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里,阳光透过玻璃铺满花房,有两个女人坐在编织椅上,她们在花簇中嬉笑轻语。梳着长辫子的女人递给盘发女子一个相框,里面放着一只华美的翠蓝色禽羽。
远处,一个男孩抱着一本厚封笔记本向她们跑来,他脸上挂着笑容,喜悦满溢。盘发女子向他招手,男孩来到她们身边。
春日的花房,缤纷炫目,晃乱了男孩的眼睛,眸中定格下的是那个梳着辫子的女人的笑脸,一切开始扭曲。
“真叫人恶心。”
白瑾昀坐在椅子上已经吃完了早餐,此时白钰鹇才姗姗来迟。
“快点吃,吃完我顺道送你上学。”
“啊!”白钰鹇坐在他对面,“你不赶飞机吗?你先走吧,我慢慢来就行。”
“对呀,你先去忙,我送就行。”姜淑淇道。
“妈,你吃完饭再去休息会儿吧。”
白钰鹇赞同道:“你去睡会儿吧,我自己去就行。”
“我出差几天,刚好去机场,时间还早也不着急。”白瑾昀喝了一口茶,“我送就行。”他坐在白钰鹇的对面,静静地盯着他。
车上,白瑾昀坐在白钰鹇的旁边,闭目养神。
昨天是报到日,付熙尔要等人交齐作业,所以留在了学校,但白钰鹇处理完相关事务就早早离校去医院看望父亲。
他记得舒翎提到了‘关霜’,是他想的那个‘关霜’吗?那个在付熙尔高考前夕病逝的关霜?这也太离奇了。
“大哥,你知道融元科技吗?”
“嗯,知道。”白瑾昀靠在椅背上依旧没有睁眼,“怎么?感兴趣。”
“是有点。”白钰鹇侧目,“听同学提起过他们的董事长,说是手段强硬,很优秀。”
“确实,我们有过合作。”白瑾昀侧头看了他一样,“我让助理整理一份融元的资料给你。”
副驾驶的王助理:工作增加了呢!没事!奖金也增加了呢!
“谢谢大哥。”OK,得来全不费工夫。
白瑾昀顿了顿又补充道:“他们的发展模式很值得学习,你可以研究一下。”
白钰鹇无措地松了松衣领,“倒也不必。”
学校到了,白钰鹇下车后,通过车窗看向自己的大哥,“那我走了,你也一路顺风,拜拜。”白瑾昀点头示意。
他默默地看着白钰鹇的背影消失不见,升起车窗。
“好久没做那种梦了。”那份邮件成了一个引子。
今天是正式上学的第一天,九月二日,星期一,天气晴,太阳毒辣。教室里,白钰鹇看到付熙尔的桌上已经摆好了课本,人却不在。
“白哥,早呀!”赵柯沿回头打了声招呼。
“早啊!”白钰鹇指了指,“付熙尔呢?他应该来了吧!”
“你是说班长啊,他一会儿有演讲,已经去大礼堂了。”
“好吧。”
大礼堂里,演讲台上的展示屏已经换上了“明阳高中开学典礼暨反对校园霸凌主题大会”的红色字样。
“唉,我本以为你会是下任会长,没想到你竟然退会了。”林画【lín huà】拿着流程表向付熙尔走去,“让我捡了个漏。”
“你谦虚,这本就是你应得的。”
林画原本和付熙尔一样都是学生会的副会长,换届前夕,她积极地准备竞选,优秀之人颇多,但付熙尔才是最大竞争对手,没想到做了万全准备打算应对劲敌时,付熙尔递交上去的是退会申请。
“忙,都忙,忙点好呀!但这也太忙了吧!”林画看着付熙尔手里拿着只需要读一遍就行的演讲稿,再看看自己手中二十多页的文件,叹气道:“我算是明白你为啥跑路了。”
大礼堂里的人慢慢变多,林画看见了自己要找的人,“不和你闲聊了,走了。”林画向前喊道,“蔓蔓。”走上前去,“李秘书和我说校长打算再做一个临时讲话,可能会延长原定的时间。流程改一下,你先上。”
少女扎着高马尾,也将碎发收拢,侧目转头,语调平淡:“好的,我知道了。”不要啊,怎么就提前了,谁来救救我。
课间铃声响起,是一段好听的纯音乐。白钰鹇跟着大部队去往礼堂,他望向前方,演讲台上有几个穿着校服的学生和着正装的教职员,都不认识。
音响里不再响起音乐,吵闹声止,主持人开始讲话,耳边有几人在窃窃私语。
“嘿嘿,我爱开会!”
“我看,你就是不想上课。”有人看穿了他的心思。
“这不才开学嘛!”
“嘿嘿,我给你说个大瓜……”
“我也要听!”又有人加入。
四班所处的位置相对靠前,但从演讲台上也只能看见窜动的人群,每一张并不相似的脸混在一起,没人能被找寻。
“接下来由优秀学生代表高二四班付熙尔同学演讲。”
白钰鹇看着少年从左侧帷幕后走出,今天是开学典礼,付熙尔将校服穿得端正,身高腿长,衬得他更好看。他站在那里,青涩稚气,却严肃而正经。
付熙尔站在演讲台后,展开他的讲稿,“尊敬的各位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早上好!我是高二四班付熙尔,金色九月……”平稳的声音通过音响扩散到了大礼堂每一处。
梦境开始重合,朦胧中,白钰鹇好像看到了一个男人打开门向他走来,他成熟稳重,穿着深色的西服,那人目光关切。白钰鹇窝在躺椅上,没有说话。
时间将他们相隔,白钰鹇却无比确信那就是付熙尔。这种感觉糟透了,眼前是重重迷雾,他找不到真相。
“……我的演讲完毕,谢谢大家。20XX年9月2日,高二四班付熙尔。”付熙尔抬眸向前,撞进那人眼底。
白钰鹇的眼中映着他。
台下掌声未停,主持人上台按着流程进行,付熙尔走向帷幕不见踪影。
后台处,林画接过付熙尔递来的讲稿,夹进文件夹,“电子版也发一份,以后要做线上档案。”
“好,我一会儿发,我先回班里。”
林画看向旁边的休息处还有空位,“你待这就行。”
“不了,走啦。”
付熙尔从后台离开,他沿着左边的通道绕到礼堂后方,他看着那个背影一步步向前,侧身弯腰坐在位子上。
“你觉得……”付熙尔微微偏头,凑到白钰鹇耳边,“我刚表现的怎么样?”
右耳离得太近,“嗯。”白钰鹇点点头,“帅的!”
“谢谢夸奖。”
赵柯沿感受到背后有人落座,悄悄回头,“班长,你咋来了?”
“有巡查,别说闲话。”
“……”
一个女生走到演讲台前,她声音清脆响亮,字正腔圆的做起演讲:“尊敬的各位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早上好!我是本次学生会发言代表风纪部部长张蔓蔓。本次我演讲的主题是‘向恶意侵害说不,不做施加恶意之人,人应堂堂正正’。不久前,校内发生了长期的恶意伤人事件……”
江菲莞用胳膊搡了搡赵柯沿,即使小声也盖不住话语中的激动,“蔓蔓好棒!对吧对吧!”
赵柯沿小幅度的四处探望,凑近道:“班长不让说闲话。”
“你说的还少了?”江菲莞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转头又憧憬地望着演讲台。
“江姐,你嫌弃我!”唉,世间寂寥,无人懂我。
演讲台上,少女将文稿翻页。
“……为防止此类事间重演及责任老师不作为,学生会与政教处将开通匿名电话热线、微信公众号等监督举报通道,今已在学校官网首页展示……”
付熙尔将左手放在扶手上,白钰鹇感到右边传来的体温。短袖加外套,即便室内温度适宜,也依旧觉得很热。
白钰鹇向左动了动,付熙尔又凑近问他:“怎么了?”
“有点热。”
“那我一会儿把教室空调打开。”
“嗯?嗯,好。”又添上一句,“谢谢。”
付熙尔嘴角微扬,“不用谢,应该的。”
“班长,别说闲话。”赵柯沿回头小声道。
“……”
“……以上所述,学生会将会和各位老师及广大同学携手落实,愿我们共同营造一个和谐美好的校园生活,我的演讲到此结束。此致,敬礼。20XX年9月2日,学生会代表张蔓蔓。”语毕,大礼堂内掌声雷动。
张蔓蔓甩着她的高马尾,从左侧帷幕走向后台,她面色如常,淡然自若。
“讲的很好。”林画夸赞道,“辛苦了。”
张蔓蔓回以微笑,“应该的。”不行了,紧张到快吐了。
“别忘了把文稿入档。”
“好的。”救命,真的要吐了,“电子版的我已经上传了。”
“还得是蔓蔓靠谱啊,幸亏有你!”
“职责所在。”天呐,我得去缓缓。
大会一直开到十点才结束,回到教室后又开起了班会,陈荆蓉在讲台上结合着PPT做着解说。中央空调正常的运行着,付熙尔依旧穿着蓝白色的校服外套,衣袖半挽,修长手指间拿着黑色中性笔。
付熙尔坐在白钰鹇的右边,做着班会记录,字迹清晰,印在纸上。
“看我干嘛,认真听讲。”付熙尔小声询问,话语中带着笑意。
“没看你,看字呢。”白钰鹇坐正身子,“字不错。”
“谢谢夸奖。”
白钰鹇承认,付熙尔对他来说有着十分强烈的存在感,不仅仅是因为他坐在自己的右边,更是因为那个出现在他记忆里的男人,他望向自己时的目光,他在耳边时的轻语,以及那个夜晚悄悄落下的吻。但他并不觉得眼前这个付熙尔会喜欢上他,毕竟事情的发展早就驶向了不同的轨道。脑子里关于他的画面越来越多,应该说关于这个年长付熙尔的记忆占比最多,也许是不同选择下出现了不同的世界线进程。
某种无法探究的原因导致共感产生,那另一个世界线潜在的威胁是否也与这个世界相同?刀划开皮肉,血液喷溅,这种感觉并不好受,这是逃脱不了的结局吗?除了付熙尔,还有不对劲的地方。
对了,张蔓蔓!白钰鹇仔细理清混乱的记忆,他确信没有张蔓蔓,更准确点是没有这个活人。脑海里能清晰知道的事情不多,但他记得因为自己在开学那天打架救下付熙尔,所以白家介入,一星期后付熙尔从三班转入四班。白家与郑家结仇、精泰参与其中,大哥对外可不是什么良善,不仅翻出了几年前医药工厂爆炸的案子与郑家有关,还有一对夫妻意外去世、他们的女儿也被发现在家中自杀有郑家的手笔。
而那个自杀的女孩就叫张蔓蔓。
郑家作恶多端,妄图只手遮天,可偏偏遇上了白家。
白钰鹇在昨晚查过一些关于此次郑家倒台的资料,涉及到的不仅仅是几个官员的落马或是几家公司的消亡,甚至可以说得上是连根拔起,相比记忆里白家的报复,这一次可谓牵扯颇多。上一次有白家出手,这一次呢?谁帮了他们?融元科技吗?恐怕不止,背后的推手绝不止一个。
不过现在摆在白钰鹇面前的突破点已经有三个了:年轻的付熙尔、复活的张蔓蔓,还有和妈妈的亲子鉴定。前两个是重点,第三个他不在乎。
至于那些混乱的记忆也可以分为三部分:模糊的校园生活却只与付熙尔有关,家庭破碎与大哥反目,越来越清晰的那个男人也与付熙尔有关。其余的都太零散,似乎不怎么重要。
这样一看还是很复杂。“唉。”白钰鹇叹气。
午饭时间已到,付熙尔将笔收好,“怎么了?突然开始叹气。”他的目光停留在白钰鹇脸上。
“没什么,开学综合征而已。”难以言表,不知从何说起。
“那就别叹气了,我带你去吃饭。”付熙尔起身,摆头示意,“走吧!”
两人向餐厅走去,从教学楼走到绿荫路上,再穿过荷叶廊桥。等了好多年,终能并肩而行。
然而自怨自艾了一个中午,上了一节物理课后,白钰鹇是真的老实了。物理老师一上来就发了一张综合题试卷,说是看看一个假期后还剩下多少知识。
那些混乱的记忆在物理面前简直就是最能让人理解的东西,他又看了眼付熙尔,一节课四十分钟,距离下课还有十五分钟,可这家伙已经把这张摸底题写完了,受力分析的图画得既美观又标准。
不是吧!纸上的那五个球怎么会有那么多箭头?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好使的脑子?怪不得会有智性恋的存在!脑子,这种东西我怎么没有!
还好下课后老师并没有收走卷子,说是让自行订正。白钰鹇趴在桌子上变得灰暗,早已放弃思考人生。付熙尔则拿着他的试卷给他查漏补缺,标注着每道题对应的知识点。
“江姐,国庆打算去哪玩?”赵柯沿傻笑道。
“这才开学,你就惦记上了国庆?”江菲莞慈爱地看着这个傻儿子。
“那可是国庆啊!”
“没错,举国同庆的大事!”王城附和。
舒翎表示赞同,“确实!而且呀,国庆后就是月考了呢!”
“没错没错!月考后还是家长会嘞!”顾以恒加入战局。
“更加开心了吧!”江菲莞说。
“不是,你们是魔鬼吧!”赵柯沿泣血,欲找人抱头痛哭。
“别看我!我年级前五十!”王城使劲嘚瑟着,“你该去找陶真!”
陶真嗦着冰棍从后门进来,“都看我干嘛?我就买了一个!”
“陶真你就是个傻子!”赵柯沿觉得世界孤立我任他们奚落。
——月考?白钰鹇一个机灵大感不妙。
他现在脑子里的高中知识太稀碎了,潇洒了一年全抛到太平洋去了。什么生生死死、这个那个男人都已不重要,当务之急是先把高中的知识捡起来,不然十月份的月考结束后,可是大哥来给自己开家长会,考砸的话他会死的!
他之前还以为大哥来开家长会是要看看自己有没有安分上学,原来是冲着月考来的,大意了。白钰鹇,危!
说不定垫底的成绩也是日后与大哥反目的原因之一!
白钰鹇的想象里是白瑾昀将他踩在脚下把成绩单摔在他的脸上,“我聪明一世,怎么会有你这么蠢材的弟弟!你就是个蠢货!简直丢尽我的脸!丢尽我的脸——我的脸——的脸——脸——”
不行,人物OOC了,停止想象。“我是傻逼吧!”
晚上,白钰鹇坐在书桌前看着放学时物理老师发的那份标准答案,又盯着标注在试卷上密密麻麻的红字,不禁陷入沉思。
他掏出手机,毫不迟疑地拨通电话,电话接通,“付熙尔,你给我补习吧!真的!这对我很重要!”
“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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