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山与何朝暮未再耽搁,又朝黄山行了几日,便已到达绩溪县。
一到绩溪,便说明二人已到达徽州地界,距离黄山也就不足二百里路程。徽州共有一府六县,即徽州府、绩溪县、歙县、黟县、祁门县、休宁县、婺源县。李青山几月前去三清山送信时,便路过此地,但当时事出紧急,便未做停留,而何朝暮却是第一次来此地。
二人进绩溪县城后下马,牵着马在城中游荡。路边民房、祠堂、牌坊错落有致,多为白墙黑瓦,造型丰富,依山就势,构思巧妙,自然得体,有种独具韵律的美感。牌坊和祠堂中多有木雕、石雕、砖雕,每一处雕刻都匠心独运,栩栩如生。
李青山道:“朝暮姑娘,你看那每一间房的围墙上,都高出来一截,那形状像不像一颗颗马头?”
何朝暮道:“那叫马头墙。之所以高出来是用于防火的,因形状酷似马头所以叫马头墙。只是从你口中说出来,一颗颗马头......还怪瘆人的。”
李青山道:“你都没来过徽州,何以知道这些知识?”
何朝暮道:“书上看的呗。更何况那徽商遍布全国,在我们苏州也有些许这样的建筑。”
李青山又问道:“何以徽商能够遍布全国?”
何朝暮答:“据说这徽商早在南宋年间便有了,因为徽州地区山多田少,所以很多人无地可种,便从事商贾。商贾之事,一旦成了团,便可控制市场,徽商勤俭,所以资本积累的就快些,加上这徽商也都聪明,苏州产棉花,他们就到苏州发展纺织业;扬州产盐,他们便到扬州发展盐业,自然生意就越做越好咯。”
李青山道:“能聚能散,灵活多变,武功之事也是如此。”
何朝暮道:“说起来他们还深受儒道影响,属于儒商。和你们门派理念差不多。”
李青山道:“姑娘这就有所不知了,我们祖师爷曾向弟子口传:心即理,心即宇宙。当用心感受世间万物,儒也罢,道也罢,禅也罢,我们用心眼看到了他的模样,那便是他的模样,知行合一,方乃正道。武功如此,做人亦当如此。”
何朝暮道:“不是很能理解,看来我的悟性还是不足。”
李青山学着师傅的口吻道:“姑娘已经很聪明了,能否悟道只看机缘。”
何朝暮问:“那你悟道了没有?”
李青山不语,实际何为悟道,李青山也难以解释。
二人到客栈,将马拴在马厩,便准备用餐了。何朝暮问李青山:“徽州地区有些什么好吃的呀?”李青山道:“当然属臭鳜鱼和毛豆腐了。”
何朝暮道:“这两样菜听起来可不怎么得体。”
李青山道:“得不得体的,好吃就是了。何况我们来到一个地方,哪怕他不好吃,也一定要尝尝鲜才是。这样我们的舌头、肚子也可以帮忙记住,这个地方我来过。”何朝暮虽觉得李青山在胡说八道,但也不无道理,便吩咐店小二上菜,除了这两样,何朝暮又点了几样其他的地方小菜。
何朝暮道:“呆瓜贼,我一直有个疑问。”
李青山道:“有何疑问?”
何朝暮道:“修习之人,不都应当克己复礼,清心寡欲才对,何以你的口腹之欲如此之盛?”
李青山笑道:“从小大师哥就教我,我们应当以心为万物,想吃的时候就要吃,想睡的时候就要睡,吃饭的时候就要享受美食带来的欢愉,睡觉的时候就要心无杂念,知行合一方是如此。小的时候,大师兄就会带着我在莱州城四处跑,今天新开一家烧饼摊啊,明天新开一家鲁菜馆啊,大师兄都会带我先去尝尝。有些菜馆老板与大师兄相熟的,新上一道菜也会先叫大师兄前去品鉴,大师兄自然也都会带着我。”
何朝暮错愕道:“你们心剑门弟子都是如此?”
李青山道:“倒也不是,只有大师兄和我是这样。师傅宠溺我们,且也无伤大雅,就放任我们了。你和大师兄见过,难道没有发现他的口腹之欲更胜一筹?”
何朝暮道:“王大哥当时把我送回家去,未吃饭就赶忙走了。”
李青山道:“嗯,那想必大师兄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要么肯定会留在你家大吃一顿再走的。你家是大户,大师兄平时是不会放过这种机会的。说起来,不知道大师兄现在要是知道我俩在一起会作何感想?”
何朝暮道:“王大哥有如大鹏,我只是一只小麻雀,他又怎会记得我?”
李青山道:“记得的,大师兄曾对我说过,他在苏州城遇到一个和我一般大的小女孩,机灵得紧。还说......”
王行知当年剩下的话是:“我看那女孩比你还机灵一些,以后你再调皮,我就叫她来给你当媳妇,到时定能管住你。”本是玩笑话,但李青山此时觉得说出来甚为不妥,便不再言。
何朝暮道:“还说什么?”
李青山道:“没什么,剩下就是门派机密了,不可外泄。现在看来,大师兄说的那个小女孩就是你了。”
何朝暮道:“我又有问题了,我们俩到底谁大啊?”
李青山道:“我是万历三十八年腊月生的,你呢?”
何朝暮道:“我是万历三十九年五月,你大我半岁。”
李青山假装正色道:“那你以后就别再呆瓜贼、呆瓜贼的叫我了,应该恭恭敬敬称我一声李大哥才是。”
何朝暮道:“好的,那以后你不惹我生气的时候我就叫你李大哥,你惹我生气的时候我就叫你呆瓜贼;你就叫我暮儿吧,在家我爹娘都是这样叫我的。”
李青山本想借年龄一事开开何朝暮的玩笑,可没想到何朝暮答应的如此爽快,而且还让李青山直接称呼其乳名,只道是何朝暮出生在镖局,一直被父母当男孩子养,不拘小节。但即便如此,李青山心中也大为欣喜、感动。便道:“如此甚好。”
李青山不曾想到,其实何朝暮说这话的时候甚是紧张。这些话早就在何朝暮的心里,但无法开口。从李青山说起小时候与王行知的过往时,何朝暮就酝酿借年龄之事改变相互的称呼了。所以即使李青山说他是万历三十九年腊月生的,何朝暮也会说自己是万历四十年五月生人,比李青山永远小上半岁。
二人自相遇已有一个月,这一月来每日朝夕相对,且一个正直勇敢,又有侠义之风;一个聪明可爱,又善良柔情,早已互生情愫,惦记彼此,只不过年少之人,谁也不好意思表达自己的情感,只觉得能保持现状就已是天大的快乐了。
二人说完,皆害羞了一下,何朝暮先开口道:“李大哥,这里离黄山不远,说不定本地人都知道扑梦大师呢,不如我们就从这里开始,所到之处都打问打问可好?”李青山还未从欣喜害羞的情绪中走出来,道:“甚好,甚好。”
于是何朝暮便想,客栈、茶馆等通常都是信息交汇之处,便先从这些地方问起。可跑遍了整个绩溪县,过往之人均不知扑梦大师为何人,何朝暮甚是沮丧。
李青山突然想到什么,便道:“暮儿,范军师的师傅是天下第一的医师,他知道扑梦大师的消息,会不会其他同行中人也知道扑梦大师的消息?”
何朝暮大喜,忙打问茶馆中人附近有哪些医馆及行医之人。何朝暮整理出名单,绩溪县的医馆共有五家,江湖郎中十一人,二人便挨个拜访。走了一天已拜访了四家医馆和全部郎中,均不知道扑梦大师之名,李青山见何朝暮闷闷不乐,便道:“没关系的,这不还有一家医馆没去,就算绩溪没有,徽州这么大,总有人知道的。”何朝暮点点头。
到了最后一家医馆,二人进去看这医馆没什么人,药柜上也空空如也,均感不解。李青山向掌柜道:“掌柜的,请问您这里有没有一位黄大夫坐诊?”那掌柜指了指里屋,便没再搭理二人。
二人进屋,见一老者伏在案前,正是那黄大夫。李青山道:“晚辈李青山、何朝暮,特来向黄大夫请教。”
黄大夫道:“什么?你们要来领药?”
二人大惊,李青山又走近到黄大夫身边,道:“晚辈李青山、何朝暮,特有事向黄大夫请教。”
黄大夫道:“领药去外边找掌柜的,我只管看病,不管领药。”
李青山无奈,凑到黄大夫耳边,大声道:“晚辈有事!特来请教!”
那黄大夫怒道:“吓死人了!我不聋!”然后顿了顿,指了指外面道:“去找掌柜的领药。”
屋外掌柜的实在看不下去,进来拿了一支笔和一张纸,扔在案前,又指了指案上的砚台,皱着眉头转身走了。
李青山意会,便在纸上写到:“晚辈李青山、何朝暮有事向黄大夫请教。”
黄大夫接起笔,写道:“何事?”
李青山写:“老先生是否听说过扑梦大师?”
黄大夫写道:“没有。”
李青山正欲写:“多谢老先生,晚辈告辞。”何朝暮将笔接了过来,写道:“我们已经走便了城中医馆,拜访了所有十一名郎中,请问老先生,附近还是否有行医之人?”说罢便将名单拿给老者看。
黄大夫看完后写道:“没有。”
二人均觉丧气,只见黄大夫又写道:“去城西。”然后绘制了一份地图,在地图中某一处画了一个叉,旁边备注“老张”,然后交予二人。二人明白,城中已没有行医之人了,黄大夫的意思是从城西出发找老张。便向老者作了一揖,走出门去。
出门后李青山道:“不知黄大夫说的这个老张,能不能顺利找到?”
何朝暮不悦道:“老张能不能找到我不清楚,但我知道这家医馆为什么没人来了。”
李青山心里清楚,二人走了一天也没有问到扑梦大师的消息,那黄大夫看起来头脑也不清楚,又说了附近再无行医之人,今日什么消息也没查到,最后得了一张模棱两可的地图,何朝暮心中着急,自然不悦。便道:“暮儿,咱们时间还多,明日向西找这老张倒也顺路,找不到咱们就继续向黄山走,不打紧的。”
何朝暮道:“也是,天色已晚了,咱们回客栈吧。”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