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呼啸，大雪纷飞，帘外一派银装素裹。
北境气候恶劣，雪只要下起来就没个完，大雪几乎覆盖了陆地上的一切事物。从上往下看全是一片白茫茫的，其他什么也见不着。
楚清明透过挑起来的车帘缝隙，看得聚精会神，从她长了一十五岁到现在，还从来没见过“雪”这样东西——此前她一直同师尊定居在姑苏，那里地处江南，四季如春，根本不会下雪。
寒风如刀子般刮了进来，掀起车帘猎猎作响，楚清明怕惊动师尊，连忙把车帘放了下来。
室外和室内简直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宽敞的空间内，设着一张精巧的案几，上面放着一盏茶，一个玉瓶，瓶内还供着几支洁白的梨花，正含苞待放，散发出幽幽的香气。
案几下燃着一壶暖香，给本就舒适的车内更增添了几分暖意，要不是才看过车外的猎猎风雪，楚清明几乎以为自己仍是身处江南。
案前端坐着一个小小女孩，正抱着拂尘闭目养神。
她看上去大约只有**岁，身着青色道袍，玉雪可爱，但神色清朗，眉宇间一抹冷淡，令她带上了些许不合年纪的老成。
尽管外表看起来极其稚嫩，但周身仙气泠然的气质已暴露了她的真实年龄并非如此，只不过有修为的加持，才维持了如此相貌。
楚清明跪坐一边，托着腮发呆，还有不到一刻钟就到了，她在犹豫要不要现在就把师尊唤醒。
正犹豫间，女孩悠悠转醒，轻扫几下拂尘，音色稚嫩却不失平稳，“清明。”
楚清明立刻伏地，“弟子在。”
“我们现在到哪儿了？”
“禀师尊，已经不远了，大约还有半刻就能抵达。”
“哦……”
女孩悠悠点了点头，又闭上了眼睛。
楚清明把头抬起来了。
“那师尊，您要不要喝点茶静候一会儿？”
“不必。”
女孩的语气还是那么平稳。
“是，那弟子先行告退。”
楚清明一板一眼地行过礼后方才退了出去。外面寒风凛冽，险些把她从銮车上吹了下去，她不由得裹紧了身上的道袍。
下面的积雪已有三四尺深了，照理说这样的深度是不能行车的，但楚清明一行人乘坐的并不是普通马车，而是由数只巨型青鸾拉行在空中的銮车。
姑苏木叶一派修士擅长豢养珍禽异兽，培育出的青鸾极通人性，可以拉乘銮车代替御剑飞行。此刻，在楚清明的前方，还有十数辆同样的銮车，载着木叶观数十名弟子，正前往北境的燕塞城。
前方大雪弥漫处，有星星点点的灯光穿透过来，再近些，一座固若金汤的黑色城池映然眼前。
燕塞城依山而建，外围有一座坚固的黑金围墙，墙上插着许多形式各异的兽骨，虽地处偏僻，城内却极尽繁华，建筑均是棱角锐利，黑金造就，且密密挨挨，街道上花灯密布，穿行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城外则是一片连绵不绝的山峰，如刀锋般耸立，微微向城池倾斜，因此整座城市在险峻的山峰衬托下，压迫感极强。
雪花随风狂舞，像是给城池蒙上了一层幕布似的，神秘莫测。
这也是江南从没有过的景致。
楚清明好奇地观望了一会，又添了几件衣裳，控制青鸾稳稳降落在城中的御剑台上。
很快有燕塞苍剑派弟子提着灯笼迎接上来，将众人引入卧房休息。
楚清明偷偷打量着周遭的弟子，他们身着戎装，寡言少语，步伐一致，佩剑都用兽骨装饰，不像剑修，反而像是守卫城池的士兵。
将众人安顿好后，苍剑派弟子先行退出，只留下木叶观弟子自行安顿。
作为随侍弟子，楚清明当然不能和师姐们在一起玩笑凑热闹，她拿出携带的茶具，又给师尊泡了杯茶，然后在一边默默静坐。
窗外师姐们大约也是第一次见到雪，对新环境好奇的很，叽叽喳喳在走廊上跑来跑去，笑个不停。
等了一会儿，楚清明有点憋不住了，她在观中排行最小，其实是最爱玩的年纪，只不过随侍弟子的身份把她的个性压了一层，让她看上去比同龄人稳重了不少。然而现在师姐们的欢声笑语激起了她的天性，就像小猫在她心里挠挠似的，痒丝丝的。
她小声唤了句，“师尊……”
榻上闭目镇定打坐的师尊终于睁开了眼。
“什么事？”
楚清明不敢直接说想出去玩，只好没话找话。
“额……师尊，你有没有发现，燕塞城接我们，没有上次扶桑殿接的热闹。”
说完还小心翼翼看了师尊一眼。
正是今年大约三四月间，扶桑殿举办了一次阵仗极大的座谈会，邀请仙门道家一同参会，作为四大观其一的木叶观当然不能缺席，无色真人带领众弟子，几乎是锣鼓喧天地被迎接上了殿，正好与燕塞城寥寥数人的迎接形成鲜明对比。
无色真人又合上了眼睛，淡淡道：“待客之礼不在于阵势，而在于周到，虽然燕塞城只有几人迎接，但你看这卧房内陈设规整，用具皆是江南器皿，俨然一如在木叶观内，用心可见一斑。”
顿了顿，她又道：“再说此次试剑大会不同于普通的座谈会，事务繁多，苍剑派弟子分身乏术，能派出这么多人已是难得。”
的确，这次仙门齐聚不同以往，不是为了交流仙术，而是给众仙派学有所成的弟子一个试炼机会，他们不久就要离开仙门，迎来人生中第一次云游，而山下危机重重，弟子们大多不能单独应付，此次试剑大会正好给他们提供了一个绝佳机会，不但能提前见识山下的妖精魔物，还能联合其他弟子组成一个队伍，方便日后云游，为下山提前做好保障。
兹事体大，弟子的优秀与否，事关众仙派的未来，所以仙门无一不摩拳擦掌，踊跃参会，几乎能到的仙派都来了，所以一时间燕塞城中人满为患，苍剑派弟子作为主办方，早就迎接不暇，所以人手有限，也是正常的。
“哦……”
楚清明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刚才她又听到了师姐们的嬉笑声，还有雪打在身上“噗噗”的响声，她们一定是在打雪仗了，这种游戏往常只有在小人书上才能看到，多稀奇呀。
虽然身不能至心向往之，但师尊的话还是要听的，不管多想出去玩，还是要保持恭敬，认真听话。
看到楚清明圆圆的小脸上茫然出神的样子，无色真人立刻猜中了她的心思，原本镇定自若的脸上有了几分波澜，几乎是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一天天还是就知道玩啊……
她轻轻甩了甩拂尘，音量略提高了几分。
“清明。”
楚清明骤然回神，连忙伏在地上。
“弟子在！”
无色真人的声音放温柔了些。
“想出去玩就去吧，木叶观虽然规矩多，但也不是时时都要拘着你们。明天就是试剑大会，玩够了记得早点休息。”
“弟子听令！”
楚清明的眼睛一下子被点亮了，表情十分惊喜。
师尊果然，还是很通情达理的！
很快意识到自己失态，楚清明连忙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多谢师尊，那弟子先行告退。”
看着楚清明像只刚被喂过胡萝卜的兔子一样蹦蹦跳跳出了门，无色真人又叹了口气。
楚清明天资聪颖，修习仙术可谓是一点就通，对于这个弟子她一向寄予厚望，只是因为年纪过小，楚清明很有几分稚气，每天除了玩就是练习法术，脑瓜子单纯的很，对于人情世故根本一窍不通，此次云游弟子名单中也有她，无色真人有几分担心，就凭她这单纯的小脑瓜，下了山被别有居心的人骗的团团转该怎么办啊。
……
算了算了，吉人自有天相，迟早她还是要自己面对的。
无色真人安慰了自己几句，继续认真打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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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燕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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