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的下午,午自习结束后只上两节课,而最后一节又是物理。白钰鹇不讨厌物理,也不是学不懂,只不过是因为物理老师说话总是慢慢悠悠的让人心急。熬过了难熬的物理课,快乐的周末如期而至。
白钰鹇要去疗养院看望父亲,而付熙尔也另有安排,所以今日没有补习的计划。
疗养院里,夏助理站在病床旁,“先生,我只负责向您传达白总的意思。”病房外有保镖交替巡逻。
白钰鹇推开门来,白政【bái zhèng】靠坐在床上,旁边是大哥的助理,他们似乎在谈事。看见来人,夏助理向白钰鹇点头问好,默默地退到了一旁。
“爸,放假了,我来看看你。”眼前的父亲看起来面色红润,“感觉怎样了?什么时候出院?”
白政露出慈爱的表情,这在他眼里还是这个小儿子比较听话,“我早没事了,你哥不让我出院。”
“为啥?没好全吗?”
夏助理适时地补充道:“白总的意思是先生年纪大了,恢复较慢,即便是小伤也应多加注重。医生建议继续观察,白总也希望先生可以在疗养院里安心修养。”
“确实。”白政比姜淑淇还要再年长四岁,如今也是六十一的年纪了,“爸你年纪不小了,是得好好照顾身体。”
“哼!”白政严声道:“那混小子就是不想让我出去!”
“先生,白总也是为您的身体着想。”白政没有说话,夏助理的脸上挂着他公式一般的笑容。
白钰鹇离开时将夏助理叫到门外,“你老实告诉我,我爸真的没事吗?不然我大哥怎么不让他回家。”
夏助理浅笑,“小少爷您放心,先生的病确实好很多了,也确实是白总担心先生恢复不彻底才安排先生到疗养院修养的。”
“真的?”白钰鹇半信半疑。
“真的。”夏助理肯定道:“您放心,这件事夫人也是知情的。”
就像夏助理说的那样,他只负责传达白瑾昀的意思,所以于他们这群为白瑾昀工作的人而言,“白总”只有一个。
现如今国内最大的医疗器械制造公司非“望云海”莫属,他的当家人便姓白。
早年间姜白两家结亲,使得白家风头更甚,产业众多、涉猎广泛,灰色地带也颇有沾染。近几年白政身体抱恙退居二线,新任当家一上台便引起腥风血雨,产业更替下,白家由内至外进行了一场大换血。
不到几年白家洗白上岸,其下对医疗、金融、娱乐等多有涉足,至少如今明面上“望云海”作为国内最大的医疗器械制造公司可谓干干净净,至于其他暗地里的东西则不为人知。
白瑾昀作为现任当家人,他早已控制着一切,自然也控制着白政。
而此时的秦市,白瑾昀坐在会议室里,对面女人和他年龄相仿,是和他一样从洛市远道而来的融元科技执行总裁。
几年前的那场爆炸让望云海抢占了全球更多的市场份额,他们也在秦市扩建了生产规模。如今,望云海和融元科技的合作还在持续,融元的加入为望云海新一代人工心脏的研发注入了新鲜的血液。一种全新的生物技术问世,不过是通过人工心脏小试牛刀。
白瑾昀开口:“关总,为表诚意,我更想和您背后的那人聊聊。”
“白总,您说笑了!”女人随意地笑着,语气中带着戏谑,“您不是查过吗?我的背后只有我呀!”
“是吗?”白瑾昀眉毛微挑,语气微凉。
“当然。虽然我没有刻意隐藏,但也不是谁都能查到我的私人情况。” 她轻撩了一下头发,将桌下的左腿换到右腿上,“说起来,你弟弟和我大外甥现在是同学呢,对了,他们好像还是同桌呢!”
“确实,关总,您的外甥很优秀,我也很感谢他给我弟弟补习功课,带着他好好学习。”
“那是自然,我家孩子最是热心肠了。”关霜掩唇微笑,“毕竟是班长嘛,和同学互帮互助。”
双方视察完了新产品的研发进程,关霜就回到了她在秦市的住所。几天前白瑾昀让人收集了有关融元科技的各方资料,包括她本人的成长历程与亲疏关系。白瑾昀没有刻意隐瞒,关霜也不会在乎,毕竟明面上能查到的一切都只和关霜有关。
空荡荡的房子只有她一人,电视上播放着一部接一部的系列电影,关霜敷着面膜仰躺在沙发上,她拨通电话,将手机随意放在侧边。关霜作为关霖的亲妹妹小她七岁,是付熙尔的亲小姨。
电话被接通,刚从浴室出来的张蔓蔓已经吹干了头发。
“蔓蔓,明天判决应该就会出来。”关霜在脸上轻推,将面膜顺平,“你到时候注意看。”
“嗯,我知道了。”张蔓蔓的话语有点颤抖,“关总,真的,真的很谢谢你们。”
过去的一段时间,付熙尔没有和关霜细说,张蔓蔓也从不过多透露,但她从只言片语的话语中拼凑了一个故事,也许她猜中了,但她没有求证,“不用谢的,你也受到很大委屈了。”她知道付熙尔有事瞒着她,那小子心思深沉,她也不便做过多探究。
“郑仕诚没有成年,判不了多久。”关霜补充道:“不过,我会把他按的死死的再也动弹不了……”
“其余的人,判决不会很快,但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张蔓蔓捂着眼睛蹲坐在床边静静地听着关霜的话。
“所以你放心,以后好好生活。”
张蔓蔓一夜没睡,她抱着手机躺在床上。星期六的早晨,张蔓蔓不断刷新着手机上的消息,她已经等待很久了。
郑仕诚还未成年,所以做不了多久的牢,但张蔓蔓知道从今以后他再无翻身之地。至于害死父母的郑家,他们牵扯的案子众多,虽然不会这么快就能得到判刑结果,但她明白就像付熙尔说的那样,这是一场全方位的围捕,所以郑家再也掀不起水花,一切已成定局。
手机上的消息弹出,读完了通告上的文字,她激动的在床上打滚,最后放声哭了出来,泪水再也不用遮掩,这将是她全新人生的开始。
今年初春之际,母亲辞职后成立了自己的律师会所,而父亲依旧在精泰法务部任职,家里新买的小别墅也装修好了,为了便于一家人相处他们给女儿办理了转学。
高一下学期,张蔓蔓转校来到明阳高中,她被分配到了高一三班。第一天报到时,她隐藏内心的紧张,一脸自信大方的站在讲台上做着自我介绍,脸上巧笑盈盈,殊不知一条阴湿的毒蛇吐着獠牙盯上了她。
开学第一天,她就发现这间教室里隐隐笼罩着一种奇怪的氛围。应该是在正常的环境待久了,哪怕只有一丝不和谐的气氛都会让人产生不适。
坐在她斜后方的男生叫做郑仕诚,他总是用一种粘稠的眼神盯着她,他总是对自己说一些恶心的语,时不时对自己动手动脚,张蔓蔓反抗后又总是一脸轻佻地说:“我又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喽。”
让她恶寒。
后来他变本加厉,张蔓蔓也发现了郑仕诚带头欺负几个学生,于是她敲响了办公室的门。班主任说,他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在自己的班上,他会给被欺负的人一个交代。
可最后,他站在讲台上让班里的同学指证,没有人说话。
“张蔓蔓同学,他们说没有啊。”他笑着,“你年纪轻轻怎么可以污蔑同学!”
他脸上的皱纹堆积在一起,依旧笑着对她说:“给他们道歉,他们都是好学生不会和你计较的。”
漂亮是她的错。
她听懂了班主任口中的威胁,她环顾四周坐在位子上的同学都低下了头,没有人看她,她站在那里孤立无援。
后来呢,她哭着告诉了父母,家人站在她的身边,他们决定报警。一纸诉状,还没等到正义的审判,一辆失控的货车撞上了他们,车子在路上不断地翻滚,安全气囊弹出,驾驶位上的父亲没了声息,母亲在副驾上浑身是血。
“救救我。”没用的。
她挣扎地爬出想要求救,可那个跑向他的货车司机假意说着关心,却对她置之不理。
不过还好,失去意识前路过了几辆车,车上的行人善意的前来帮忙。父亲当场死亡,母亲送往医院后失血过多不治身亡,她独自一人躺在病房里,“好心”的同学前来慰问。
明晃晃的灯光刺伤她的眼睛,张蔓蔓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她呜咽着流泪,郑仕诚的手抚摸上她的脸颊。
“可惜了,这么大的疤,丑死了。”
她想过,要一刀捅死他。可最后,冰箱里爸爸给她做的草莓班戟已经坏掉了,妈妈给她买的乐高还没送到家,她吊死在了家里,脖子上满是吉川线。
“听说了吗?有个小姑娘在家自杀了。”
“晦气死了,死咱们小区。”
“好像是父母意外去世接受不了,所以自杀了。”
“就算这样,也死远点,怪膈应人的。”
……
五十二天有多久?从转入明阳高中到生命结束。
同年九月白钰鹇在实验楼的卫生间里踹掉了郑仕诚的门牙,白家介入其中,可即便如此那也与张蔓蔓无关了。
死亡与绝望相生,苦苦挣扎的人等不来解救,脖子上的绳子越来越紧,双脚在空中晃动,然后归于寂静。
似乎有温热的海水将她包裹,像是回到妈妈的羊水里,她沉溺着,一股力量将她拉出。
班主任站在讲台旁边让她做个自我介绍,她不受控制地走上前去拿过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而后转身站在讲台上,声音清脆而又响亮,“大家好,我叫张蔓蔓,洛市本地人,因为父母工作调动所以从四中转学到这里,喜欢阅读、下围棋,希望能和同学们友好相处。”
木然地坐到位子上,张蔓蔓向斜后方看去。
“你好呀,你长得真漂亮!”郑仕诚向她摆手,对她露出微笑。
——恶心,恶心死了。
——明明都已经死掉了,为什么还是摆脱不掉。
人的命运是有一条既定的轨道吗?每个人只需要按照规定好的一切前行。
张蔓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回过神来后才惊觉自己重生了,一切还未开始,爸妈也还活着,她回到了开学的那一天。
恐惧无助,她食不知味、夜寝难眠。
后来付熙尔找上了她。
看着眼前的男生,张蔓蔓不确定是不是付熙尔,她对这人的影响不深刻,这个人也是郑仕诚欺凌的对象之一,似乎学习很好,不过偶尔才来学校没见过几次。他应该是三班的和她同班才对,可现在这人却在四班。
那时候的付熙尔受不了郑仕诚的霸凌,郑家的报复已经给小姨添了很多的麻烦,他的小姨是唯一的亲人了,有着一颗即将破碎的心脏,他求救无门只好减少在校的时间以此换来喘息。
张蔓蔓还记得在教室里孤立无援的处境,她怕眼前之人也不可信,但他确实不一样了。
“赢不了的。”张蔓蔓掩面,遮住了眼泪,“我们赢不了的,我害死了我爸妈。”
付熙尔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女孩,语气温和,“所以这是一场全方面的围捕。”
“可是他们势力太大了,我……我不知道。”脖子上的绳子紧紧地缠绕着,难以喘息,“怎么才能赢呢?”她痛苦着,话语颤抖:“我要怎么做?我都已经死掉了。”
“对呀。”付熙尔递过纸巾,“死过一次了。”
对呀,已经死过一次了,还有什么好怕的?也不过是再死一次。张蔓蔓擦拭掉眼泪,视野变得清晰,付熙尔站在她的面前,他那浅色的眸子平淡无波。
哭腔掩饰不掉,右手还在颤抖,“那我做……我要加入,死也不怕。”
——死也不怕。
“那我们合作愉快。”
对于付熙尔来说,有没有张蔓蔓的参与其实并不会影响结果,就像他说的那样这是一场全方位的围捕,策划多年,只为连根拔起。但他记得书上的一句话——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
他也反抗过,后来也是落得孤立无援的境地,他接受了现实,决定忍受然后逃离。后来他听说了张蔓蔓的事,一个反抗到底的人最后一无所有。只不过事发的那段时间他忙于照顾小姨不长待在学校,他不想失去仅剩的亲人了。
可惜关霜的心脏还是彻底坏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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