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楠不见了。
“阿纾,是妈妈的错。”
苏意蹲下握住他的手,满眼后悔,“我原本想着多跟他说说这些事,多少能帮帮你们……”
“妈。”程纾深吸一口气,又轻轻吐出,“你吓到他了。”
许清楠过得太谨小慎微,不敢也不愿再与他人有什么牵扯,他最怕的,是人情,一不知所措,便像一只蜗牛,一碰就缩进了自己的壳里。
苏意抬手揉了揉他的碎发:“阿纾,妈妈这就去帮你找他,你别担心。”
安静的病房太过冷清,好似里面从未住过人。
许清楠,你为什么这么不听话?
心里那种恐慌再次席卷而来。
程纾觉得不能再这样了。
他就不该离开一步,就应该一直抓着他。
“妈,你先回家吧。”他握住她的手,安抚道,“放心,我一定,将清楠带回来。”
他知道许清楠会去哪儿,也明白他只能去哪儿。
老旧的居民楼立在风中,显得些许凄凉,一连几个冬季,搬出的人越来越多,很多次的晚上,二楼的那扇窗只亮着孤独的光。
可今天却没有亮。
鞋边的烟头堆积,程纾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抽了多少根了。
被烟味笼罩时,整个人也更加烦躁、不安,
好在,他终于等到了。
他站在黑色的阴影底下,一动也不动,程纾觉得不应该是这样,许清楠应该站在有光的地方。
于是,他向他伸出了手。
“清楠,到这儿来。”
他想说,那里太黑了,不适合你。
他更想说,跟我走吧。
但是,许清楠过来得太快了,好似并不需要他过多劝诱。
他听见他在笑:“程纾,你怎么在这儿?”
那笑容里添加了太多不知名情绪,显得没有那么真实。
可程纾还是回答他:“我来找你。”
我来接你回家。
那天晚上,他拥着许清楠躺在那张窄窄的单人床上,一点一点跟他讲话,就是不让他睡觉。
“程纾,你话怎么那么多?”
许清楠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刚一睡着就会被他吻醒。
程纾低低笑着,将人拥得愈发的紧。
“本来不想让你看笑话的,但是清楠啊。”他下巴硌着他清瘦明显的锁骨,不安极了,“你别再一声不响地走了,行吗?”
他怕又找不到他了。
许清楠被心头的酸涩刺得清醒,睁开了眼睛,他抿了抿唇,翻过身去搂住他的脖子,手掌顺着他的后颈,耐心安抚。
“睡吧,程纾。”他凑近他的耳边,“我保证,我不走。”
再也不走了。
——
转专业名单出来时,许清楠投的比赛正好出结果。
“我的大画家,别不高兴了。”
程纾握着电话,耐心地哄着,“这个比赛含金量这么高,你已经很棒了。”
“没有不高兴。”
许清楠再一次强调,似乎有些无奈,“相反,我很开心。程纾,这个结果已经很出乎我意料了,我现在,很激动。”
程纾将脑袋抵在落地窗上,语调也是黏糊糊的:“那就行,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嗯…后天吧,明天要去现场领奖。”
“啊…怎么还有这么久啊。”
程纾老不高兴了,可怜巴巴地怂恿着,“好清楠,我明天飞过去找你好不好呀?”
“不行。”对面的声音瞬间严肃起来,“你明天的比赛很重要,我后天坐一早的飞机就回去,没多久的。”
程纾又不说话了。
一向如此,两人稍微分开时间长了,程纾就会不高兴,也是少见的会不那么听他的话。
许清楠不禁头大。
“程纾,你听话,好好比赛。”
他说话的声音缓慢,像哄小孩似的,“我给你带礼物回去好不好?”
这通电话持续了很久,许清楠好说歹说才将人给劝住了。
程纾太黏人,也太容易多想,稍微离得远了,他就担心他出事。
明明是理科生,想象力却够凑一本小说了。
“是我小儿子吗?”
苏意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楼上下来了,兴冲冲地飞奔过来,上手就跟程纾抢电话,“清楠宝宝?”
听到她的声音,许清楠难免失笑:“嗯,苏阿姨,是我。您还没睡呢?”
“还没有呢,宝宝,你什么时候回来呀,妈妈都想你了。”
——“妈,你把电话给我,我跟他都没说几句!”
“你站这儿都一个多小时了!”苏意回头瞪了他一眼,转眼又语气温柔地捂着手机,“你回来要告诉我的,我和爸爸去接你。”
“不用来接,到时候有专车到机场,我直接坐车回去。”许清楠听着对面争执的声音,拔高了音量,“程纾,你别跟阿姨争,我现在也要睡觉了。”
“你别搭理他,这臭小子恋爱脑,别耽误你正事。”苏意实在是见着好大儿心烦,柔声柔气的跟小儿子说,“清楠宝宝,你早点休息,别太累了。”
“好的,阿姨,您记得睡前要吃药,跟叔叔说,别熬夜。”
“好的呀,妈妈记得了,你快休息,都累了一天了。”
两人一个妈妈一个阿姨倒是很自在,许清楠刚来家里的时候苏意就很自然的唤他“小儿子”“宝宝”,丝毫没有半点生疏与不自在,许清楠刚开始是不太适应的,久而久之也习惯了,苏意也没逼着他改口。
眼睁睁看着通话结束,程纾整个人都更不好了。
“妈,你这是干涉我恋爱!”
“我这是在维护我儿子的自由权!”苏意理直气壮,“你怎么跟没断奶的小孩子似的,天天缠着清楠还不够,分开个几天都还得霸占人家电话,你当心我儿子烦你了,一脚给你踹了!”
“妈!有你这么诅咒自己亲儿子的吗!”程纾被气得不行,“你把话收回去!我跟清楠本来就异地恋呢!你说这话太不吉利了!”
“你管这叫异地恋?”
苏意真觉得他没救了,一脸的痛心疾首,“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
谈恋爱降智,这在程纾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第二天早上十二点,程纾从车库挑了辆车自己开去学校。
驾照是他和许清楠一起去学的,两人当初没有高考的压力,等许清楠十八岁一过就报了名,交了费。
技能大赛场地设在科技中心,程纾到的时候,常云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你可算是来了。”
见到他,门口稍显焦灼的人如同定了心,他走上前将号牌递给他,“我们是最后一组,现在已经到第四组了,等我们压轴上去,可能得等到晚上。你吃饭了吗?我给你也拿了个盒饭。”
“吃了。俞老师呢?”
程纾边走边将号牌挂在脖子上,将手机关机放进密码柜,两人加快速度往里面走。
常云笑道:“在里面,你待会儿可得顺着他点,这会儿因为你迟到生气呢。”
是了,他要再晚点,该进不去了。
果然,等两人走到候赛区,俞教授就狠狠瞪了他一眼。
偏偏程纾是个专爱供火的:“俞老师早啊。”
俞教授气得直翻白眼,抬手隔空点了点他,无声骂了好几句,又吞下满肚子训人的话。
程纾看得直乐。
常云扶额叹气,拽着他的袖子将他按在凳子上,捂着嘴低声说:“你够了程哥,老头可有三高的。”
当心气出个好歹来。
程纾耸了耸肩,这才安分地坐好。
等待的时间总是很漫长的,中途俞教授带着他们两个去备赛室调试了一下成品,程纾也只在这种时候才算正经些。
等到比赛结束,裁判讨论结果的间隙,程纾想偷偷摸摸地跑出去拿手机,被俞教授当场截住。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这么重要的比赛你还迟到,到底是有多不上心?”
那满肚子的不满终于得到了释放。
“这不是没迟到吗?”
程纾吊儿郎当地笑,“老师,您就是太紧张了,我们没日没夜地熬了一个多月,这结果不都心里有数吗?”
老教授眼睛都瞪圆了:“我看你是心比天高瞧不上这比赛吧!怎么,苏时又给你琢磨出什么好出路了?我看你心都飞了!”
苏时是他的学生,当初算是学校少年班第一批学生,本来俞教授当时私心想留他,可苏时一不留神就跑国外去了,一回来还去了另一个学校的研究所任职,俞教授提到他就是骂骂咧咧。
“那我可不敢啊老师,我这满心满眼地都是您背后的研究院,就等着您的推荐信了呢。”程纾奉承人的时候向来没脸没皮,说出的承诺就是嘴皮子上下一碰,除了许清楠,不少人被他诓过。
常云是这个时候来的。
“老师,结果出来了。”
程纾有把握的事向来不出错,摸着证书,俞教授的脸色才稍微好上那么一点,刚准备凑人喝酒庆祝,程纾跑没影儿了。
许清楠的信息是下午四点的时候发的,等程纾六点从赛场出来,门口的人正坐在行李箱上拨弄手机。
见到他,青年将口罩摘下,笑吟吟地说:“恭喜啊,我的金奖得主。”
程纾眼睛亮了亮,拔腿就往他冲了过去。
温暖炙热的怀抱让人觉得安心,许清楠像是戒断反应后重含瘾源,食髓知味后,怎么也戒不掉了。
原来,他也一样依赖着程纾。
“你怎么这么突然?给我惊喜呢,许清楠?”
程纾用力将人揉了揉,又惊又喜。
许清楠弯着眼睛:“是啊,不惊喜吗?”
“喜啊,喜欢死了好吗。”程纾像极了一条大狗狗,使劲儿往他脖子里嗅了嗅,说不出的满足,“我比赛的时候都在想你。”
“阿姨说得真没错。”
许清楠退出他的怀抱,抬手戳了戳他的肩膀,“你恋爱脑。”
程纾倒是以此为荣,并不反驳:“你四点就到了?那个颁奖礼不是两点才开始吗?”
“是啊。”许清楠抬手摸了摸他的下巴底下的软肉,语气温和,“谁让我也恋爱脑呢。”
程纾被哄高兴了,将他的手紧紧攥住,十指相扣后才笑着去拉行李箱。
“那你奖杯怎么办?”
“让主办方寄回来。”
“不是还有奖金吗?”
“嗯,我留了个卡号。你的卡。”
“干嘛?你想包养我啊?”
“干嘛?不行啊?”
“行!你要是养我,茅草屋我都跟你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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