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安济锐这个名字,不由得裴简素心中一惊。他回头盯着安聚萍看了好一会儿,心里便什么都明白了。
“您说的是外祖父武德候安侯爷吗?孩儿幼年在京中之时曾听闻父王和几位叔伯谈论过他,说他一生征战沙场屡建奇功,从未败与敌手过是当之无愧的长胜将军。我大唐的半壁江山都是他率领常胜军打下来的,实乃我大唐第一猛将固国之基石。”
“没想到你竟这么快就猜出来了,更未曾想到你竟听说过他老人家的威名。我还以为时境过迁,往事早随风湮灭没人会记得了。”安聚萍微微一笑看着裴简素心里甚觉得了安慰。
“没错武德候就是我的父亲,当年他老人家叱咤疆场无人能及,被誉为天下第一勇将。只可惜后来他因性格耿直看不惯恶人行凶作恶而杀了当时正得宠的刑妃的弟弟临江第一恶霸刑志,因此得罪了刑妃和她的父亲景国公刑栋,被他们陷害屈枉正直使他蒙冤受辱险些丧命。”
“后来虽蒙先皇赦免,性命得保却要被终生囚于陵台。当时我的哥哥安正同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他不堪见父亲受辱,一时性起便率众血洗了景国公府同时也为武德侯府带来了灭顶之灾。”
封存在心里将近四十年的往事,安聚萍从未想过还会有再揭开的一天,失去亲人的锥心之痛,使她的情绪难以平静而此时最能明白她心情的莫过于裴简素了。他们有着相同的经历,虽然场景不同但结果却是一样。
裴简素倒了一杯水递给安聚萍,安聚萍接过遂即又放回到桌子上,她握住裴简素的双手,彼此间切实的经历让他们母子二人的心中更有了有了共鸣。
裴简素从不知道母亲竟然还会有这么一段悲惨的身世,失去至亲的痛一生只尝一次就够了可她却承受了两次。第一次失去了自己的骨肉至亲,第二次是因为他失去了惟一的独子,哪一次对她来说都是痛彻心扉的致命打击。
裴简素此时因为心疼母亲脸色变得惨白,他用牙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虽然在战场上早已见惯了生死,习以为常了可他的心并没有因此而变得冷漠。此时他真的想扑进母亲的怀里痛哭一场,把积压在自己内心里的苦与痛统统宣泄出来,可他却极力忍住了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还没有哭的资格。
安聚萍望着映在窗台上斑驳倾洒的日光陷入了回忆中继续说道:“武德侯府出事的那年我只有九岁,我母亲生下我不久之后就过世了。安裴两家是指腹为婚的姻亲,所以我就被你的祖母抱了回来,我从小便是在幽州长大的。所以极少有人知道我的身世,才让我得以逃过那一劫。”
“我父亲被赐死之时托他的至交也就是代君的父亲将掌管常胜军的信物交在我手中,嘱咐我说凡我安氏子孙世代不准再涉足朝堂,若不到万不得已性命攸关时也不准召聚旧部,更不能将这个秘密告诉任何人,所以除了你父亲以外你是第二个知道这件事的人。我现在把这个秘密告诉了你,把这信物也交给你由你来掌管。但凡见到此信物的旧部,必定会效忠于你的。”
悄然而至的寂静笼罩着整个房间,两个人都沉默不语心情却是迥然不同。裴简素心中此时是百感交集不知该如何是好,许久之后他才开口说道:“母亲您不必为孩儿为难外祖父既有遗命在前,您就当遵命而行。此行虽凶险,但一切尚在掌控之中母亲不必担忧。”
“你知道你的对手是谁吗?”安聚萍目光复杂的看着裴简素说道:“如今的朝局混乱,各方势力又蠢蠢欲动一触即发。你所要对付的人,个个都是能搅动风云顷刻便能翻云覆雨之人。他们不缺阴险狡诈,也不缺心机更不缺残忍。一旦你露出那怕是丝毫的破绽,他们便会不留余地至你于死地。”
“孩儿知道,我会万事小心的。请母亲......。”
裴简素的话尚未说完,就被安聚萍打断了“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险,我也不能让你去冒。你是我的儿子也是安乐侯府唯一的继承人,这个秘密你迟早是要知道的。”
“这么多年来我和你父亲一直严守着这个秘密,从未让外人知晓就是每年你外祖父的祭日,也从未大张旗鼓的操办过。你父亲每年在那一天就会带着我去一次武德侯府的旧宅,远远的望上一眼遥祭一次。”
“你父亲的身份太特殊了位高权重本就易遭人猜忌,安乐侯府地位有多高觊觎它权利的人就会有多少,任何的蛛丝马迹就能让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循着缝隙来搅弄是非,我不得不小心谨慎多加提防我不能让任何人伤害你父亲。”
“如今你舍身犯险就等同我们裴氏一门几百条性命连在一起,我也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把这些东西交给你让你来保管,我和你父亲是最放心不过的了。素儿如今只有你达成所愿才能保所有的人平安,你明白吗?”
救命之恩养育之情,不但将自己视如己出如今又将如此重任交付于他,此情此恩裴简素当真不知道该如何回报,他惟有竭尽所能达成所愿方才对得起这份恩情。
安聚萍将那块最大的和田玉玉牌放到裴简素的手中说道:“这块玉牌是你外祖父号令常胜军的信物,见此物犹如见他本人。虽然时境过迁但统领常胜军的都还是以前的旧将,若有需要你大可放心召聚他们,他们必定会竭尽全力效忠于你。我让韩玄随你同去,到时候你只要吩咐一声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是孩儿明白了。”裴简素将玉牌紧紧地握在手中,小小的一块玉牌此时却觉得它的分量有千斤重。
安聚萍遂即又拿起那块小的独玉而制成的玉牌说道:“至于这块玉牌等你到了京城之后,就让代君拿着去见护卫皇城京畿防护的骁骑营的统领燕流川,他见了这玉牌自然会听命与你在你需要时帮助你。”
“燕流川?”裴简素惊讶的脱口而出,他没想到这位手握京畿防卫重任又监管专门为朝廷收集秘密情报的隐秘组织听语司的掌管者,江湖风云榜上排名第二的武林高手人称‘夺命十三剑’大名鼎鼎的燕流川竟然也与安乐侯府有如此的交情,竟能仅凭一块玉牌就能听命与他。
这让他不得不探究这其中的渊源,他开口问道:“孩儿昔日在京中之时虽与这位燕统领未曾有过深交,但也有过几面之缘。也曾有缘慕睹过其风采,只是他比孩儿年长不了几岁又怎会与常胜军有如此深的渊源呢?”
“他不是常胜军里的人,他的祖父与你的外祖父是生死之交,而且你的外祖父又曾经救过他父亲的命。此人极重情义,而且还是个有侠义之心嫉恶如仇的人。”安聚萍把手中的玉牌也交在裴简素的手中嘱咐道:“必要时让他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也无妨,一旦他知道了你是谁必定会极力维护你。这样可以省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避免潜在的危险,有些你不方便出面解决的事情,也可以交给他让他去做。”
如此周密的安排让裴简素心生感念,母亲费尽心思的筹谋全都是为了将来他功成之后能全身而退。他们之间虽无血缘连系却有亲情相融,任何感激的话都无需说出口只要存记在心就好。
最后被拿出来的那枚翡翠玉雕刻的石燕花,在安聚萍的手中来回摩挲着,她表情凝重的看了许久之后才开口说道:“至于这枚石燕花,它将是你最大的保障可也会成为你最大的威胁,素儿你听说过乌陵月和氏吗?”
当听到安聚萍提到大漠乌陵月和氏,裴简素的心中已然明白这枚石燕花的主人必定与这乌陵月和氏有着极大极深的渊源。
“母亲说的是西域大漠蛮夷族的乌陵月和氏吗?听闻他们个个都是骁勇善战之人,与人作战时极其的勇猛凶残。虽偏居蛮荒之地却声名远播,令四境之国闻之丧胆,就连我大唐虽与之素无瓜葛也对其颇有几分顾忌。只是他们极为神秘,孩儿知道的也不多。”裴简素知道的这些还是当年在军中听叔父闲谈时提到的,这月和氏可是极神秘莫测的。
安聚萍端起桌子上的茶杯浅啜了一口点头赞同地说道:“没错世人都是只闻其名未见其貌,当年我们安氏一族遭灭门之灾时,除了我还有一个人活了下来那就是我的哥哥安正同,他逃到了西域投靠了月和氏,如今乌陵月和氏的国主就是他。”
虽然今天听到的事情都让裴简素感到意外,但让他感到最意外的莫过于是这件事了,与其说是让他感到意外倒不如说是震惊更恰当。任他怎样聪明也料想不到事情的发展竟会如此传奇让人始料未及。
“你没想的吧,当初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也和你一样的震惊。”当初的震惊如今已变成了平静的接受,人生的际遇真的很难说,永远没有人知道命运会将你带到那里去,会让你经历什么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会有不尽的精彩。
安聚萍把石燕花放在掌心托起放到裴简素的面前说道:“倘若可能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把它拿出来,当哥哥再次见到它的时候,有的不仅仅是对骨肉之情的思念,更多的是对不堪回首的往事的回忆这会激发他内心的仇恨,到那时你就会陷入两难的境地。只怕会又要骨肉相残生灵涂炭了。”
虽未亲见但也能想象得到那将会是怎样惨烈的一幕景况,几经劫后余生的他们谁都不愿去再去经历甚至提起那样的惨烈,裴简素自然最能明白体谅安聚萍的心情,他拿起石燕花紧紧地握在手中说道:“母亲您放心,它永远都不会出现在它不该出现的地方。”
“嗯,好了你放心去做你该做的事吧什么顾虑都不要有。”安聚萍站起来背对着裴简素说道:“记住,我在家里等着你带若萱一起回来。好了,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下你也忙去吧。”
“是,母亲的话孩儿都记下了。”裴简素默然无声退下,出了青云阁回自己的居所玉苑去了。
郦君元手中握着他安插在宫中的密探刚传出来的消息,他表情凝重脸色铁青好半天也未说一句话。
站在他旁边的一个面容冷峻满含煞气的青衣男子,他用眼角的余光偷瞄了一眼郦君元,猜不出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能让向来镇定自如在任何事上都能游刃有余处理妥当的郦侯爷如此紧张。他实在是好奇这件能让郦君元难以决断的棘手事到底是什么,他更想知道接下来郦君元会如何做。
半晌低头无语的郦君元,突然抬起头握紧了手中的信笺目光中透露出一种令人生畏的凶狠和毒辣。
他不停地揉搓着手中信笺又将它撕的粉碎,一改刚才的犹豫难决之色冷冷地说道:“既然皇上非要如此行,裴重兄你就休要怪我无情无义让你裴家断后了。要怪就只能怪你命该如此了,玄成你马上去安排一下,这次你要亲自带队一定要挑选最精良善战的部下,埋伏在从幽州到京城的必经之路淮阴那里去截杀一个人。”
“是谁?”玄成语气不带任何感情的问道。
“安乐侯府的世子裴简素。”郦君元望着远方嘱咐玄成说道:“记住这次的任务只能成功绝不能失败,这件事太重要了直接关系到我们襄远侯府的将来。你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能出半点差错。”
“侯爷放心,玄成定会不辱使命完成这次任务的。”
说完了这话正准备离开的玄成却被郦君元叫住了。“玄成你等等我的话还没说完呢,这次的任务非同一般与往日不同。这个裴简素出身将门从小就跟着他的父亲裴重在沙场上历练,可谓是难得一见的将帅奇才,说实话老夫还真有些舍不得让他死。他久经战乱屡建奇功当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啊,更勿说这次不仅他是有备而来,还有皇上亲自为他保驾护航了。所以你一定要有万全的准备不能出半点的纰漏,明白吗?”
能让郦君元如此慎重的人必然不是一般的人物,这激起了玄成的好战之心。他已经许久都未曾遇到过能与他相匹配的对手了,他已记不清楚上次痛快淋漓的争斗是在什么时候了。他的心已经开始蠢蠢欲动按耐不住了,想要早一点见识一下自己的这位新对手的势力了。
玄成颌首退下留郦君元一人站在那儿沉思,郦君元此时的心里尚有犹豫他也不能确定自己刚才所作的决定是否真的正确,凭心而论他不想与安乐侯府为敌至少是不会是在这个时候,安乐侯府的势力如何他心中清楚明了,在此时选择与之较量的确是为之过早了。
但他已经没有后路可退了局势多变让他不得不先下手为强,既然做了决定就只能赌上一把了不管结果如何他都必须要面对承担。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