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站立了片刻,掩去眼中的情绪,恢复了平常的神色,只是握着腰间刀的手紧了紧,大步迈向二人住的院落。
走回去的路上开始下小雨,打湿了她的肩头,回到院中时秋橙看到了柳忆南洇湿的衣服,跟在身后问道。
“可要给姑娘寻一件干净的衣裳,穿着湿衣裳容易着凉。”
柳忆南回以淡淡一笑,“我换自己的衣衫便可。”
昨日宋青月便差人将二人的包裹送了过来,柳忆南回屋将身上的衣服换下,换上了熟悉的道袍。她缓缓将头发用簪子盘好,凝视着窗外的雨幕。
骤然变大的雨势打在盛开的桂花树上,金黄的花瓣掉落在土壤中,也随着砸入窗内的雨滴沾在窗边的桌子上。
昨天柳忆南看的那本诗集还在桌上,被风吹的哗啦啦翻动着树叶,恰如柳忆南现在的心,乱作一团。
心中难言的酸涩,在看到碾落成泥的桂花时再次涌上心头。她想不通师父究竟是为何服用朱砂,虽然朱砂在初用时确有安神镇定的效果,可到了病入膏肓的时候,他或许还是没有停止。
他心里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
他和周若水究竟是怎样的关系?
他曾经又是因为什么离开京城到的江南?
不停有疑问涌上心头又被压下去,柳忆南想说服自己不要去找寻答案,或许在答案那等着自己的将是无尽深渊。可她又怎会不想知道,在自己有记忆开始,师父便整日寻愁觅怨,借酒消愁,可从不与她提及。
柳忆南的眼神逐渐迷茫,这是她从未感受到的情绪。从小时候开始,不论是学刀、学长枪又或是学医,她都是认定了什么,便会坚定不移地向自己所想走去。
可唯有现在,她不知道该不该想又或是能不能想。
门外传来周慎的声音,“你换好衣衫了吗?正好你回来,我们一起用膳。”
少年清脆带着朝气的声音将柳忆南从情绪中拉出来,她长长的睫毛垂下,掩去一闪而过的晶莹,转身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原本在盯着院中的雨发呆的周慎,见柳忆南出来便看向她,一双亮如星辰的眸子又如林中那般,此刻是圆圆的,没了平常那般看人都露出拒人千里的冷意。
本是一双看起来多情却又薄情的凤眼,却在直愣愣看人时,会露出最真挚的情感。
可柳忆南的注意却被廊下雨幕吸引去,今天这场雨下得急,回来才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打在屋顶落下的雨就连成帘幕,甚至都遮去了院中的景色。
只能隐隐约约看到秋橙一手撑着伞,一手领着食盒往这边走来。
柳忆南往廊桥口走去,正好秋橙收伞进了廊桥,柳忆南从她手上接过食盒,从怀中取出帕子递给秋橙让她擦擦身上的水。
“多谢姑娘。”
秋橙连忙道谢接过,慕然与跟过来周慎对视了一瞬,只一瞬他便挪走了视线,又从柳忆南手中接过了食盒。
每次与周慎对视,秋橙总会不自觉地移开自己的视线,只因在他看向自己时,眼中从来不会有什么情绪,便会透出拒人千里的疏离感,这样的疏离感让自己不敢对视。
秋橙抬头,看着前面并肩行走的二人。
周慎侧着低头看着柳忆南,他浅笑盈盈,弯弯的眼睛中含着丝丝笑意,澄澈的眼眸中好似能倒映出柳忆南的身影,与柳忆南说话间,眼睛从未从她身上挪开。
秋橙不禁低头笑了笑,周公子和姐姐的关系可真亲近。
待秋橙将饭菜都摆在桌上下去后,柳忆南措辞问道:“你在京城时可听过曲允真这个名字。”
周慎帮柳忆南盛饭的手一顿,沉思片刻,“从未听说过此人。”
柳忆南接过周慎递过来的碗,换了个问法。
“曲直这个名字呢?”
“也不曾。”
柳忆南觉得自己还是心急则乱了,自己尚在襁褓之时,便被师父带到江南了,周慎比自己还小上两岁,从何得知。
就这样心事重重地吃完了饭,周慎能看出柳忆南有心事,虽然他们二人相识不过几日,但他从未在柳忆南脸上见到过这样复杂的神色。
“你向我问他...他是你的友人吗?”
周慎斟酌着自己的言语,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问出了口。收拾碗筷的柳忆南没有多想,解释道。
“从师父口中得知他以前在京城当差,便想知道些他的事。”
“或许等我回京可以帮你打听打听,既然曾经在京中当差,会有人知道的。”
周慎听闻是柳忆南的师父,便帮她想办法,在京城想打听一个人,还是蛮简单的。
柳忆南轻摇了摇头,转移了话题。
“你且准备一下,我们今晚就走,现下能掌握的动向太少,太被动。”
顿了一下,又轻声说道。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说着柳忆南眉头微蹙,眼中的温和褪去,只剩下一片寒光。
柳忆南回到自己房间准备小憩片刻,但坐在床榻边,看着窗外的雨幕又开始出神。
雨下得很大,但是她并没有关上窗户,任凭雨滴裹挟着桂花打进屋内,一片狼藉。
如果没有这些破事,没有上京这一遭,现在的她会是在哪里看这一场淋漓的秋雨呢。
或许是在草原吧,辽阔无垠的草原,又或是山野之处的某一个山洞,闻着雨水溅起的泥土味。
但唯独不会是在这样的处境,这样连发呆都成了片刻奢侈。
随即柳忆南轻轻闭眼,狠狠地将自己砸在软和的被褥上,露出了惬意的神情。
其实有时候,或许连柳忆南她自己都忘了,她也不过双十年华,正是如同窗外的桂花树一般,同样是最好的年纪。
躺了会儿,她又挣扎地从床上起来,翻了翻旁边放着的包裹。
周慎今天去武馆估计有不少伤在身上,虽然都是些跌打所致,但像他这样没经历过的,保不齐明天身体会跟散架了一样。
如果今晚能顺利出去,那明天才会是一场硬战。
柳忆南拿着包中周夫人给的治跌打的药,敲响了周慎的房门。
没过多久,周慎就打开了房门,见到是柳忆南的瞬间,他眼眸亮了亮。
“你怎么来了?”
柳忆南侧身进入房内,周慎的长枪就摆着桌子上,虽然也用过这把枪一次,但没有仔细观察过它。
将手上的药瓶扔给周慎,“简单处理一下你的伤吧,不然得疼上些时日了。”
说着拿起周慎的长枪细细观察着,枪柄上的纹路很是精细,拿在手上竟有些玉质的温润,枪尖锋利状如笔尖,猛然刺出间,破空声伴随着枪体的嗡鸣声,听着都让人心一颤。
柳忆南将枪轻轻放回桌上,不觉感叹出声。
“是把好枪。”,甚至脸上都带着神采奕奕的神色。
接过药瓶的周慎在屋里找着能反光的东西,说实在,他现在才想起来看一下自己脸上有没有伤。
但没想到的是,屋里竟然没有一件能再反光的东西,以往他都是对着屋里唯一的漆柜梳发,今天却天气阴暗,唯一能反光的漆柜也照不出影了。
“我帮你。”
柳忆南见周慎在房间内没找到铜镜,而自己房中更没有,不过自己梳发确实也不用镜子。
周慎迟疑了一下,将手中的瓷瓶重新递到柳忆南手中,并顺着她的眼神做到了凳子上。
他有些紧张地捏着衣服,锦缎的衣袍被捏皱,甚至手心有些微微出汗。
“你怕疼?”
柳忆南拔出瓷瓶的塞子,见到周慎有些紧张,语气温和地问道。
其实周慎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紧张,只是听到柳忆南这样问,他瞬间松开了捏着地衣摆,拂了拂褶皱,将胳膊撑在桌子上,讪笑道。
“怎么可能,我就是担心会不会留疤。”
柳忆南宽慰道:“不会的,都是些擦伤。”
说话间,她倒出了些药膏在手指上,视线落到周慎的脸上。
白润如玉的脸庞因为擦伤和淤青显得更加白皙,他眉眼压低时,总会露出似有若无的疏离,却在他抬起眼眸看向自己的瞬间,眉眼变得柔和起来,在这一瞬间,他的眼中只有自己。
似水的眼睛即使在昏暗的雨天,也亮如日光,但他的眼神躲闪,忽而直视她,忽而看向别处。
却在看向柳忆南时,眼中满是专注的神情。
柳忆南手一顿,力气一下没收住,指腹按在了周慎脸上。
指尖感触的不再只有微凉的药膏,更还有细腻的触感,还带着温热。
柳忆南控制住自己的视线,只注视着周慎的伤处,不去和他对视,渐渐地压下心头那奇怪的感觉。
周慎看着柳忆南专注的眼神,视线渐渐地停留在她的脸上,没再挪开。
未施粉黛的脸上不见任何瑕疵,唯有前些时日划破的脸颊处,还可以见淡淡的粉红色,她的眉很细挑,纵使没有起伏,却好似能在她的眉间看到起伏的群山。
周慎在想,或许是她的眉宇见总透露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但有时却带着看破一切的怅然。
她的长相不多见,在周慎第一次见到她时,还以为是个清秀的少年郎。
柳忆南的脸庞并不柔和,反而带着分明的棱角,微微驼峰的鼻子带来英气的感觉。她不常笑,显得很是内敛冷漠,大多时不过是微微弯起嘴角。
柳忆南给他细细地上完了药,药膏带来的微热感将他的思绪拉回。
“你可有见过雪?”
周慎突然问了柳忆南这样一个问题。
柳忆南愣了一下,不知道周慎为什么要问自己这样的问题,但她还是回答了。
“江南大多时是没有雪的,有也不过是飘的小雪,落在地上便化了。”
“你在用药膏抹在身上淤青的地方,切记要揉开,不然会痛。上完药便小憩片刻吧。”
柳忆南将瓷瓶放在桌上,周慎点了点头,没说什么,站起身笑着说道:“那今日便多谢了,待会儿见。”
柳忆南脸上带着些许莫名其妙的表情,不知道周慎问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她没想深究,颔首离开了。
周慎看着柳忆南离开的背影,喃喃念出了一句诗词。
“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
什么时候会有宝宝看到这里嘞?单机许久有点憋得慌,记录一下。
现在2024年12月30日凌晨12.08,许愿以后会有好多好多读者宝宝看到这里[绿心][橙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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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上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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