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行性遗忘。也叫失忆症。”
医生抖了抖头部核磁的片子。
“片子上没看到明显的脑组织损伤，可能是由脑震荡引起的，建议你们住院观察几天。”
病房里一时陷入沉默，等医生走后，唯恐天下不乱的楚潇潇兴冲冲地拽住了周祈的胳膊。
“也就是说你记忆里的最后一幕是你被你妈停了副卡后打算去找魏青乔，结果下楼的时候滑了一跤头磕到了地上？”
她摸着下巴想了想。
“有这么回事吗？”
这件对于周祈来说就在上一秒发生的事于她而言已经十分遥远了，尽管努力想了很久，也没有任何印象。
魏青乔倒是清清楚楚地记得这事，但此刻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周祈竟然失忆了，心情一时十分复杂，便是沉默地靠在窗边，表情晦暗不明。
周祈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摔了一跤，就把过去整整十年的记忆都给摔没了，此刻面对着周围陌生的一切，面上虽然还在强装镇定，心里其实已经惶恐不安到了极点，下意识就拽住了楚潇潇的衣角，低声问：“我不想住在院，能不能先让我去你家？”
尽管刻意压低了声音，不远处的魏青乔还是听得一清二楚，眉头微皱，正要开口，楚潇潇已经先一步表示了拒绝。
“不行，医生都说了，要去你最熟悉的地方。再说了，我要真把你带回去，说不准你老婆一个不高兴就从我公司撤资了，那我可不亏死了。”
后面这句话才是重点吧。
周祈有点无语，她不情愿地抬起头朝魏青乔看去，那张神色寡淡的脸此刻正迎着从窗外透进的日光，白皙的皮肤被暖洋洋的光照着，看上去红扑扑的。
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还挺好看的……
这么想着，周祈忽然愣在原地，接着有些心虚地避开了魏青乔顺势看过来的视线。
“但是……”就算楚潇潇口口声声说着魏青乔是她老婆，周祈还是觉得一点实感都没有，她并不想和魏青乔回去。
正要继续抗议，楚潇潇却飞快拿起明明根本没响过的手机，装模作样地道：“喂！什么？居然出了这么大的事？好，我马上回去！”
说完，她就风风火火地溜出了病房，演技很拙劣，但属实管用，周祈甚至连话都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她无情地抛在了原地。
“.…..”
周祈觉得自己多半是造了什么孽才会交到这种损友。
心下惴惴，脑子里也乱哄哄的，好在病房里的另一个人足够理智。
魏青乔从窗边离开，径直走到周祈身边，弯腰抓住她的手。
“阿七，我们回家吧。”
语气很柔和，就跟哄小孩似的。
纵使只有十七岁记忆的周祈原本很不待见这个人，但常言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谁让魏青乔现在的态度好得过分，她也只好别扭地点了点头。
可是直到坐进副驾时，周祈都无法平复心中的那种古怪的感觉，看着驾驶座上熟练操控方向盘的魏青乔，开始没话找话。
“车开得不错呀，开几年了？”
刚问完，就见本来还算正常的魏青乔眸色暗了几分。
“真失忆了？”
她的嗓子很软，尾音中夹杂了一声很轻的叹息。
尽管并没有特别表现出什么，整个人散发的气息却充满了忧伤，见状，周祈心里也不由自主生出了几分惆怅，她往座椅里面缩了缩，闷声道：“嗯。”
魏青乔双眼直视着前方，没再说什么。
寂静的空气里，周祈拼了命地想从现有的记忆里找到一点她对魏青乔感情萌芽的证据。
但不管怎么找，她也只找到了她对魏青乔毫不掩饰的厌恶和胜负欲。
她们十七岁时的关系不仅不好，还十分恶劣，用水火不容来说都不为过。
现在突然就变成爱人什么的，对失忆后的周祈来说，实在很割裂。
一时也就不知该再说什么，一路沉默，车开了很久。
车窗外的风景越来越陌生，周祈有些不安地瞟了眼魏青乔的侧脸，生怕旁边这位丧心病狂把她拐卖到山沟沟里。
事实证明，她想多了。
魏青乔将车停到了独栋别墅前，打开门的一瞬间，周祈莫名感到很安心。
——有一种，回到家的感觉。
她偷偷瞄了一眼魏青乔。
魏青乔正低头脱鞋，从鞋柜拿替换的拖鞋时顺手帮周祈也拿了一双。
低下头，周祈与鞋面上画着的小猪佩奇对上了视线。
不是……
“我买的？”
魏青乔头也不抬地穿上同款小猪佩奇的拖鞋，淡淡道：“有段时间，你很沉迷这些卡通角色。”
真的假的？
周祈表示怀疑。
但是魏青乔已经换好鞋走进了客厅，周祈跟在她身后，越往里走，熟悉的感觉就越发强烈，忍不住四处打量起来。
“想起什么了吗？”
魏青乔耐心地站在她身边。
周祈摇摇头，脑袋隐隐发胀，感觉就像是有一道洪水被挡在水闸里，洪水汹涌奔腾，水闸却纹丝不动。
除了一些模糊的感觉，她什么都回忆不起来。
“没关系，慢慢想。”
魏青乔似乎并不着急，声音依然是温和好听的，周祈却敏锐地从中听到一丝满不在乎，心里不由打起了鼓。
“那个，魏青乔，”她清了清嗓子，“有个问题想问你，我们的感情是不是不好？”
魏青乔失笑。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
其实周祈也不知道，她就是觉得魏青乔每次看向她时的眼神都很复杂，让她想起了她爸出轨被她妈发现的那段时间——他们互相对视时的眼神就是这样。
“直觉吧。毕竟我现在只有十七岁以前的记忆，而十七岁那会儿……你挺讨厌我的。”
周祈讪讪道，脑子里已经开始胡乱猜测起魏青乔和她在一起是不是有难言的苦衷。
魏青乔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看着周祈那一秒钟八百个小动作的样子，看着这个她所熟悉的阿七，唇角便忍不住勾起，神情温柔。
“只有十七岁的记忆啊，”她叹息着，伸手握住周祈的手，“那时候你确实挺讨厌我的，那现在呢，你讨厌我吗？”
看着周祈的眼睛，她的语气柔和得像盛夏时分的晚风。
周祈被她问得一怔，下意识仔细想了想，除了魏青乔对她冷言冷语的时候，她似乎并没有像以前那么讨厌她，相反，当魏青乔像现在这样柔声细语地说话时，周祈甚至还有一丢丢……想亲近她。
都怪长大后的魏青乔过于好看。
否则自己怎么会轻易改观？
周祈后知后觉地开始感到自己的耳廓好像有些发烫，接着就看见魏青乔笑得格外开心，眉眼弯弯的，带着点得意。
没有给她太多反应的时间，笑靥如花的女人已经靠了过来，呼吸温热。
“可以亲亲十七岁的周祈吗？”
她定定看着周祈，视线落在那两片在不经意间微微分开的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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