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香一早便离了宫,卿莹用过晚膳,沿着小路赏花,忽然停下了脚步。
不远处有一男一女。那是个从未见过的外男,穿着富贵,却很是矮胖,正拽着一个宫女不放,那宫女一脸隐忍,却拉拉扯扯的不敢反抗。
卿莹转身就要走,谁知——
“三公主。”
“三公主,您不记得奴婢了吗?奴婢是翠墨。”
翠墨三言两语便将话说清,原来是卿瑶听闻昨晚东宫进了刺客,忙不迭便来慰问了,而她身后的这个是晋侯世子,她奉了卿瑶的命令,正领着对方游园。
那胖世子一见到卿莹眼都亮了,哪里还顾得上翠墨。
几步上前,只是看清卿莹的脸后,神色变得有些古怪,那绿豆大小的眼睛里,恐惧中又带着几分兴奋。
他脸部肌肉微微抽搐,却又忽然笑开,肥肉一层层的堆积,本来就小的眼睛这下可真看不见了。
“你就是我父亲的续弦?”他上下打量了卿莹的身材一番,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来,口中一叠声道:
“不错不错。”
他张口就喊,“小妈,”说着不断地往前凑,“你我今后就要住在一处,来,儿子这便陪你四处走走,培养一番母子之情。”
这话说得翠墨都犯恶心。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晋侯世子娶妻,不是他爹娶妻呢,
卿莹皱眉:“你父亲还不是宁朝的驸马。你该敬本宫一声公主。”
“是,是,公主,”那晋侯世子心中轻视,脸上却堆出殷勤的笑容,伸出肥短的五指就要碰她。
卿莹飞快往后一退。
晋侯世子没想到她反应这样迅捷,一时不稳,扭了下脚,痛得脸都皱了起来,哎哟哎哟地叫着,再一抬眼,却不见了那美人的踪影。
他满腔□□无处泄,将眼神又落在翠墨身上。
“哎哟,本世子的脚扭了,你过来,给本世子揉揉。”他的眼睛盯着婢女白嫩的手。
翠墨绷着身子不知怎么办,忽然间,一个耳光扇在了世子的脸上,整个世间都安静了。
世子也懵了,一抬头,是一张刚刚才见过的脸,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二公主,卿瑶。
卿瑶甩了甩手腕,觉得手上都是油,她嫌恶地用绢子擦去,张口就是利弊:
“你真是色胆包天,你父亲要利用卿莹留在帝京你不知道?你方才竟敢那般乱来,就不怕误了主君的大事!”
卿瑶口中的主君,世子不曾见过,只听说是个极厉害的人物,就连父亲都忌惮几分。
胖世子的脸上出现了几分迟疑。
他时不时偷瞄卿瑶那张绝色的脸蛋,其实早在卿瑶第一次进侯府的那一天,他就看上她了,可惜她背后有人,那人的势力不容小觑,也就只能玩玩其他女人解馋。
卿瑶哪里看不出,这肥猪对自己的那几分心思,她冷笑,指尖却在世子的胸口若有似无地划过,世子只觉得半边肩膀都要酥了。
“你想要她,也不急于这一时。”
女子的声音带着蛊惑,嫩得能滴出水来:“世子且忍上一忍,那卿莹啊,空有一个公主的名头,背后却无人撑腰,只是个草包罢了。等她嫁过去,进了你们侯府,门一关,世子还不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嘶——”世子假意推脱道,“好歹是我爹的妻子。这不好吧。”
“反正晋侯玩腻了的女人最后不都赏你了么?”卿瑶轻笑,晋侯前几任夫人怎么死的她可清楚得很。大约是肥胖导致的隐疾,这对父子在那方面的手段真是层出不穷,玩死的哪怕是幼童都不知凡几。
世子狂咽口水,脸上却竟然露出一抹红晕,他看着卿瑶,痴笑道:“她长得很像你,我看到她就想到你。我不是我爹,我,我不喜欢那些手段,我会对她好点的,只要她乖乖听我的话……”
二人不知,就在不远处的梨花树后,有人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少女漆黑的眼睛里空无一物,直到一股刺痛传来,低头,看着掌心掐出的红痕,她却半点没觉得疼痛。
傍晚,东宫在寒星台设宴。
卿瑶状似无意间道:“三妹妹,我听闻你那有珍藏的一坛好酒,世子远道而来,不如拿出来,好生款待一番?”
卿瑶当然是故意的,那坛逍遥醉,是卿莹生母留下的唯一遗物。
她生母不同于大家闺秀,竟有一身酿酒的技艺,乃是天下一绝。
一个庶女凭此,差点就攀上了那嗜酒如命的慎王,要知道当时的慎王,可是先帝最宠爱的皇子,若非后来病逝,只怕皇位都不知花落谁家。
卿莹的母亲眼高手低,不肯做妾,而那慎王,倒也不曾以强权压迫,这一来二去,却是让民间传为美谈,卿瑶却觉得,不过是那女子待价而沽罢了。
而她女儿除了一张脸外,并无半分像其母。酿酒这种事,自然也是不会的,不过那坛酒正儿八经说起来,确是她生母的遗物。
这要求还算合理,况且,她一个寄人篱下的假公主,根本没有立场拒绝,一坛酒罢了,谁会想到更深的一层?
卿莹别无选择,她回漪兰台取了那坛酒,走了几步,却是回身,把酒放在桌上,揭开酒封,取出袖口的东西,将那些白色的粉末抖落其中。
做完这一切,一转身,却发现一道人影立在门口。
“皇兄来了怎么也不使人通传一声。”
她把一只手往身后缩,指腹摩挲着,试图销毁罪证。
“你可以解释。”
“还要解释什么?”卿莹慢慢放下手,盯着他,“皇兄不是,全都看见了吗?”
卿荷一默,他迈开长腿朝她走来,指尖触到洒在桌面上的那些粉末,问的却是另一件事,“昨晚秦王来过你这里。”
没想到他竟然这样快就查到了,卿莹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不说话。
还真是。
“你的字,还有画,都是他教的?”
卿荷知道那个弟弟,于此道是颇有些造诣的。自己虽然也有书画传世,风格却很不一样,记得曾有大儒点评过他们二人的画作。
若说太子走的是静水流深的路子,那秦王便是奇峻险绝、锋芒毕露,要是分,却是分不出个高下的。
不过……卿婴无论封号,还是字,都与月并不沾边。
“皇兄一会儿要拆穿我吗?”卿莹看着他的脸,说,“晋侯的那几任妻子都是怎么死的,皇兄有去查过吗?”
“皇兄既然想要管教我,做一个合格的兄长,总不能连自己妹妹的夫君怎样都不清楚吧?”
“你便是因此事,与秦王往来?”
她真的不喜欢他总是用反问句来问她,“不是,我没有见过秦王。”
“没有吗?”
他突然逼近,卿莹立刻退后一步,腰碰到那坛酒,耳边只听“砰”的一声。
酒坛碎裂,酒液流淌一地。
那酒乃是葡萄所酿,飞溅出来的液体湿了半边素白的衣裙,好似染成红色。那衣裙贴身,腰线清晰可见,透出微微肉色。
卿莹看了地面一眼,又看向他,抖着声音说:“皇兄,你怎么这样啊?”她像是要哭了,“你不是在给我当哥哥吗,怎么又好像是吃醋了一样?”
卿荷不语。
“我今天不喜欢你了,我讨厌你,很讨厌你!”
卿莹手一动起来,那湿透的地方便更清楚地展露在他的面前,甚至能看到嫩黄色的兜衣:“这是我娘的遗物,我娘唯一的遗物了!”
卿荷任她握紧成拳的手如雨点般打在胸口,倏地从那处移开视线,喉结隐秘地一滑。抬手便把她的手腕给捉住,不容放肆。他声音淡淡的:“属于你的东西,就算毁掉也不会让人得到吗?”
卿莹蓦地一静。
半晌,她索性直接承认:“是啊,我的喜欢很可怕的,所以,如果你哪一天要是变成了别人的东西,我想尽办法都会毁了你的,这样,你还要我喜欢你吗?”
卿莹只是随口的一说。
太子没讲话。
可能觉得她是个疯子吧,卿莹无所谓地看着他,这个世间的很多事很多人,她都不在乎,全都消失都没关系。所以无论用怎样的姿态来对待面前的人,与她而言都不过一念之间。
“你是喜欢我的吗?”卿荷盯着她的眼睛,道,“可是,我一点都感觉不到。”
她一僵。
“如果你是喜欢我的,那我应该会感觉得到。但是为什么,无论是作为妹妹,还是作为卿莹的你。”
“都无法让我觉得,你是喜欢我的呢?”
卿莹开始挣扎:“不是你自己躲开,不让我亲的吗,不让我抱的吗?你还把我!把我绑起来!”
他不放:“你的喜欢就是那样的吗?”
“那还能是怎样的?”喜欢不就是想尽一切办法去亲密,去纠缠,去做秘戏图上的那种事情吗?
男女之爱,不都是那样的吗?
“可我不是。”
卿荷站在那里,黑发白衣,如雪如玉,他声音清晰而有力:“如果你说的喜欢我,是一个女人对男人的喜欢,那就不要随意地对待我。那样的行为,会让我觉得是一种侮辱。”
卿莹觉得他不可理喻:“那种事你怎么能怪我?你自己如果不想那里怎么会硌到我?”
卿婴曾经告诉过她,一个男子,若是对一个女子生出**,身体就会有一些变化,具体是什么他没有说。她追问,他就笑着说她年纪还太小,以后就知道了。
那个时候她坐在卿荷怀里时才知道,四哥哥说的变化是什么,虽然是第一次,亲身感受到所谓的变化,尺寸也很可观,但心里并不惊讶,也没觉得不妥。
而且并没有像四哥哥说的那样会发生可怕的事。
卿荷那张脸,清冷无欲到找不出半点狰狞,也没有对她展露出任何攻击的倾向,她甚至觉得是不是所有男人在那种时候,都是他这样的?
她这话问得直白,卿荷颇有些尴尬。
握着她手的力道都有些松懈,咬牙:“你那样……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都会……。”他身体又没问题,温香软玉在怀,血当然会往那处涌去,他没有反应才是大大的不妙好吗。
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心中的几分委屈,低声说:“总之不管是你之前,还是后面对孤做的事,都不是在真心悦爱一人时,会做的。”
卿莹听出他的意思了。
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素来以冷漠面具示人的高冷贵族,莫不是,想要与她风花雪月一番?
因为什么?因为她说喜欢他?还是因为……那幅画?
但那只是她随手画的。
毕竟人都喜欢美的事物,她亦是不能免俗,尤其卿荷,出挑的美,她好像还没找出他身上有哪里不美的地方。
这样想着,她视线不由自主地,往下面飘去。卿荷脸色一变。
只是还没看清是个什么情形,眼前突然一片漆黑,温热的掌心盖在眉眼之间。她的眼睛被他捂住了。
听着那道一向平稳的声线,竟然微颤着,满满都是强抑的羞恼和愤怒:
“卿莹,你知不知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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