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周慎出门的时候，柳忆南就醒了，但是不知为何就是有些困倦，都提不起劲来，许是身上的伤，都让她变懒惰了。
甫一睁眼，就看到周慎站在窗边，起来开了门，便又坐回窗下的椅子上。
周慎对来换水的秋琴道谢，秋琴听到一脸娇羞的离开了。
他走到柳忆南对面的椅子坐下，顺着她的目光看出去，看到的是和自己窗边一样的风景。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开口询问，也看到了桌上放着的刀，是府上的人将他们的武器还了回来，“那我的长枪呢？那小子有还回来吗？”
柳忆南走到一旁的床榻前，拿起掩在床幔之下的一个布包，周慎一眼便看出那是包着自己长枪的布包，露出喜色。
还没等柳忆南把长枪递给他，他就站起来迎了过去，接过自己的枪。
“若不是昨天他们后面又来了那么多人，保不齐我们两个人联手，还能打过那七八个侍卫。更何况你身上还有伤，要不然定让那几个人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刀法。”
周慎脸上带着独属于少年人的傲气，这样的傲气是即使经过欺压，荆棘坎坷，依旧能面对世间不公，只身渡斜桥。
柳忆南笑着坐下，打算接着翻开诗集。
却见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按住了封面，她顺着手向上看去，眼中带着问询。
“别读了，我们去院里，你看看我的枪法。”
周慎语气中带着坚定。
“我枪法不好，教不了你什么。”
柳忆南淡淡开口，拍开按着诗集的手，悠闲地打开诗集，把桂花枝重新地夹在书里，随后拿刀压在上面。
周慎直接抓着柳忆南的胳膊往外走，边走边说：“学一点也是学，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你就指点我一下，别出太多力。”
在屋门口候着的秋琴和秋橙相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中的不解，看着拿着武器站在院中的两人，她们陷入了沉思。
秋琴拉过秋橙，附在耳边低语道：“你说他们二人是要干什么。”
秋橙则拉着秋琴沿着廊桥，走到离院门口近的地方，一脸警惕地看着站在院中的二人，“老爷说，只要不是想在府中乱翻天，他们干什么都行。”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是她充满警惕的行为已经出卖了她的内心，一旁的秋琴也看了出来。
“那你干嘛这么紧张。”
秋橙则睨了一眼，依旧是语气紧张：“万一要是真闹起来，先牺牲的不就是咱们这些下人吗，离门近点好跑路。”
周慎环顾院落一圈，这片空地不大不小，勉勉强强可以。
他起势，语气挑衅的朝着柳忆南说道：“出招吧。”
甚至都没有给柳忆南反应的时间，率先出招。想象中柳忆南的措手不及并没有出现。
只见柳忆南轻松地躲过了这一招，连刀都没有拔出来。
接下来的几招内，周慎到感觉到自己像是在被溜一样，不免有些气急，出招都显得不稳。
“你的下盘要稳，手不能松。”
就在周慎有些泄气的时候，柳忆南的声音就缓缓地在耳边响起。
“心蕴静气，不要急躁。”
周慎听着柳忆南的声音，渐渐的静下来，握紧了手中的长枪，出招逐渐没有那么得急躁。
原先到了最后，他出招已经没有了章法，杂乱地出招，好似脑海里想到什么就使出什么。
“撒手杀去，脚步不进，留着空门让我钻吗。”
说到此，原本一直守的柳忆南拔出刀，一个凌厉劈向周慎。已经冷静下来的周慎上步反把一挡，枪把往柳忆南的面门戳去。
柳忆南刀背一挡，眼中有些许赞赏，周慎底子还是扎实的，只不过是实战经验少些，若是放到校场上历练几年，还是可以从她手上过上几招的。
“枪路太长，太慢了，有枪尖却用反把，舍长就短”
柳忆南反手抓住了枪把，示意周慎停下来。但是周慎觉得自己渐入佳境，突然的停下让他有些意犹未尽。
“我拿刀与你练长枪不会让你枪法有什么精进，只不过教你几招保命的招式。待明天去城里武馆，你去找那些武夫对上一对。”
听到柳忆南这样说，让他有些担忧，忧虑自己现在的实力，万一去了丢人怎么办。
柳忆南看出来了周慎的担心，语气温和地说道：“还记得我小时候练刀的时候，师父从来只教我招式，却从不告诉我如何是正确的，如何是错误的。”
边说，她边拾起一旁的刀鞘，慢慢将刀收入鞘中，看着手上的刀眼神逐渐柔和。
“我就自己去镇子上的武馆，或者是驻扎的军队旁，每天他们都会有人在一片空地上练招式。我小时候抽条快，他们都以为我是一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打起来一点都不留情，常常把我就按在地上打。”
在周慎听来，这样的生活是他从未经历过的，他一直被保护的很好，向往着校场和军队，但是从来不知道这些地方究竟是有多残酷。
“记得师父说，虽然在同龄人中我比他们高了不少，但是七八岁的孩子拿着这把刀，这把大了不少的刀，在那些武夫眼里，就像是滑稽的戏子，一个个都看不起我。在被他们用脚踩在地上，旁人拍手称快，笑话我乳臭未干，不知天高地厚的时候，我就暗暗下定决心，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把这些人踩在我的脚下。”
说到这里，柳忆南停顿了下来，和周慎对视了一眼。
太阳在远山落下，只剩下了尾巴，院子逐渐昏暗起来，周慎都看不清她眼中究竟是怎样的情绪。
他掩去眼中难言的情绪，好在院中昏暗，柳忆南也看不见他眼中明暗的光。
突然院中部分亮起，照亮了柳忆南的半边脸庞，周慎能够清晰的看清楚她眼中的情绪，没有谈起过往回忆的唏嘘，而是坚定的。
她并不觉得过去的事情需要别人来同情，投来心疼的目光，她说这些也只是希望周慎能够明白。
血，才能铸就一个武者的魂。
或许是战场上的厮杀，刀上沾的是敌军的鲜血。亦或者是江湖的快意恩仇，刀上流着的应当是横征暴敛之人的血。
哪怕是不见旁人血，也要在地上摸爬滚打，擦干了血再来一战中锤炼自己的魂魄。
但是这些话，她不知道应不应该说与周慎，她没有教过旁人，不知道这样的方式是否有失偏颇。
“没有这些经历，再多的枪法不过是纸上谈兵，既然在京城做不了，在这里未尝不可，在这些武馆，进去上了台子，便无关你姓名，无关你家世，有的只有你手中握紧的武器。”
周慎看向柳忆南的目光难掩兴奋，这些话从未有人与他说过，从小励志战场杀敌的他，在文官父亲的保护下，让这样的理想变成了一个虚妄。
即使师父在教自己枪时，也更多是点到为止，通常简单两式之后就跑去了军营，留下周慎一个人琢磨着那一招半式。
他突然意识到，不是父亲限制了自己，而是自己框住了自己，明明最想要上校场比试，现在却生了怯意，怕丢脸面。
周慎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些年觉得的枷锁，都是自己加给自己的罢了，是自己把自己锁在了那四方的小院，锁住了自己的手脚。
看着周慎有些诧异的表情，柳忆南一笑，转身进了屋内，心里暗暗想到。
虽然这样是在帮周慎打开他的束手束脚，但现在周太傅的角度，这样是不是教坏了他的儿子忤逆他。
周慎一直都在站在他父亲的角度上看自己，所以他甘愿当一只幼雏躲在父亲的羽翼下。
但既然周太傅都选择放手，何不帮周慎一把，早点打开他身上的枷锁，或许还能看到一个不一样的他。
她甚至还有些期待，说不定之后还能在江湖上听闻，有一少年将军平叛西南叛乱，让西南小国不敢越雷池一步。
周慎亦回过神来，兴奋地跟着，“那我们明天何时去武馆，你会和我一起去吗？”
柳忆南进门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说了这么多，都让她有些口干舌燥。
“我不去。”
周慎都未来得及问出为何，就听见门口的侍女的声音。
“二小姐。”
柳忆南倒未回头，接着未又喝一杯茶水。周慎则警惕地看着门口，看着走进来的宋青荷，身子还往柳忆南靠了靠。
宋青荷带着温和的笑，一双桃花眸子看着二人，带着似水的柔情，白色的衣裙纷飞，衣带翩翩，似仙子游走在这人间。
“昨日是我兄长太过专横跋扈，今日我是来向二位道歉的。”
说罢向二人行了一个万福礼，还从藤儿的手中接过一个荷包，向柳忆南递过来。
“这是昨日欠姑娘的钱，既然我们有缘再见，便不能欠了姑娘，多出来的是我的赔礼。”
她脸上带着歉意看着二人，见柳忆南接过了钱袋，暗暗松了一口气，但随即便听到柳忆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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