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之阳不知道自己上辈子是不是无恶不作的大坏人，这辈子怎么这么苦，亲人离散也就罢了，自己还染上了病，
医生说，章之阳自己家族没有遗传病史的话，就跟血管接触有关，
他问了章之阳，有没有静脉注射一类的，章之阳想起了自己在小县城里献过血。
医生说，那就清楚了，可能是当时的医疗设备重新利用的问题，让自己染上了病毒。
章之阳拿着诊断证明书，脑海里全部都是医生刚才说的话，
“情况危险，准备好几十万，”
“等不及了，明天就来办理住院手续吧。”
“……”
到了狭小的出租屋里，他一关上门就直接瘫在了地上，他以为自己被父亲抛弃，还要照顾花销巨大的母亲已经够苦了，但是命运还是跟他开了玩笑，他申请休了学。
他觉得医生或许误诊了，怀揣着微小的希望他去了好几家医院，但都是同样的结果。
医生都说救治的可能性不大，但是住院可以延缓几个月甚至几年的寿命。
可是几十万，他哪里有那么多钱啊，
他为了给母亲看病，已经入不敷出了。
但是他还想活着，无可奈何就去找了自己的父亲，
他已经有了美满的家庭，生下的小孩子胖嘟嘟的，妈妈疼爸爸爱的，这是自己以前的生活，
当父亲知道他来找自己借钱的时候，非常不耐烦，在听说自己得了病以后，像躲瘟疫一样躲在自己，
章之阳没办法了，他没亲人了，他跪下来哭着求父亲，给自己一点钱吧，他想看病，他还不想死，
在父亲家里堵了一个星期以后，眼看着周围邻居越来越多人讨论，父亲给了他几万块钱，在章之阳拿着这些钱去看病的时候，自己的父亲早就搬了家，电话是空号，不知道去了哪里。
几万块钱只能做个化疗，在医院里面花钱就像流水一样，一个星期过去就剩下几百块钱了，但是治疗还得继续，
医院里的医生知道了他家的情况，就找人说要给他捐款，
章之阳以为自己有救了，
可是那些人号称为自己筹钱，让自己填完各种东西以后，还在好心人的捐款中分了提成，到手的钱也才几万。
章之阳不知道人心可以那么黑，这是自己救命的钱，他们那些人竟然可以分得理所当然。
筹不了多少钱，但还得看病，章之阳不想在花钱多的大医院了，他还是回到了自己的家，在县城的小医院里面。
他把母亲接了出来，她还是那种疯疯的样子，有时候嘴里还会念着自己骂人的话，还会对章之阳拳打脚踢，把自己当作了父亲，问为什么要抛弃她。
章之阳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在天台上抽了满地的烟，想着自己精神疯乱的母亲，看着天台下密密匝匝的人群，
跳下去就解脱了吧，
他很想一跃而下，彻底结束自己，
他做不到，
心里还有牵挂的人，他还有遗憾，他不想就此了结。
邻居家的奶奶看他可怜，就说帮他看着母亲，给她送饭，洗衣服，章之阳就把母亲锁在了家里面，他住到了医院里面，
治疗越来越久，身上也就越来越疼，
他开始唱歌，慢慢蠕动嘴唇开始唱唐京京喜欢爱听的歌，
到了后面他太想念了，又害怕唐京京记恨他，但又实在想念，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他多想再看她最后一面，听听她的声音，
要是她能明白自己的苦衷，原谅自己就更好了。
思念太过浓烈了，他捱不住了。
他曾经在深夜的时候偷偷给她打过电话，幻想着再一次开口要跟她说什么，自己犹豫了很久，但在电话接通的那个时候还是挂断了，他还是没有勇气，连开口说话的勇气都没有了，
后来他听隔壁奶奶说，可以写信啊，女孩子喜欢爱看这种东西
他写了信，分成了两份，
一半上面写着她爱听的歌词，一半上面写着他对她想说的话。
信的前一半是不能说的秘密歌词的前部分，
他一笔一画抄了下来，
信的另一半他开始写自己想说的话，
分开的这些日子不知道你过得好不好，我希望你是过得好的，原谅我对你如此的无情，我知道对你来说很不公平，你很爱我，我也很爱你，可是京京，我家里的情况我比谁都清楚，分开是对我们来说最好的选择，你可能会认为我为什么不跟你商量，为什么我说分开就分开，对不起，我是自私的，我没有问你的想法就替你做出了决定，你打我骂我都可以，我不会抱怨一句。
跟你分开的这些日子里，我每天都在想念你，想着你今天有没有按时吃饭，是不是过得很开心……时至今日，我还是忘不掉你，对不起，我太自私了，可是我真的好想好想再见你一面，你可能想不到吧，我生病了，病的还不算太严重，就是在睡觉的时候总会想起你，我想着要是能再见你一面就好了。
另一半放在哪里呢？
他买了唐京京高中喜欢看的言情杂志，知道她收到了以后一定会翻开来看，看到自己写的信，如果能读完的话，会原谅自己吧。
他把快递交给了邻居的高中生，他以前跟孟浩要过她搬家的地址，知道她过段时间就会放假回家，一定能寄到的。
章之阳熬了好久，他变瘦了，瘦到能看到皮包骨，脸颊都没肉了，头发也掉光了，整个人就像没有生机的树木一样。
在医院的时候，躺在病床上的他视线就看着门口，总害怕唐京京来了会找不到自己，等到钱花完了也没等到，医生说时间不多了，他就干脆回了家，
他问邻居家的高中生东西寄到了吗，高中生说寄了，还去查了，已经签收了。
他在家里没事的时候就坐在院子里等，等着等着就困了，
他总是爱做一些乱七八糟的梦，
梦到他和唐京京在一起打羽毛球，
梦到她对自己说“章之阳，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
当再次醒来的时候，他还是没有她的消息，就像石沉大海一样，
她不能原谅自己，
甚至都没来看自己一眼，
章之阳觉得一切都是自己应该承受的，自己伤害了她，这是报应。
可是他还是不甘心，
在感觉自己生命快要走到头的时候，浑身钻心地疼，他对邻居家的奶奶说，要是他死的时候如果有个很年轻的女孩来看自己，记得对她说，
原谅我吧，以后要好好的，我会在那边也好好的，我们都要好好的，
“对了，”章之阳害怕她认错，“奶奶，她叫唐京京，”
他还害怕奶奶忘记了，每次都会念叨着，“奶奶，您千万要记得，那个女孩眼睛亮亮的，他叫唐京京。”
章之阳等啊等，每天都会看着门口那棵树发呆，想着是不是她不肯原谅自己，他甚至想亲自去见她，但随即念头又被打消了，自己已经没脸出现在她面前了。
他离开的那天，天气很好，他被隔壁好心的奶奶推出来晒太阳，这个时候的他已经不像个成年人了，倒像是只披着人皮的骷髅架子，他手里唯一有念想的东西就是之前他们的合照，他攥着放在胸口，想起她还是不肯原谅自己，眼里都是苦悔的泪水，章之阳感受着自己逐渐衰弱的心跳振动，想说什么却再也说不出口了。
而儿子离开的那天，母亲也突然像发了魔怔一样，冲了出去，被车撞死了。
丧事也很简单，搬来没多长时间，亲人也都没了音信，邻居们凑了一点钱，买了两个棺材，埋在了后院的土坑旁，除了埋的那天烧了点黄纸，至此以后，土坑旁长满了杂草，没人记得到底埋了什么人，也没人来吊唁过。
一个生命的逝去在一个小县城里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大家在闲聊之余会突然想起以前曾经有个疯女人，她有一个可怜的儿子，得了病，死掉了，至于名字是谁，没人记得了。
完
文/半亩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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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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