毕业,进了一家杂志社实习。
实习生有任务,也要完成指标才能转正。
喻唯熳好久之前就缠着许贺沉,让他当她的采访对象。深城的金融新贵,津耀的总经理,长相不亚于电影明星,一露脸,绝对头版头条。
但许贺沉说,他并不擅长面对镜头。
喻唯熳回他:“又不是让你跟电影明星一样,只是单纯问几个问题。”
彼时许贺沉正处理文件,喻唯熳坐在他对面,一边用手机偷拍一边支着头瞧他,她把一张拍得不错的换成屏保桌面,满眼藏不住的笑意:“放心,我不会问刁钻问题的,你就帮帮我嘛!”
“沉哥。”
“贺沉哥。”
“贺沉哥哥。”
许贺沉:“好。”
为此,喻唯熳足足三个月前就开始准备采访稿,即使从小一起长大,她自认足够了解对方,但仍旧有好多想问的问题。
时间一天天过去,眼看离采访的日子越来越近,喻唯熳却出了事,接二连三的麻烦袭来,她喘不过气,直到约好采访那天。
她强撑着来到了津耀,此时早已不是为了完成实习任务,而是无论如何,都有要问许贺沉的问题。
那天她架着摄像机,拿话筒对着许贺沉,早在三个月前就精心准备好的采访稿,却连一句话也没有用上。
她只问了许贺沉一个问题,问之前她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不出所料,也得到了许贺沉回应。
喻唯熳如浸冰窖。
约好的采访地点在他的办公室,昏黄落日照进来,给一切镀上一层金黄,可唯独许贺沉背对着光,面色忽明忽暗。
她静静在椅子上坐了几分钟,两人都没有开口,喻唯熳回想起她做过的所有,在她看来弥足珍贵,但在许贺沉眼里却如跳梁小丑的事,只觉得自己荒唐了四年。
落日余晖悄然落幕,徒留几束微光。
喻唯熳没了往日的依恋与爱慕,习惯使然,她仍举着话筒,再开口,却无往日喜悦,而是冷静地说:
“我活了二十一年,头一次觉得,是我瞎了眼。”
“许贺沉,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算什么,从现在开始,你就是陌生人。我不会再喜欢你,也不想再见到你了。”
面前的话筒被人从桌上拿下去,她视线下意识地,随着话筒的挪动而挪动。
回过神,会议室比刚才更安静了些。
陈忠和偏不信这邪,“继续跟着,这人是块香饽饽,这几年多少项目是津耀拿下的,哪个不是水涨船高?这人的谋略最值得放上去说一说,他版图都快伸到全国了,这年龄段有哪个比得上他?”
话音刚落,他手机就响起来,陈忠和听了一会儿表情一换,挂断电话:“怀景路有人持刀伤人,二组现在赶紧准备出现场。”
喻唯熳瞬间提起精神,在门口集合上了车,组长得到详细的情况说:“十分钟前发生的,歹徒是个女人,已经捅伤一个人,现在挟持着一个七岁的孩子。”
“怀景路什么位置?”喻唯熳随意拿了支笔记下具体情况。
“卓誉商厦门口,商厦里好像在办什么活动,我看那边堵得水泄不通。”
喻唯熳手指收力,居然是卓誉。
做采访做到家门口了。
冯青给他们交代了任务,喻唯熳点头应下来,手劲儿松懈,红色签字笔的红墨沾满了整个手心儿。
……
商厦门口围了好多人,喻唯熳环视一圈,歹徒在商厦门口,怀里的女孩儿面色惨白,毫无血色。
完成任务,喻唯熳挤进人群找到冯青,冯青没从警察这儿问出什么,警队队长拿着扩音器安抚歹徒,让她有事好商量,有要求尽管提。
她一开始情绪非常激动,但看到浩然提着摄像机到前排,立马声嘶力竭喊:“给我找记者!让记者过来!我要曝光他们!”
冯青当下便亮出工作证提出请求:“我是记者!”
警察思虑再三,决定还是让冯青过去,注意事项交代清楚,再三嘱咐冯青以自己安全为先:“她老公三个月前去世了,女儿一个星期前也因病去世,我知道这可能有些困难,但还是希望你转移她的注意力,我们会找机会制服她,前提是保护好自己。”
冯青拿上摄像机,刚翻过警戒线,歹徒立马挥了挥刀喊:“不要男的!换个女的过来!”
在场所有人慌了下,冯青愣了愣,脑子里正在思考找谁过来,下一秒,喻唯熳迅速从冯青手里接过摄像机挎到脖子上,朝众人道:“我去吧。”
声音不大不小,足以让在场的人听到。
“你……”冯青动动嘴,喻唯熳制止他,言语柔和又坚定:“刚刚警察交代的,我都听到了,您放心。”
喻唯熳端着设备,慢慢靠近那女人,银白刀子上反射着明晃晃的日光,喻唯熳眯了眯眼。
在距离她三米的时候,刀架在孩子脖子上的距离又近了些,她警惕地往墙角躲了躲。
喻唯熳停下来,细细看她,把手里的记者证扔过去:“我是记者,你有什么事,跟我讲。”
女人没拿记者证,眼睛满是红血丝,紧紧锁着地上的证件,又盯着喻唯熳看了许久,或许是相信了她这幅毫无攻击性的面孔,手里的刀远了些。
见状,喻唯熳稍稍往前挪了挪:“跟我说说吧,你有什么难处,我一定如实替你报道出来。”
“我老公冤死在这栋楼里你知道吗!他冤死在这楼里啊!”
喻唯熳抬手,示意她不要激动:“你慢慢说,我知道你很辛苦,你想为老公讨个公道,我们找负责人,我们给你讨公道。”
霎时,女人泪流满面,“你们都骗我!我老公死了,女儿没了,他们狼心狗肺拿我老公支使还泼脏水,最后竟然妄想息事宁人!”
“我不是没找过记者,我找过!他们哪次没有断我的生路断我女儿的生路!是他们逼我!”
喻唯熳听得揪心,不免攥了攥拳,她才离开几年,卓誉竟如一潭死水。
她不要的东西,他们就这么对待吗。
“你放心,不会再有这种事,”怀中小姑娘的唇色愈发不正常,喻唯熳小心翼翼挪动,“我们一定帮你找回公道,我手里有设备,都会录下来,说到做到。咱们有事好商量,你既是妻子还是母亲。”
“大姐,孩子是无辜的,你是个妈妈,你也有像她一样乖的女儿。”
女人片刻失神,下一刻却又反应过来,尖利刀刃蹭过光洁皮肤,留下一串红痕,“你是谁!你凭什么做主!你说不会就不会吗!”
喻唯熳刚想说,她是卓誉老板的女儿,喉咙刚发了一个音节,身后有人出声。
声音大而沉厚。
“我说不会,就不会。”
喻唯熳心里猛地一颤,她没敢扭头,仍注视着身前人的一举一动。
“我是卓誉的老板,许贺沉。”
许:卓誉老板的女儿?
唯唯:闭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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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青梅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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