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花疏影浸窗棂,跹光化蝶逗人醒。命运多巧,江攸归恰好在清明当天的初晨中苏醒。
衣扶笙搬了一把小板凳坐在床边,在剥橘子,看见他醒了,便顺手把最后一瓣塞他嘴里,拍了拍手,起身去端药。
江攸归似乎刚从恍惚中回神,怔愣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坐起身,向衣扶笙露出一抹迷茫又歉疚的笑容,斟酌着问道。
“有劳姑娘照顾了,不知……”
衣扶笙“砰”地一声重重将药碗扣在床边桌上,冷冷地白了江攸归一眼。
“隔墙无耳,我特意清理过。”
江攸归弯了弯眼睛。“别介意,衣姐姐,谨慎些总归是没错的,现在什么时候了?我希望我没有错过清明庆?”
他端起药碗,视线在那一坨黑色黏稠状不明液体停了两秒,然后面不改色地喝了下去。入口就是直冲魂魄的苦,从舌尖一路轰轰烈烈地苦到喉咙,整个口腔都涩得发麻。
但江攸归依旧从容平静地咽了下去,一整碗连贯一口闷,甚至连眉梢的弧度都没有丝毫变化。
“哎!小拾!……啧,你是没有味觉吗?”反倒是衣扶笙皱起了眉头,赶忙去拦,没来得及拦住江攸归便已经喝完了,还冲她晃了晃空掉的木碗。
“阿姐心中有气,找途径发泄出来总比生受着好些,何况在阿姐面前小拾总是不占理的,受点苦又怎么了?”江攸归安静地端坐着,低拢的眉眼让他一贯的疏冷清润中无端生出几分温柔乖巧。
这副模样看得衣扶笙来气,她气得抢过那小破碗往地上一砸,恶狠狠地抓了把蜜饯粗暴地往江攸归嘴里塞,然后冷着脸指着江攸归的鼻子骂道。
“为什么不占理你心里不清楚吗?啊?江拾你出息了啊,三天四夜不眠不休不食骑马奔波,拆了信引下落不明生死不知,然后夜半深更神智不清倒在门前……小拾,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们是会担心的?”
江攸归没有回答,依旧安静而温驯地端坐着,像一尊清冷出尘淡然无情的白瓷像,低垂着眉眼平静地注视着她。
沉默。
良久,衣扶笙妥协地摇了摇头,自嘲式地冷笑一声。
“你知道,你当然知道,你只是不在乎罢了……算了,你睡了三天,今天正巧是清明,清明庆与百家宴估计在两个时辰后,这三日的天下消息我已经整理好了,但你至少要休息半日才能劳神。”
“有劳了,那位锦弦的安王殿下呢?”
“他呀……”衣扶笙一言难尽。
佳节清明桃李笑,野田荒冢只生愁,在锦弦,在千家,在月华江与秦泊河以南的千里沃野,清明是祭祖扫墓,缅怀悼亡,象征着死亡与悲伤的日子。它们拥有一整个灿烂热烈的春和景明,于是那春色中一点暮雨纷纷也成了忧伤与深沉的化身。
逐尘也有春天,但既不灿烂,也不热烈,很淡,很素,很冷,像不落春轻盈素净的细小花朵,微小又弥足珍贵,是万万舍不得用以寄托那些哀怮悲伤的沉重心思的。因此清明偏偏在逐尘有了别样的赋意——新生。
不是死亡,是新生。
万物复苏,万象更新。
于是,共庆清明,设宴百家。这便是逐尘的传统,流淌在历史云烟每一个逐尘人骨与血里的文化——清明庆和百家宴。
据说在曾经的逐尘都城繁祉,清明时的百家宴由逐尘皇坐主庄,出宴五百桌,王亲国戚跟桌,士卿大夫跟上,再是万千百姓,浩浩荡荡地从帝宫环城设桌直至城门口,万桌齐列,百家共宴。
但那是都城才有的豪气,而春芜,只是逐尘边疆的一座小城,平年里也就是每家搬张桌子参差不齐挨一块,再各自炒三两好菜凑凑,潦潦草草凑合过了。
可今年不一样,尤其不一样。
也许是因为国破家亡,因为山河破碎,因为无数流离失所无家可归之人如潮涌入了这座城市……又也许只是因为,多了位不拘常理的谢小殿下。
谢瑾安原本窝在衣扶笙的医馆里看着一只昏迷不醒的小白鸟,衣扶笙嫌他碍事,便以诊费为由将谢小殿下踢去清明庆筹划帮忙。
这一踢可坏了事了。
谢瑾安得知百家宴的传统后,眼睛放光,火速放弃了原先让沈将军崩溃的劳什子红白双拼小孩流泪计划(当然沈职打一开始就没打算当真陪他胡闹就是了),转而兴致勃勃地投入清明庆的准备中,折腾得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据说谢瑾安和锦弦的沈将军三天内吵了不知多少架,啊,当然大部分时候都是沈职单方受气叫骂,谢瑾安在一边悠悠哉左耳进右耳出听个乐子。
当然,无论谢瑾安提什么要求,沈职一概不理,理由说白了就是人力不足,物力不足,财力不足,以及防止乱及锦弦通往锦弦的华光门不能开。
结果清明阁杏花酒栈的掌柜钟灵毓听闻此事,猛地一拍大腿,说这不巧了嘛!锦弦没有的,清明有啊!刚好清明在春芜城外不远处的山脚下有几家作坊,物料什么的不用发愁。作为江湖第一的情报组织,最受欢迎的客栈酒家,还是天下闻名的黑心钱庄收债头子,说是富可敌国都算含蓄委婉了,缺什么都不可能缺钱。至于人力……春芜不是开了风归门涌入了一大批逃难的人吗?这不是现成的劳动力?
何况钟灵毓一合计,都占了一个“清明”的名,四舍五入就是自家节日了庆一庆怎么了?他家二主子和逐尘那一对君臣关系好天下知帮衬一下怎么了?
她一点也不心虚!一点也不!花钱花得理直气壮!才没有兴奋地睡不着觉写加急信撒撒泼打滚撒娇求她家二主子同意!
咳咳,总而言之,小姑娘征得了清明阁的二主子应允后,当即便找上了锦弦的安王殿下,两人那叫一个一见如故相见恨晚,一拍即合说干就干。
于是点黄白缎妆满城,明灯万盏映花灼,百桌齐列,千肴共备,春芜的逐尘人民,在国破家亡之后,终于迎来了他们最盛大的清明。
江攸归隔着一条街便远远地注意到了谢瑾安,谢瑾安亦然,隔着一条街远远地冲他挥了挥手。
谢瑾安看见江攸归,是习武之人眼力甚佳,而江攸归注意到谢瑾安,纯粹是因为想不注意到都难——钟灵毓不知从哪弄来一架比楼还高的长梯,坐在上头雄纠纠气昂昂地指点江山,而谢瑾安散漫慵懒地靠坐在钟灵毓边上的房檐上,却是无精打彩意趣阑珊。
江攸归无奈哂笑,原地顿了片刻,然后数着步子往前走,一步,两步,三步,再回头。
入眼是君。谢瑾安应景地着了正装,长发束冠,玄衣纁裳,青珠九旒,雍领衬襟,明明是一副庄重严肃再妥贴得体不过的打扮,偏生外面又披了件不伦不类的嫣橙色袖衫,又无端添了张扬不羁。
很巧,江攸归也穿着祭服。
江攸归指了指自己,笑道,“在下有所不知,是命运当真如此恰巧,还是我们心有灵犀?”
“不巧,我是特意为之,不是答应过帮你吗?”谢瑾安自然地并肩走在江攸归边上,指了指城中心正热火朝天布置的百家宴。
“带你去看看?”
并没有来得及去看。也许是因为我谢瑾安嫣橙色的大衣太大过明显,很容易引起注意。
“嗳!这不是谢小殿下嘛,等等噻!诶,江大人也在噻!衣姑娘先前还说你今年不得来嘞!”边上一家面点坊的老板娘火急火燎地跑出来,塞给谢瑾安一盒点心,包装简陋但很干净,但看得出来很用心。“我们家滴桌仔在南边门口滴仨棵不落春下头,一会子你来瞅瞅噻,你叔的手艺,倍儿棒,大家公认的倍儿棒!”
“诶!”谢瑾安肉眼可见地呆住了,老板娘见状误以为他不肯收,热情直接地直接强塞进他怀里,嘴里还一边碎碎念:“收着噻,收着噻!你啷个天帮滴姑娘是我侄儿表姨家大姑父大毛的小妹子,水灵灵的小姑娘,心尖儿宝了,送点小玩意儿谢谢是应该滴!专门备着得嘞,甜口不是咸口滴!”
“诶哎!你瞧瞧我个憨批呦!忘给江大人带咯,等下哈我去拿。”
“谢了不用了江大人和我分着够了!”眼见围过来的人渐多,谢瑾安拉着江攸归落荒而逃,语气中难得多了分羞恼困窘。
“殿下出人意料地受欢迎呢,何以为之?”江攸归看得好笑道。
“才不告诉你!”谢瑾安像只炸毛猫样凶巴巴道,恼得要去捂江攸归乱笑的嘴。
不说也没关系,江攸归会问,光明正大地当着谢瑾安的面问,而且江攸归一向会套话,没一会就将事情经过理了个清楚。
谢瑾安进城第一天,在杏花酒栈休息时遇上一锦弦衣锦军的士卒仗势欺人耍酒疯欺辱一小姑娘,边上逐尘人又畏着锦弦的势头敢怒不敢言,清明的钟掌柜又恰好不在其他小厮又不敢轻举妄动,一时之间竟无人出手相助,诺大个酒栈安静地只剩下少女绝望又无助的哭喊。
谢瑾安就在此时站了出来,径直走了上去,不废话,不墨迹,干脆利落抬脚就是一踹。
一脚将人从二楼踹至一楼。
人事不省,生死不知。
一边围观的人又来劝他做人留一线乐于助人莫把自己搭进去了一会儿锦弦若是怪罪吃不了兜着走云云,然后就见半个时辰后沈职带着人黑着脸进来了。
进来赔礼道歉。
面对安王殿下沈职只能骂骂咧咧地点头哈腰负荆请罪,出了这门便拖着犯事者送去军法处置。之后他甚至亲自带着犯事者上门拜访向小姑娘认错道歉。
至此,锦弦的安王殿下,一战成名。
谢瑾安进城第二天,随手在路边小贩处买了份豆腐花,抿了一口后大惊失色,骇胆栗魄,直言这世界怎会有咸豆花这等妖邪之物,遂与贩主辩之,僵持良久,无果。
于是倔脾气的谢小殿下请出了钞能力——买光了城里所有的豆腐花,并钦点了几个灾民加班加点赶制,再将豆腐花平均分为咸甜两种口味,然后他就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挨家挨户敲门送豆腐花,一份甜口一份咸口,并且执拗地寻问究竟哪种口味好吃,进行了严谨科学的全面普查。
最后的赢家是甜是咸不得而知,但可以知道的是在这一天,春芜城内的所有人,自耄耋老人至垂髫孩童,自锦弦军卒至逐尘流民,都吃上了美味的豆腐花。
谢小殿下甜口豆腐花侠的名声,也就此传开,家喻户晓。
谢瑾安进城第三天,眼见清明将尽而准备未成,于是气势汹汹地踹开了沈将军的门,里头又是怎样一阵鸡飞狗跳外人不知,只知三柱香后先前盛气凌人的沈大将军竟一改其态,和颜悦色招呼锦弦士卒一同加入准备工作中,才得以在清明前置得筵席百宴。
望着恼羞成怒的谢瑾安,江攸归一时也有些无语凝噎,失笑道。
“……原来您也会是觉得丢人的吗?”
“不过,小殿下,江某似乎有些懂你了。”
此话一出,谢瑾安也顾不上丟人不丢人的了,兀然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江攸归,像一只瞧见了怪东西的猫。
“哦?说说看。”
“殿下的心思其实很好懂,看您为了什么,要舍其经过观其果,看您想做什么,却要去其果观其经过。”
“只看其果,您的目的其实很明确,城门口提出一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城内城外人的要求状似无厘头,但究其结果只是为了逼着锦弦军开放风归门引纳逐尘难民,协助百家宴与豆腐花之征看似胡闹任性,实则确有其效地缓和了两民关系,而夜间拉着在下又是赏月又是种花,尽是心血来潮之举,意在……哄我开心。”
江攸归咬字很轻,他的口吻似乎永远是平淡轻柔的,偏生声线又是浸着雪的清冷,听起来总带着蛊惑人心的意味,又无端生出几分慎人的森寒。
“您出于一定理由行事,又偏偏对结果漠不关心,不,或者说,您行事的理由并不出于您本身,只是您困于身份出于道义不得已之举。反而那达成目的的手段,才是您意欲为之的真心。”
“就像您实际上并不关心逐尘难民是死是活能不能进城,但却是真心想看一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城内人城外人穿着红白衣服唱歌跳舞,您并不在意锦弦逐尘两边关系如何,但却是真想知道甜咸口豆腐花到底是谁更受欢迎……”
“小殿下,您是一个纯粹又赤忱的人,所谓任性乖张阴晴不定,不过是这世间容不下这份纯粹罢了。”
不过是世间包罗万象广纳万千,容得下所有阴谋诡计机关算尽,却偏偏容不下一分孩子气对咸甜豆花的执拗,人们惯于揣摩那行言间隐而不发的深意与目的,却偏偏对明面上直白明确的真实视而不见。
谢瑾安不笑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江攸归,盯着那张翕张的嘴,像将死之囚盯着绞刑架上的刀。
这人的嘴就应该被堵上,堵得严严实实,叫那张可恶但好看的嘴只能徒劳无助地颤动,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所以啊,小殿下,您既不潇洒,也不自由。”
江攸归依旧是那副温顺颔首笑意清浅的样子,只是含笑的眉眼弧度标准得有些不近人情,轻声细语宣读的又是谁的判词。
“被钉死在身份与立场钦定的结局前,你所能企及的最大限度的自由,也不过是在重多枷锁重多路径中选择您‘乐意’的一条罢了,但即使如此,也依旧被抨击为‘荒唐的胡闹’啊……”
“住嘴。”谢瑾安出声打断道。
“好啊,那我们换个话头。”
江攸归也不恼,撩起一双含笑盈盈的眸子,流盼缱绻,睫翼微颤,眉眼轻挑间若有秋波入画,每一寸细微的神情都带什么惑乱心弦的引诱意味,比那蛊惑人心的山间精魅还要蛊人心魄三分。
“不如,来说说我吧——”
“小殿下,不妨猜猜看,我又想做什么呢?”
谢瑾安正欲开口,江攸归却似未卜先知般竖指抵上唇心,以示噤声。
“嘘——时间到了。”
话音刚落。
磬钟长鸣,万赖归寂。
一直候在江攸归身侧静观的老人忍不住出声道。“祭司大人,时辰将至,是时候移步正坛准备祭礼仪式了。”
“有劳吴老了。”江攸归行揖致礼,“只是不知,江某之见,吴老考虑如何?”
“大人……”
“无妨。”江攸归见吴老面露犹豫,主动递出台阶温声道,“深思熟虑,小心斟酌,总归是无错的。”
“只是……时辰将至啊。”
“咚——”
又是一道钟鸣,响遏行云,苍凉沉郁,像是裹着沙与尘土的塞歌,从那万里长漠的尽头一路吹过逐尘的所有诗与故事,于是人言声,车马声,谈笑声,市坊喧嚣声,尘土摩擦声……人间所有喧嚷声嚣,尽数沉默于那亘古的磬音钟声。
清明至,宴百家。
百家宴肇,万人空巷。
掌礼云备,司筵启设。
春芜城中央正坛,几乎所有居民齐汇于此,长桌千百两排对置,分居两侧,齐列成行,人皆候于桌前,手持引香花枝,桌上是佳肴无数炊金馔玉,觥筹万千皆乘不落春酒。
钟鼓铿锵,羽旄昭晰。
礼陈瑶币,乐献金奏。
仰瞻肸蚃,群祥来凑。
春芜没有专设的礼乐队伍,这三家凑个力气大能敲鼓的,那三家凑个自学成才会弹瑟的,拼拼凑凑也凑成了个像模像样的乐班子,反正清明庆是年年都有,就算真是草台班子唱这么多年也该会了。
正坛中央,并例手执朝笏的一众德高望重的老人间,有一道年轻的身影显得格外引入注目。
但偏偏又那么自然。
“清明长祭,百家宴魂。
醴酒之奠,昭祷于灵。
繁祉福疆,众亲归乡。”
江攸归用逐尘古调唱着那亘古悠远的祭词,空灵苍茫,肃穆绵长,辗转拗口的音调在他口中流畅倾泄好似那万重群山之巅漠风回响。
两侧千里的环城之桌,春芜一城万民齐列,无数双眼睛落在他身上,无数张嘴巴随着他应声齐和,高昂的祭歌响彻寰宇。
江攸归唱一句,人们和一句,好像那万里高的逐尘漠野只余那祭歌回荡。
这是逐尘的百家宴。
逐尘居于重山之间的万里荒野,居于天地厌弃神明不怜的芜乱之地,他们千百年来的历史,千百年来的文明,千百年来繁祉昌宜的生活不因风调雨顺,不因沃野土肥,不因神赐垂怜,只因逐尘黎民万代艰辛劳苦建家立邦。
因此,逐尘的百家祭宴,不祭天,不祭地,不祭神。
宴百家人,祭百家魂。
他们宴,宴自家的人,祭,祭自家的魂。从古至今,他们就是如是活着的,自尘而生,逐尘而死。
“惭惕罔寘,兴居匪宁。
恭崇礼则,肃奉仪形。
惟凭展敬,敢荐非馨。”
鼓点,瑟声,箫音,与祭司绵长醇厚的祭词,合为一体,共同拉开了这盛大庆典的序曲。
一边从位上的钟灵毓随着节奏不自觉地打着拍子,“哒——哒,哒,哒——哒,哒……咦?等等?”
突然,少女神情一变,骇然惊愕道。
“不对!节奏错了!”
本想今晚写完的,实在困了,明儿写完再改上。按理说引用应该标注一下,但用的太乱记不清了。
部分摘自《乐府诗集:唐祀风师乐章》就记得这个先注上,其它再看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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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春芜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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