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晚缓缓松开鼠标，电脑屏幕还停留在刚保存的文件界面。她没起身，只是盯着主机背面那根细长的金属探针——它还在轻微震动，像一根扎进系统深处的针。隔板后的西装下摆已经消失，走廊恢复安静，仿佛刚才那一幕只是错觉。
但她知道不是。
她拔下U盘，塞进内衣夹层，起身时顺手关掉台灯。整层楼只剩应急灯的微光，照着她走向电梯。按键亮起的瞬间，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部门群消息：【今晚七点，三楼多功能厅，季度联谊会，请准时参加。】
她没回复。
电梯下行途中，她低头看了眼衬衫袖口。那点暗褐色的痕迹还没洗干净，洗了三次都还在。她卷起袖子，把那块布料翻到内侧。
联谊会现场布置得热闹。气球挂在墙角，长桌摆满点心和饮料，有人在调试音响。林星晚进门时，李雪正站在投影幕布前检查PPT，听见动静回过头，笑了笑：“你来了？”
林星晚点头，在靠后的位置坐下。
陈锋随后进来，扫视一圈，目光在她身上停了一秒，随即移开。他走到前排坐下，和旁边同事低声说了句什么，对方笑了。
酒水区开放后，陆续有人去取杯。林星晚等到人少才起身，刚端起杯子，李雪端着红酒走过来，说：“今天辛苦了，喝一杯放松下。”
她说话时站得很近，手腕一抖，整杯酒泼在林星晚胸前。
酒液顺着衣料往下淌，在浅色布料上迅速晕开一片深红。周围几人转头看过来，有人轻笑。
“哎呀！”李雪惊呼，“我手滑了——对不起啊，真不是故意的。”
林星晚没动，也没说话。
李雪却没退开，反而伸手要去擦，“我帮你……”
一只手横过来，挡开了她的动作。
陆沉言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他脱下西装外套，直接披在林星晚肩上，遮住那片湿痕。布料还带着体温，袖口内衬翻出来一角，露出一枚银杏叶形状的刺绣，针脚细密，叶脉清晰。
“衣服交给我。”他说，声音不高，但足够让周围听见，“你去洗手间换件干净的。”
林星晚抬眼看他。他脸色没什么变化，可左腕的纱布从袖口露出一截，比昨天更暗了些。
她起身往洗手间走，经过李雪身边时，听见她干笑两声：“哎，我真是笨手笨脚的。”
洗手间里，她解开衬衫，用纸巾擦拭。酒液渗得深，布料几乎透出内里。她从包里翻出备用衬衫，是昨天特意带的。
换好出来，陆沉言站在门外等她。西装已经重新穿上，扣子系好，看不出动过。
“谢谢。”她说。
“不用。”他顿了顿，“刚才那根探针，是你发现的？”
她点头。
“别碰它。”他说，“也别再单独留在办公室。”
她看着他：“你早就知道有人在监控我？”
他没答，只说：“李雪的手机，你录了指纹？”
她心头一紧。
“用的是你自己的手机。”他补充，“指纹录入时会有短暂信号波动，IT部能查到异常设备。你最好换个方式。”
她没问他是怎么知道的。
“陈锋呢？”她问。
“他在等你犯错。”陆沉言声音压低，“昨晚配电间的纽扣，是他放的。”
“为什么？”
“因为他想让你觉得，我也在说谎。”他看了眼走廊尽头，“他要的是混乱。只要项目组内斗，数据漏洞就能被掩盖。”
林星晚沉默片刻：“转账记录我存了。”
“我知道。”他说，“但别轻举妄动。李雪背后不止一个人。”
她想问是谁，但他已经转身：“回去吧，别让他们觉得你躲了。”
她回到会场时，气氛变了。有人交头接耳，有人看她的眼神带着探究。她走到座位旁，发现自己的水杯被换过，原来的不见了。
她没声张，从包里拿出瓶装水。
联谊会结束前，人事主管上台讲话，提到“团队信任”和“内部协作”，语气意味深长。没人看她，可她知道，那些话是冲她来的。
她收拾包准备离开，手机弹出一条匿名邮件提醒：【公司论坛新帖：《暴雨夜的实习生与运营总监》】。
她点开。
标题下面是一张模糊照片：雨夜里，两人共用一台电脑，侧影紧贴，男人的手搭在女人椅背上。配文写着：“某总监包养实习生实锤？项目数据造假，感情纠葛曝光。”
评论区已经炸开。
【难怪她能进核心组，原来是这种手段。】
【实习生转正才三个月，就负责竞标案，不正常吧？】
【听说她和总监在仓库密会过，不止一次。】
她关掉页面，手指发僵。
陆沉言从后面走来，看了眼她的手机屏幕，没说话。
“是谁发的？”她问。
“论坛IP经过三层跳转。”他说，“但原始上传设备，登记在策划部名下。”
她冷笑：“李雪。”
“她不会自己动手。”他说，“但她允许别人用她的权限。”
林星晚抬头看他：“你现在站在我这边，不怕被牵连？”
“我三年前就站在这儿了。”他说完，转身走了。
她没追上去。
第二天一早，她提前到公司，避开人流。工位上放着一个牛皮纸袋，没有署名。她打开，里面是一枚银杏书签，边缘刻着细小的纹路。
她拿起来对着光，看清那行字：S.Z.H.Y.Y.——“身正何惧影斜”的首字母缩写。
书签背面有磨损痕迹，像是被人长期摩挲。她记得陆沉言办公桌抽屉里有过类似的东西，但上次去他工位时，已经被清空了。
她把书签放进笔袋，打开电脑。
登录内网时，弹窗提示她有未读系统消息：【您的访问权限已被临时限制，请联系IT部门】。
她试了备用账号，同样被拒。
她起身去了档案室，想找一份旧项目编号对照表。推门进去时，李雪正从柜子里取出一叠文件，看见她，笑了笑：“这么早？”
“查点资料。”林星晚走近，“运营部两年前的旧制服回收记录，你知道归档编号吗？”
“这个啊。”李雪翻了下手里的文件夹，“后勤统一处理了，具体编号我也不清楚。你干嘛找这个？”
“昨天那件衬衫，”林星晚平静地说，“上面有OP-7D的编号。我想确认是不是公司遗失物品。”
李雪表情没变：“哦，可能是保洁混洗了。这种旧款早就报废了。”
“报废的物品，不该出现在茶水间垃圾桶里。”林星晚盯着她，“也不该沾着血。”
李雪笑了：“你怀疑我？”
“我只怀疑真相。”林星晚伸手，从她手里抽走最上面那份文件，“借我看看。”
李雪没拦。
文件是旧项目结算单复印件，审批栏空白。她翻到背面，发现右下角有个被涂改的水印，轮廓像字母S，边缘有灼痕。
她掏出手机拍照，刚点下快门，头顶灯光忽然闪烁两下，随即恢复正常。
她收起手机，把文件放回。
“林星晚。”李雪忽然叫住她，“你真的觉得，查清楚就能全身而退？”
她回头。
“有些事，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李雪声音很轻，“你确定自己扛得住？”
林星晚没回答，转身离开。
回到工位，她打开加密文件夹，重新查看转账记录。五笔汇款，每笔十万，备注“市场调研咨询费”。她逐条核对时间，发现第一笔打款日期，正是她入职前一天。
她盯着那个日期，手指慢慢收紧。
这时，电脑屏幕一闪，弹出一条内网通知：【今日起，所有数据调阅需双人审批，违规操作将自动上报监察组】。
她闭了闭眼。
然后打开抽屉，取出备用U盘，插入接口。她没急着拷贝，而是打开一个隐藏文件夹，里面存着昨晚拍的衬衫照片、书签扫描图、以及陆沉言西装内衬的截图。
她放大银杏叶刺绣，对比书签上的刻痕。
纹路走向一致。
她把文件打包，加密，准备转移。就在点击确认的瞬间，主机背面那根金属探针突然剧烈震动了一下，随即断开连接，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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