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你什么意思今天？”沈领导把包重重砸在茶几上，叶清平时不这样，沈虹从未看过她这一面，今天的叶清，说是她的亲生女儿，她自己都有些恍惚。
叶清颔首，眼中也流露出抱歉，说道：“我是有点冲动...我就是...”
“你就是什么？你好好反思一下，今天什么场合，本来已经够乱了，你两句话让场面更尴尬，离家几年本事都长在嘴上了吗？”
沈领导一边说一边解开脖子上的丝巾，叶清替她的脖子松了口气，说道：“你不觉得是我让场面冷静下来了吗？本来会更混乱的...难道你想看他们两个在那么多人面前打架？”
沈领导拿出自己工作中的架子来，“本来我拦一下就算了，你倒好，一顿喊，是想让所有人都以为我和你叔叔都不管你们吗？你们是散养长这么大的？你想让所有人都看咱们家笑话也不该选在今天吧清清！”
咱们家？咱们是谁？明明是你们姓顾的一家！叶清没有说出口。
“今天是我欠考虑了，等叔叔回来我跟他道歉。”
“不用了。他出差了，昨晚我就把他行李给他放车上了，估计这会儿已经去机场了。”
叶清默然，突然又想起来顾谦的补习课，便问道：“顾谦呢？”
“我送他去了补习课才回来的。”沈领导想想又说道，“他考完肯定要出去疯的，跟我说想去漂流，到时候你陪他吧，他一个人我不放心的。”
叶清无语，“我要上班啊，你可以陪啊，你难道忙吗？你儿子高考结束你都不能陪他出去玩玩？”
沈领导突然不说话了，“他难道不是你弟弟？以前放假不都是你带着他玩儿的？你知道妈妈最怕什么吗？我最怕到我走了，你们姐弟俩还那么生疏！”
叶清撇撇嘴，说道：“就算我愿意陪他，他马上都成年人了，会要我陪？你不如让叔叔请几天假带他好了。”
“你以为我不想啊，你叔叔这几年一心扑在晋升上，我说不动...”沈领导神色黯然，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抬眼望向叶清，“你和庄诚怎么样了？你也不小了，两个人好商量结婚了。这次不然你们俩和顾谦一起出去玩玩，我记得以前顾谦不是挺喜欢和庄诚玩游戏的吗？正好出去度个假，把事情聊一聊，什么时候需要我出面了，你再告诉我，你俩这么多年，好修成正果了吧？”
叶清不说话，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茶几上顾志平装饰的小茶壶，沈领导见她这样，以为和庄诚吵架了，便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吵架很正常，但是不能一吵架就闹得不可开交，你们现在的年轻人都脾气大好面子我知道，但是两个人在一起还是要互相包容...”
叶清打断她：“那你和我爸当初怎么没互相包容？”
沈领导愣了，看着就要发火，但是又不知道该如何去说，确实，她给女儿做了一个不好的榜样，也许叶清是惧怕婚姻，她冷静道：“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你和庄诚肯定和我当初和你爸爸不一样的，你们应该是有爱的，也有这么多年的感情基础...妈妈不想你因为这个对婚姻有什么恐惧...”
叶清嗤笑一声，说：“你和我爸没感情基础？那我是哪儿来的？石头里蹦出来的？那你应该给我戴个头箍找个师父啊！”
“叶清？你怎么了？”沈领导不解了，女儿一向很少在这方面多提，过去那么多年了，现在这是怎么了？
叶清也不知道自己受了什么刺激，也许是突然被催婚，也许是想到庄诚有点心烦，她起身上楼，又转头对沈领导来一句：“我歇会儿就走，让黄阿姨不用准备我的晚饭了。”
沈领导看着女儿的背影不解，等到女儿拿包下楼，又补了一句：“那你下个月别忘了联系你弟弟。还有...回去注意安全！”
等到叶清坐上回公寓的出租，已经是晚饭时间了。
手机突然亮起，叶清低头，是顾谦的微信。
“姐，你怎么走了？我才到家。”
“明天还要上班呢。你好好学习哦，下个月妈妈让我带你出去玩。”
“去漂流吧！我特别想去......把姐夫也带着！”
“......好。”
叶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坦白，坦白告诉沈领导庄诚已经和别人结婚了，坦白告诉沈领导其实半年前两人就闹过分手了，坦白告诉弟弟现在已经没有姐夫了。
无法开口，这怎么开口。
叶清好友少，和庄诚分手后，除了周嘉致偶尔说两句，也没什么人在她面前再提起这个名字，所以也没觉得有什么。可是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其实她和庄诚的生活早已息息相关，联结在一起七年，现在突然想扯开这份联结，好像真的还不太容易，她不知道如何说起，叶昌鸣理解她，可是沈领导呢？叶清又陷入无尽的纠结。
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叶清下车，小区门口好像有个人影，叶清远远看去就觉得有点熟悉，走近了才发现真的是冯一尧。
“你怎么才回来呀？我饿得不行了，你家是有多远啊？”
“饿了就去吃饭，你站这儿干嘛？”
“等你啊！”
“等我？”叶清困惑地望着冯一尧，过了好半天才想起来钥匙的事情，“噢，钥匙，给你...”
边说着边从包里掏出钥匙给冯一尧，然后继续面无表情地往小区内走。
“你走那么快干嘛？我饿了...”冯一尧边说边往叶清身上靠，“你家里有没有吃的啊，我前几天都住爸妈家，这刚回来，家里什么都没有，我去你家吃点儿吧...”
冯一尧见叶清不答话，继续说道：“看来过几天我还得再去配一把钥匙，然后放你那儿...对了，你回家干嘛去的，你妈怎么了？”
叶清终于忍无可忍，停下脚步，冯一尧身高腿长，一下子没刹住，差点撞在叶清身上，“怎么了？”冯一尧笑道，“这么想跟我‘亲密接触’？”
“你到底想干嘛？”叶清抬眼，盯着冯一尧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
这回轮到冯一尧一言不发了，他手指摩挲着钥匙背在身后，今天本来是不应该回来的，他下一周没什么课，快期末了，就剩期末考试需要回学校了。爸妈让他多在家待几天，还打算给他介绍个新女朋友，可是他一心烦躁，好像自己家有什么东西在等着自己，以前对于父母介绍朋友这事儿他也没有太反感，可是最近不知道怎么了，不常住的公寓却天天想着回来，今天到了家门口，明明钥匙就在口袋，却非要想着法儿地打个电话给叶清，他就在电话拨出的那一刹那，发现自己是真的想见到电话另一头的人。叶清看着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冯一尧有点紧张，这不是他预料到的画面。
“咳...我那个...”
叶清看了眼手机，已经六点，周嘉致不知道在不在家，她也不想跟冯一尧站在这耗时间，“如果你是寂寞无聊了，想耍我玩，那是真的没意思。我觉得我们应该没有那么熟，你的前女友和我的前男友的结合，是我无法控制的事情，如果你要迁怒到我身上，那我也无话可说。”
叶清说完，有点后悔自己的话是不是有点重，虽然说她和冯一尧没有那么熟，但是毕竟就住在楼下，以后电梯里见面，岂不尴尬？于是补充道：“其实我的意思是大家也不是特别熟...你平白无故塞个钥匙在我这儿让我觉得是不是有点...有点...”
“如果我说，”冯一尧捏紧了钥匙，身体往叶清靠近，“如果我说我觉得我可能对你有点感觉呢？”
叶清拖着疲惫身躯进门，周嘉致不在家，她松了口气，瘫坐在沙发上，冯一尧的话还萦绕在耳边。
“如果我说我觉得我可能对你有点感觉呢？”
叶清失笑，说道：“是你的错觉。”
冯一尧不依不饶，“你不相信？我没跟你开玩笑...”他绕到叶清前面，头微微靠着她的耳朵，侧过身对着她说，“上次的小礼裙很好看，你也比新娘漂亮。”
叶清正想的出神，手机铃不合时宜地响起，她看了一眼，是周嘉致。“喂嘉致，我刚想给你打电话呢。我回来了。”
“噢，我也想问你的。对了，我...最近挺忙的，就回工作室这边住了啊，你照顾好自己。”
“嗯...你是不是...”
“没有！”周嘉致在那头突然激动起来，“是什么呀是，我就是工作有点忙。”
叶清无声地笑，心里想自己这也没说什么呀。
“你回去没事吧，沈副处让你干嘛了？”
“唉，没事...顾谦不是快高考了吗？她让我等他高考完带他出去玩，最崩溃的是还让我带着庄诚。”叶清叹了口气。
“啊？你没告诉她你俩...不过陪小谦出去玩玩也没什么，以前大学假期你不是经常带着他吗？”
“我也没说有什么...”
“我还不知道你？你就是死别扭，觉得顾谦长大了，小时候你当他是小孩，长大了就不是一家人了？所以要不说性格决定命运呢，这个也别扭，那个也别扭，迟早害你自己日子过得也别扭。你有没有想过在小谦心里可能，最喜欢的是你这个姐姐？”
叶清挂电话后长久地静默，周嘉致一点也没说错。她目光掠过餐桌上的一个马克杯，是顾谦在自己二十岁时送自己的生日礼物。那年生日叶清没让沈领导给自己过，其实事实上沈领导那段时间也很忙。顾谦用自己零花钱定做了一个马克杯，叶清永远也忘不了那天小谦拉着自己在厨房，用打开水龙头让热水浇灌在杯子上，纯黑色马克杯就渐渐褪色，左右两面各一个字，连起来是“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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