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走廊从来没有这么长过。
林夏第三次看表，凌晨三点十七分。值夜班的第八个小时，她的眼皮已经开始打架。医学院研究生实习期的夜班总是最难熬的，特别是儿科——孩子们白天哭闹，晚上却安静得可怕，那种安静反而让人心里发毛。
她揉了揉太阳穴，决定去护士站冲杯咖啡。走过312病房时，她下意识往里面瞥了一眼，脚步突然停住。
"奇怪..."林夏皱眉。312病房的小患者明明是个七岁男孩，骨折住院，刚才查房时还睡得很熟。现在床上却躺着一个老人，皮肤灰白得像纸，胸口没有起伏。
林夏的手已经搭上了门把，又猛地缩回。不对，这层是儿科，怎么可能有老年患者？她后退一步，突然感到背后一阵寒意。
走廊的灯光开始闪烁。
啪。啪。啪。
一盏接一盏，远处的灯依次熄灭，黑暗如同潮水般向她涌来。林夏的呼吸急促起来，她转身想跑，却听见312病房传来"咯吱"一声——门开了。
"有人吗？"她的声音在颤抖。
没有回答。只有一种奇怪的、黏腻的声音从病房里传出，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潮湿的地板上拖行。林夏掏出手机，手指发抖地按下手电筒功能。
光束照进病房的瞬间，她看到了——
血。满墙的血，从天花板蜿蜒而下，在墙上形成诡异的图案。病床上的老人不见了，地上有一道暗红的拖痕，通向敞开的卫生间门。
林夏的喉咙发紧，本能告诉她快跑，但医生的职责又让她无法对可能的伤患置之不理。她深吸一口气，迈步进入病房。
"您好？需要帮..."
卫生间的门猛地关上，发出震耳欲聋的"砰"声。林夏惊叫一声后退，撞上了病床。这时她才发现，整个病房的墙壁都在渗血，那些血液像有生命一样在地面汇聚，向她脚边流来。
"这不是真的..."林夏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痛真实得刺骨。
突然，整个医院的广播系统响起刺耳的杂音，随后是一个机械化的女声：
【欢迎参与本次游戏。玩家数量：2。游戏场景：圣玛丽医院。通关条件：找到钥匙，打开大门。时限：60分钟。特别提醒：猎人在你们之中。】
"什么游戏？什么猎人？"林夏喃喃自语，冷汗浸透了白大褂的后背。广播里的声音继续道：
【游戏开始。祝各位玩家...玩得愉快。】
最后两个字被拉长扭曲，变成了不似人声的尖笑。
林夏冲出病房，走廊已经完全变了样——原本明亮的儿科走廊变成了破旧的医院走廊，墙皮剥落，地上散落着病历和医疗废料。窗户全部被封死，外面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冷静，林夏，冷静..."她强迫自己深呼吸，回想广播的内容。两个玩家，一个猎人，六十分钟内找到钥匙。这听起来像某种变态的捉迷藏游戏。
她需要一个武器。林夏跑向护士站，希望能找到剪刀或注射器之类的东西。转过拐角时，她猛地撞上了一个人。
"啊！"两人同时惊呼。
林夏跌坐在地，抬头看到一个高挑的女人。对方穿着黑色战术服，短发利落地贴在脑后，眼神锐利如刀。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右臂上的纹身——一个被荆棘缠绕的十字架。
"你也是玩家？"女人皱眉问道，声音低沉冷静。
"我...我不知道什么是玩家。"林夏爬起来，"我是这里的医生，至少刚才还是。"
女人快速扫视四周，然后抓住林夏的手腕："没时间解释。我叫程冬，前特种部队医疗兵。现在我们得合作，否则都会死在这里。"
林夏想挣脱，却发现对方的手像铁钳一样牢固。"你怎么证明你不是那个'猎人'？"
程冬冷笑一声，突然将林夏推向一旁。下一秒，一把手术刀擦着林夏的脸颊飞过，深深插入墙壁。
"这就是证明。"程冬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军刀，"跑！"
林夏回头，看到走廊尽头站着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他的脸被手术口罩遮住，只露出一双没有瞳孔的白色眼睛。他缓缓从口袋里掏出另一把手术刀，歪了歪头，然后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她们冲来。
程冬拉着林夏拐进一条岔路，推开一扇标有"员工专用"的门。里面是狭窄的楼梯间，两人跌跌撞撞地下楼。
"那是什么东西？"林夏气喘吁吁地问。
"猎人。"程冬简短地回答，"每个游戏场景都会有一个，专门猎杀玩家。"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医院会变成这样？"
程冬停下脚步，在黑暗中直视林夏的眼睛："听着，菜鸟。我们现在不在现实世界，而是在'阈界'——一个介于生死之间的空间。被选中的人会被拉进来参加这些该死的游戏，只有通关才能活着回去。"
林夏感到一阵眩晕："你是说...我们死了？"
"不，比那更糟。"程冬继续下楼，"我们是活人被困在了死亡边缘。如果在这里死了，现实中的我们也会脑死亡。"
下到三楼，程冬小心地推开门缝观察。走廊空无一人，但远处传来金属拖地的声音。
"我们得找到钥匙。"程冬低声道，"通常藏在最危险的地方。"
林夏突然抓住程冬的手臂："等等，我感觉到..."
"感觉到什么？"
"有人...不，有什么东西在那边。"林夏指向右侧走廊，"很微弱，像是...生命信号？"
程冬挑眉："你能感知生命？"
"我...我不知道。"林夏自己也感到惊讶，"我是医学院的，可能对生命体征比较敏感？"
"不，这是你的能力。"程冬的声音带着一丝惊讶，"每个进入阈界的人都会觉醒一种特殊能力。看来你的能力是生命感知。"
林夏刚想追问，突然脸色大变："快躲起来！那个东西过来了，而且...它很快！"
两人钻进一旁的诊室，程冬轻轻关上门。透过门上的小窗，她们看到那个"医生"缓步走过，手里拖着一把沾血的手术锯。他的头机械地左右转动，像是在搜寻猎物。
当猎人走远后，林夏长舒一口气："现在怎么办？"
程冬环顾诊室："找线索。钥匙可能藏在任何地方，通常与场景主题相关。"她开始翻找抽屉。
林夏则走向诊室的电脑。屏幕亮起的瞬间，她倒吸一口冷气——桌面背景是一张医院平面图，其中儿科手术室被红圈标记。
"程冬！看这个！"
程冬凑过来，眯起眼睛："儿科手术室...合理，猎人是个外科医生。"她拍拍林夏的肩膀，"干得好，菜鸟。"
"我叫林夏。"
"好的，菜鸟林夏。现在我们去手术室，但得避开猎人。"程冬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钢笔，"这是我的能力——短距离传送。但一次只能带一个人，而且用过之后需要冷却十分钟。"
林夏睁大眼睛："所以你真的有超能力？"
"在这里，人人都有。"程冬耸肩，"准备好了吗？"
没等林夏回答，程冬就抓住她的手臂按下了笔帽。一阵天旋地转后，她们出现在了四楼楼梯口。
"呕..."林夏扶墙干呕，"这感觉太糟了。"
"习惯就好。"程冬警惕地观察四周，"手术室在那边。"
两人悄悄接近手术区，林夏突然拉住程冬："等等，里面有生命信号...不止一个。"
程冬皱眉："猎人？"
"不，更微弱的...像是..."林夏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孩子。里面有几个孩子的生命信号，非常微弱。"
程冬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这个变态。"
她们小心推开手术室的门，眼前的景象让林夏差点尖叫出声——手术台上躺着三个孩子，都被束缚带固定，胸口有刚缝合的伤口。旁边的托盘里放着几颗还在跳动的小心脏。
"天啊..."林夏捂住嘴，泪水涌出。
程冬则快速检查手术室："钥匙不在这里。"
林夏颤抖着走向孩子们："他们还活着...我能感觉到。我们得救他们！"
"没时间了，"程冬冷硬地说，"游戏优先。"
"他们是孩子！"林夏愤怒地低吼，"我是医生，我不能见死不救！"
程冬沉默片刻，突然举起军刀："小心！"
手术室的门被踹开，猎人医生站在门口，口罩上沾满鲜血。他发出不似人类的咯咯笑声，举起手术锯。
程冬挡在林夏前面："我拖住他，你去救孩子！"
猎人以惊人的速度冲来，程冬迎上去，军刀与手术锯碰撞出火花。林夏趁机跑到手术台前，检查孩子们的状况。
"需要缝合工具..."她慌乱地翻找器械台，找到缝合针线。虽然儿科不是她的专业，但基本的外科技术她还是掌握的。
身后，程冬与猎人的打斗越来越激烈。程冬的动作干净利落，每一招都直取要害，但猎人的速度太快，而且似乎感觉不到疼痛。程冬的右臂已经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顺着手臂滴落。
"林夏，快点！"程冬吼道，同时一个侧踢将猎人逼退。
林夏的手指飞快地工作着，缝合伤口，恢复心脏位置。第一个孩子的心跳开始稳定，她立即转向第二个。
"再给我两分钟！"她喊道。
"我们没有两分钟！"程冬一个翻滚躲过猎人的攻击，军刀在对方腿上留下一道伤口，但猎人只是踉跄了一下就又扑上来。
林夏强迫自己专注于手中的工作，第二个孩子也稳定了。就在她转向第三个孩子时，猎人突然改变目标，朝她冲来。
"林夏！"程冬大喊。
林夏抬头，看到闪着寒光的手术锯朝自己劈下。千钧一发之际，她本能地抬手格挡，同时感到一股奇异的能量从体内涌出。
猎人的动作突然停滞，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束缚。林夏惊讶地发现，她能清晰地"看到"猎人体内的生命能量流动——那不是人类的生命形式，而是一团扭曲的黑暗能量，核心处有一个微弱的亮点。
"他的弱点在左胸！"林夏喊道。
程冬没有犹豫，军刀如闪电般刺入猎人左胸。猎人发出凄厉的嚎叫，身体开始溶解，最终化为一滩黑色粘液，只留下那把手术锯和一张门卡。
程冬捡起门卡："这就是钥匙。干得好，菜鸟。"
林夏迅速处理完最后一个孩子的伤口，三个孩子的心跳都趋于稳定。她疲惫地坐在地上："他们会没事吗？"
"在这个游戏里，会的。"程冬伸手拉她起来，"游戏要结束了。"
果然，广播再次响起：
【恭喜玩家通关。大门已开启，请在60秒内离开。通关奖励将在下一场景发放。】
手术室的一面墙突然消失，露出一扇发光的门。程冬拉着林夏向门跑去，林夏却回头看向那些孩子："他们怎么办？"
"他们会回到现实世界，不记得这里发生的事。"程冬说，"现在走！"
两人冲进光门，一阵刺眼的白光后，她们站在了医院外的空地上。清晨的阳光照在脸上，医院看起来完全正常，救护车和医护人员进进出出，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林夏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上："这到底..."
"欢迎来到阈界。"程冬在她身边蹲下，递给她一瓶不知从哪里拿来的水，"第一次总是最难接受的。"
林夏抬头看她："你说'第一次'...意思是还会有更多？"
程冬的表情变得严肃："是的。一旦被选中，就得一直玩下去，直到..."
"直到什么？"
"直到你找到零号玩家，或者死在游戏里。"程冬站起身，"不过你运气不错，遇到了我。我正准备组建一个固定团队。"
林夏的手机突然震动。她掏出来，看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第一场游戏表现评估：B
能力觉醒：生命感知（初级）
下一场游戏倒计时：71:59:59
提示：寻找"零号玩家"】
程冬的手机也响了，她看了一眼，冷笑道："看来我们被配对了。"
"什么意思？"
"系统认为我们适合组队。"程冬伸出手，"怎么样，搭档？"
林夏看着这个神秘的女人，想起刚才并肩作战的经历。尽管程冬看起来冷酷，但她确实救了她的命。而且在这个疯狂的新世界里，独自一人似乎更加危险。
她握住程冬的手："搭档。"
程冬露出进入游戏以来的第一个真诚微笑："三天后见，菜鸟。好好休息，下一场会更难。"
林夏看着程冬离去的背影，突然喊道："等等！我怎么联系你？"
程冬回头，指了指她的手机："它会告诉你的。欢迎来到地狱，搭档。"
阳光依然明媚，行人匆匆走过，没人注意到站在医院门口、浑身发抖的年轻女医生。林夏深吸一口气，将手机放回口袋，迈步走向她再也回不去的"正常"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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