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沄遥上楼了,段念鱼再三保证她会待会儿把傅鄢送上去的。
她坐在轮椅上,段念鱼坐在台阶上,面对面,段念鱼大口索取着食物的能量。
她吃饭可真香,真可爱。
在缓过饥饿劲之后,段念鱼慢了下来,傅鄢发现她吃饭也挺好看的。
段念鱼的所有情绪都是摆在脸上的,一眼就能看的清楚明白,吞咽着食物也不忘嘟囔:“傅鄢傅鄢,你看我的头发,我一下都没动。”
她在告诉她,她有遵守她们的约定。
傅鄢微微抬头,看着段念鱼,散乱的头发像是团麻,无端想到她睡觉一定很不乖。
“我要是不来,你准备怎么办?”
段念鱼琢磨了一会儿,好像也不能怎么办,也不跟学校里的同学一样,低头不见抬头见,气了打一顿就过去了。
她咬了一大口包子:“你不来,我也打不到你。但我会生气的,特别生气!”
连脾气都清楚地摆了出来,那咬着包子就跟咬在她身上似的,傅鄢很羡慕这样的性格:“你是不是属小老虎的?”
“才不是,我属兔。”
是啦,她看着比她还小呢,又怎么会属老虎。
属兔,那她们是同年,段念鱼应该是要比她小几个月的吧。
“你什么时候生日呀?”
“四月十一。”
唔,段念鱼比她大呢。
可她分明看上去,要小她的,虽然只大了三天。
傅鄢又不说话了,段念鱼在思考傅老师的孙女是不是有什么语言障碍,她话好少,太安静了。
然后开始反省,是不是她太聒噪了?
段念鱼不说话了,她安安静静的时候就像是个精致的娃娃,连一点点瑕疵都找不出,想起来了家里堆了满箱子的娃娃,洋娃娃配念鱼娃娃好像不错。
“段念鱼,你喜欢洋娃娃吗?”
段念鱼顺着接话,反问一句:“洋娃娃有我好看吗?”
洋娃娃很精致好看,可没有段念鱼这样活生生地存在,也没有她的血色,再好看也是假的,本就是输了的。
再说五官,在脑海中回想着娃娃的样子,再对比着段念鱼的样子,段念鱼比精雕细琢的还要好看。
诚实地摇着头:“没有。”
“那你喜欢洋娃娃,不如喜欢我呀。”
段念鱼是顺口说的,傅鄢却当了真,浅浅的笑:“好呀。”
她不太喜欢娃娃,但她是可以喜欢段念鱼的。
跟段念鱼一起吃东西,食物都会更好吃些似的,傅鄢向来胃口很小,破天荒地吃了平时的两倍,还被段念鱼嫌弃:“你也吃的太少了。”
“已经很多了。”平时只能吃这分量的一半,傅鄢看着她小小的身子,她是怎么把这么多吃的装进胃里的呀。
段念鱼把腮帮子鼓得圆圆,没头没脑地来了句:“还好你不学戏。”
“为什么这么说?”傅鄢不太明白,什么时候食量和职业还搭界了。
段念鱼撑着下巴,嘀咕着:“就是要跟得上消耗啊。”
要是按着傅鄢这么吃,她练功不到十分钟估计就饿了,然后瘫着不能动了,还怎么进步,怎么学戏。
“你们学戏是不是特别累呀?”
“嗯。”段念鱼将头点的飞快,傅鄢都怕她的小脑袋掉下来了。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这话不是说来玩玩的。
学戏可不是随便喊两句嗓子,伸开腰板迈出腿的容易事。
拉山膀跑圆场是每天都得重复的事,一圈又一圈的跑,老师说要做到身上不晃脚下匀称,每个步子都得一般大小,都得一天天重复的练。
还要每天压腿,踢腿好几百下。
翻跟头,卧鱼……还有好多好多专业动作,都是要日复一日去练的。
只是听段念鱼说说,都觉得好辛苦。
可段念鱼说着辛苦,脸上却是带着笑容的:“不过,我挺喜欢学戏的。”
“喜欢?”
“对啊,舞台上的演员都可好看了,我也想站上去,这是我的理想。”
段念鱼问:“傅鄢,你有理想吗?”
她眼里满满的憧憬也令傅鄢羡慕,她没有理想,不仅仅是理想,她连清楚的喜好都没有,或许说是不具备去喜欢什么的资格。
并不是谁强迫了她,傅沄遥她们并没有剥夺她喜欢事物的权利,只是她将自己的权利剥夺,她愿意去做听话的孩子,用顺从换来不被厌弃。
她没有太强的安全感,在宁县的时候,担心不听话哥哥姐姐会不理她,她们总是同仇敌忾,将她排除在外,只有乖乖的才能换来一点点关爱。
到沪城后,总觉得是在寄人篱下,乖乖的听话的才不会惹祖父母不高兴。
傅鄢轻轻摇头:“我没有理想。”
“那你以后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按着傅鸿远的喜好,或许是名书法家,或许是名画家,或许是名文学教授,也或许是去考古,再不然是接手傅鸿远的一些事业,林锦平上次还在跟她说,他和傅鸿远手里头的生意,以后就要靠她了。
其实做什么都好,傅鸿远怎么安排她,她就怎么做。
空洞的像是没有灵魂的壳子,她没有自己的想法。
傅鄢垂下头,难过着。
段念鱼其实不会安慰人,也不算心太细的小姑娘,但傅鄢过于明显的低落,她感受的到,拍着她的肩:“你别难过啊,大不了我把我的理想分给你嘛。”
“不对不对,妈妈说每个人理想都不一样的。”
“你现在没有,以后说不定就有了。”
段念鱼嘀嘀咕咕了许多。
怎么说都好像不对,段念鱼揉着头发,让原本就乱糟糟的头发看上去更乱了些,都快要把白净小脸盖住了。
她好可爱,直白又可心,她虽然说话不好听,但又格外在意人感受,傅鄢觉得段念鱼是温暖的,就像是个小太阳。
她想触碰阳光。
看着段念鱼半天也不晓得该说些什么,笨嘴拙舌地安慰她的样子,不自觉微微勾起了唇角,顾不得难过了:“念鱼,我给你编辫子吧。”
第一次觉得,段念鱼可以疗心。
而承诺是要兑现的,段念鱼兑现了跟她的,她也要兑现对她的。
傅鄢用行动告诉了段念鱼,她有很用心地学编辫子,娴熟地将头发拆开,傅鄢带着把很漂亮的小木梳,一点点将凌乱的头发梳好。
段念鱼头发可真好,这样都没有打结,搅在一起。傅鄢将她的头发分成三股发,一股交叉着一股,段念鱼半蹲在她跟前,方便着她能轻易编辫子,傅鄢看着她一点颤动都没有的小腿,这小马步真稳,不知道是多少个日夜苦练换来的。
“你真的是第一次给人编辫子吗?”
段念鱼站直身,摸着光滑的辫子,看着傅鄢。
“嗯。”傅鄢点点头:“你再蹲一下。”
漂亮的蝴蝶落在了段念鱼发间,小姑娘没有不喜欢好看物件的,段念鱼喜欢这个头饰,但也只能是喜欢。
摸索着将头饰取了下来,还给傅鄢:“妈妈说不能要别人的东西。”
“可你刚才不是吃我的生煎了?”
“吃的,吃的不一样。”段念鱼初现为口腹之欲低头的本性。
可这就是拿来给她的,傅鄢不肯接:“那你把它当做吃的。”
这可是头饰!
和吃的差距很大的,她都咬不动要怎么吃?
“这不是吃的。”
“可这就是拿来给你的。”
傅鄢很执着,段念鱼就没那么坚守,撇撇嘴:“我待会儿拿大顶会掉的。”
“拿大顶是什么?”
“有点像倒立。”
“呀。”说起练功,她终于想起来自己还得上课:“我先背你上去吧。”
又趴在了段念鱼的背上,她背着她上了三楼,让她扶着墙问她:“你能站会儿吗?”
她右腿没那么严重,便将重力贴着墙壁,落在右腿轻轻点头,段念鱼跑下去将轮椅拿了上来,扶着她坐下,她是不是给段念鱼添麻烦了?
对于受伤,头一次产生这般强的抵触情绪。
段念鱼是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的,她的喜恶都是在脸上的,甚至是要付出实打实行动的,就比如喜欢傅鄢,她就会问:“你明天还来吗?”
“明天祖母没有课,我应该会在家练琴。”
“那后天吧。”后天也不会来,傅鄢张了张口,没有说出来。
她终究是犹犹豫豫的性子,一点也不干脆,没有告诉段念鱼她其实没有那么多空闲时间,昨天研究那么长时间的辫子,已经很不容易。
段念鱼把她送到了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傅沄遥就要过来领她,傅鄢看着段念鱼已经要走的样子,喊了声:“段念鱼…”
“嗯?”
她有好多话想说,话到嘴边又一句也说不出,满心话语化作了三个字:“下次见。”
“下次见。”段念鱼的声音是带着愉悦的,她也喜欢和自己相处的对吧?
还是说仅仅是她性格使然的善意?
直到段念鱼消失在视线里,她的疑问也没有得到答案。
下次,下次是什么时候呢?
蝴蝶挂饰被用力捏在手上,双眸还在盯着段念鱼离开的方向,痴痴地望着。
傅沄遥摇摇头,这是哪里来的傻孩子,望,也望不回啊。
推着轮椅转了个方向,强行移开了傅鄢的目光。
撞上傅鄢懵懵的眼神,噙着笑:“她上课去了,不会回来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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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小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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