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窈来冥界的时候,身上携着一柄匕首,那是楼兰国时,国师送给她的,她清楚的记得当日她误闯了公主们的后花园,被婢子们赶了出来,回到冷梅轩的时候浑身脏兮兮的又恰好碰见国师。
他墨发垂腰,一身清雅的青色衣袍,宽大的袖口绣着墨竹,长身直立银色的面具遮住半张脸,淡漠地问:“被谁欺负了?”
青窈低着头,小声说:“没有,是我走错了地方,”
啪。
一柄匕首甩在了她的面前,匕身乌黑不起眼,一如她那般。
“若有你欺负你,便报我的名字,这匕首,是给你防身的。”
等青窈再次抬头,只留下他清瘦挺拔的背影。
但此后,皇宫中无一人敢对她出言不逊。
冥界所有的兵器都必须要烙上冥界的标志。
但当冥差接过青窈的匕首,准备施法时,眼中却出现了惊讶的神色,把匕首又还给了她。
“好了吗?”
“额……这个,也算好了。”
青窈便离开了炎幽阁,这里太热了。
炎幽阁掌管冥界兵器的修补与重塑工作,常年与冥火打交道整个炎幽阁都充斥着热气。
两个冥差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一个冥差手中捧着一只碗,碗中有半碗水,水中央有一朵火焰在跳动,这是他准备让匕首与青窈结冥契的。
“不是,你让她走干什么?”
另一位冥差是负责先烙印的,他指了指自己眼睛,无奈说:“我看见她的兵器上已经有烙印和冥契了。”
“她不是新来的吗?”
“对啊。”
“那怎么……”
负责烙印的冥差架着另一位冥差返回炎幽阁,“没事,反正都有了,也不用我们浪费精力,走啦走啦,前几日孟婆说的那只玉镯我俩还没做完呢……”
当然,青窃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
当青和溟昭赶到下一处的地方,此处已经被鲜血染的猩红,干涸的血留在木板上,诉说着不久前的残案。
朝霞绯红,户鸿遍野,漫天死怨在空中游荡。
青窈捂着嘴,忍不住扭头干呕起来。
青色屋檐下,一排人头被挂在上面,保持着死前最后的模样,瞪大眼睛,茫然,不解。
血水一滴一滴落下溅在地面上,形成血洼。
风潇潇吹过空旷的山村,带着血腥的气味。
溟昭神色不变,用灵识感知此地是否有人幸存。一丝寒气略过他的灵识,溟昭的眸色幽深。
稚动的童音响起。
“我好害怕呀。”
青窈寻着声音看去,小女童扎着双马尾,巴掌大的脸上沾满了污垢,红色的罗裙破破烂烂,一双乌亮的大眼睛中写满了恐惧。她从尸体中爬出来,在寂默的山村中,显得格外渺小。
“我真得好害怕呀。”
泪水从她的眼眶中流出,眼中带着胆怯和试探。
青窈心中一颤,忍不住走一步上前,溟昭伸手拦住了她,青窈不解,溟昭,“我去。”
溟昭走上前,弯腰看向女童,一只手直接掐上她的脖子,冷声道,“出来。”
女童挣扎着逃脱,眼角挤出泪水,双眸通红、“咳咳……大哥哥……咳咳……”
溟昭的手一点一点升高,女童的脚逐渐离开地面,她的呼吸变得困难,只能用手拍打着他的胳膊。
青窈整个人傻住了,她可没见过这种架势,急忙阻止,“喂,你干嘛?会死人的!”
溟昭没理会青,漠然盯着女童,“再说一遍,出来。”
女童不再挣扎,嘴里发出诡异的笑声,“嘿嘿。”眸色染上碧色,脸上浮现出弯曲的,黑色的纹路,可怜巴巴的小女童一下子变得邪气森然。
“大哥哥,你好狠心呐,小女孩都不放过。”
她从溟昭的手下脱身出来,站在屋檐上,俯视着两人。
溟昭毫不意外她可以逃脱,”你算人吗。”
“嗯——”女童啃着指甲思考了一会,“怎么不算呢,我这是血肉之躯呢。”
溟昭的耐心早已到达了极限,眼中的不耐烦快要溢出来了,手指微动,“彼岸。”
成百上千的粉红花瓣自空中飘落,化作利刃刺向女,女童嘴角的笑隐去,双手抬起,地面上升起一片黑色浮尘环绕着她。
她悠闲坐在黑瓦屋顶上,摇晃着脚丫,看着两股法力相互抵制。
下一秒,她的眼中便浮现出不可置信,看着肚子上的剑锋,又扭头看向男人。
漫天浮尘散落,细细密密,像是一场春日的雨点。
溟昭:“我从不吝啬我的剑。”
女童的眸色忽黑忽绿,“溟昭,人若是没有心魔,我又怎么能轻易附身呢?”
溟昭将剑从她的身体中拨出,血染上他的剑,“你本就是魔。”
一缕黑气从女童的脑后逃走,她的眸色变回正常的黑色。
她的身体被占据,意识却没有完全被侵蚀,此时的她保持着坐的姿势,抬起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睫羽长长的,像小羽毛扑闪,“大哥哥……”
“我是不是要死了,像爹爹和娘亲一样。”
溟昭一时无言,眼波微微触动。
女童的脸色苍白如纸,呼吸越来越急促,“大哥哥,好可怕,所有人……都……死了。”
“我看见她杀死了娘亲……”女童闭上眼,长舒一口气。
“现在……我……也死了吧……”
溟昭把女孩抱在怀里,低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童声线越来越小,“杳杳,杳杳,娘亲叫我……”
杳杳。
杳杳,吃饭啦。
杳杳,净手。
杳杳喜欢什么花?娘亲只喜欢杳杳。
杳杳,你爹爹新得了一匹布,娘亲给杳杳做一件新罗裙好不好?
杳杳,快跑!
溟昭将她的尸体与村民的尸体放在一起,一场火烧了。青窈看着熊熊大火问,“魔是什么?
溟昭,“天地分上重天,下重天,上重天仙界,下重天冥界,两重天中间为人间,草木有灵,鸟兽有识,称为妖,世上并没有‘魔’这一说法。但有思维就会产生贪念,产生**,贪念,**会生恶,恶会生魔,而‘魔’性本恶。”
“那岂不是人人都为魔?”
溟昭的眸子中带着一丝笑意,笑她的无知。
“魔只是性子中最阴暗的那一部分,常人可以轻易控制,万年前上重天一位仙者在修行中入了魔,内心的魔被激发了出来,变幻成了魇,他被众人诛杀后,体内的魇吸收了本主的修为,逃离出来,成为世间魔的母体,当一人的恶念足够大时,魔便可以附身。”
青窈听得云里雾里,“到底是魇还是魔?”
“魇是母体,它成就了天下魔,而魔在世间寻找恶,小至贪财生邪念,大则杀人屠城。”
竹叶斑驳,落下细碎的光,长风呼啸,两人的黑色衣袍在风中翻飞。
明灿灿的火焰落入青窈的眼底,荡着不知明的情绪。
“魔会死吗?”
溟昭目光极淡,像秋月里一片,无归期的落叶,“只要人有恶念,魔不死不灭。”
一场大火后,村庄里外透着一股死气,渐渐地,从灰烬中浮出一团似雾的烟圈,悠悠遍布整个村庄。
溟昭皱起眉头,“死怨?”
青窈的手接住一团死怨,说:“死人的怨气在死后祸害当地所住的人,可是这里没有人了。”
“它们会逃出去。”
溟昭手捻一道法诀,整个村庄被一层光圈套住,果不其然,死怨在列游村庄后,尝试向外冲。
“我曾观古书,仙器可以镇压死怨。”
“我只有一柄本命剑。”
青窈睁大眼睛,眼里写满不可思议,“我们不是冥界的吗?”
“……”手底下有个傻子,“仙器只是代称。”
“哦。”青窈从芥子镯中拿出一匕首,“我的可以吗?”
匕首通身乌黑,唯刀刃反着冷光,刃柄处刻着红字。
曲煜。
溟昭接过上首,轻轻念道,“曲煜。”
嘴角扬起漫不经心的笑容,让清冷无欲的脸上多一分颜色。
仙姿件貌,若芝兰玉树。
“匕首不错。”
青窈眼里带着留恋,那可是师父送她的第一件,也是唯数不多的东西之一,“它可以吗?
“为了一群不相干的人?死怨伤人之事传至上重天,自有仙差来管事,轮不到你一小小冥差出手,出力不讨好。”
他的眼里衬着空寂和冷漠,把人命视为草芥,秋风瑟瑟,不及他黑眸细碎的薄冰。
青窈抬头,漫天死怨游动,岂图冲出牢笼,忽的想起师父,师父也曾立官阙,悯众生,“不过是一物件,哪里比的上一条人命珍贵。”
溟昭嘴角笑容讥讽,不再说什么,口中念着法咒,缓缓闭上双眼。
匕首悬浮在空中,吸收着死怨,他的周身黑光沉浮,忽明忽暗,地上的影子变得扭曲,眉间浮现莲花图案,一阵风后,归于平寂。
溟昭睁开双眼,向后跟跄一步,半跪在地,墨色衣诀似流云垂落,嘴角流出血来。
青窈要上前一扶,溟昭抬手制止了她,“天道惩治,也不过如此。”
匕首插入地下,只留刀柄在外面,它封印着死怨,将再无见天之日。
相较于上重天和下重天,天道无疑是偏心的,上重天的人在人间使用法术不会受到约束,而下重天的人在人间使用大范围的法术,会被天道惩治,这也是下重天鲜少有来人间的主要原因。
青窈看着他冷汗流下,胸口起伏,青筋鼓起,哪里是没事的样子。
确实,溟昭只感到体内灵力稳乱,一般寒气在他体内游走,眼睫蒙上一层薄薄的霜,脸色苍白。
青窈一时不知所措,结冰了,要用火烧吗?
她弯下腰,手掌贴在他的额头上,缕缕暖气流入他的身体,舒缓着他的灵魂。
蓝色的流萤环绕着两人,钟声遥遥传来,银杏树叶潇潇如雨落,青窈的黑发落了一肩,风姿绰约。
朝霞醉了酒,染红了半边天,青石板上,余晖赤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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