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莠,贺琅与彭万山三人走进了一个死胡同。
程莠看着地面上一路蜿蜒到此的白痕,对上贺琅同样有些疑惑的眼神,道:“到这就没了,那么重的玄冥戟不可能凭空消失吧。”
彭万山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上前拍了拍拦路的石墙:“难不成还能穿墙而过?”
贺琅屈指敲了敲石墙,摇了摇头道:“确实是墙,不是暗门。”
程莠把手搭在金羽刃的刀柄上,“嗒嗒”敲了两下,道:“我觉着肯定有机关,我可不信她突然把拖了一路的长戟扛跑了。”
贺琅闻言一笑:“是,我觉着你觉着的对。”
程莠:“……你干嘛学我说话。”
贺琅眉眼含笑地看了程莠一眼,指了指地面道:“这里的划痕迂回的痕迹很明显,也许这里有隐藏的暗门。”
程莠点点头道:“那四下找找吧——到底哪里来的野孩子,胆子也忒大了点。”
彭万山折到死胡同外,道:“老夫上那头看看去。”
程莠看着地面上迂回的白痕,有些想不明白为何白痕并非前后或者左右迂回,而是非常大幅度地呈环绕式迂回,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有一道白痕的的确确没有迟缓地穿过了一面石墙,非常不起眼,是一条单线。
程莠缓缓蹲下身,盯着这条穿入石墙的白痕出神,她抬手用力敲了敲墙面,非常厚实,没有回音,就是一面普通的石墙。
怎么回事?如果莫栀丢掉玄冥戟自己跑了,那玄冥戟哪去了?藏墙里去了?假设这墙后面不是密室,只是一个可以藏玄冥戟的暗阁,那这条白痕又怎么解释?
难道真的穿墙而过了?
程莠不信谁真有这么大的能耐,她站起身来一寸寸摸过墙面,终于在离地三尺的地方摸到了一块触感不一样墙砖。
程莠略一思索,手掌用力,按了下去。
与此同时,那头的彭万山忽然大叫出声:“哎哎哎!怎么回事?!琅儿?!小姑娘?!”
程莠与贺琅同时望去,只见甬道尽头处的一面石墙骤然“轰隆隆”地动了起来,生生把彭万山挤到了另一边,转眼将他们二人死死地堵在了甬道内!
程莠一惊:“怎么回事?!”
贺琅一言不发地皱紧了眉头,不动声色地抓住了程莠的手腕。
然而那边石墙移动的声响还未停息,甬道两端的石墙徒然同时向中间移动,“轰隆隆”地向两人压去!
程莠与贺琅背靠着背,一时不知如何应对,贺琅低声骂了一句:“娘的,这是要把我们夹成大饼?”
程莠道:“怎么办?这上下前后左右都行不通啊!”
眼看空间越来越小。程莠忍不住哀嚎了一句:“这他娘的死相也太难看了吧!到时候我爹给我收尸估计连他闺女的尸骨都择不出来,两个人都水乳交融了!”
贺琅:“……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呢?!”
就在冰冷的石墙毫无人性地要将两个大活人压成一摊烂泥时,贺琅突然转过身,将程莠按在了自己的怀里。
程莠:“?!”
然后程莠来不及多想,她已经感觉到冰冷的石墙贴上了她的后背!
可是致命的强压并没有到来,“轰隆隆”的震响遽然停止,与此同时,无数杂乱的响动在四周轰然而起,前后两面石墙迅速倒退的同时,左右两面石墙突然裂成了无数大小不一的墙块,而后开始交错穿行起来!
眼看一块石墙就要拍向两人,还有一块石墙从他们侧面直接撞了过来,贺琅抓着程莠连转两步躲了过去,随后游刃有余地带着程莠左闪右躲,直到所有看似断裂的石墙在他们身后重新拼成了一整面墙壁,程莠还是晕乎乎的。
程莠大为震撼:“你是怎么做到的?”
贺琅言简意赅道:“中轴相对,迂回白痕。”
程莠发自内心地赞叹道:“贺大人果然神通。”
贺琅笑道:“当然程女侠也功不可没。”
两人看似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聊,实则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景象。
他们的面前已经无路可走了,无尽的黑暗在他们的脚下蔓延,那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而在他们遥遥的对岸,一尊金灿灿的古佛端坐于莲花座之上,目空一切,渺视众生。
“月华古佛。”
程莠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道:“这便是那一尊罗刹吧。”
将月华古佛称之为“罗刹”实则并没有什么不对,毕竟这尊古佛惹出来的人命可不在少数,只是如此巨大的一尊佛像,为什么会出现在地宫里,而且还在这样一处绝壁之上。
贺琅看了一眼四周山壁上依次排列的兽头烛台,幽冥蓝焰正徐徐燃烧着,并没有因为不速之客触动了机关而有丝毫波动,仍旧静默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怎么,你想敲点带回家?”贺琅的语气听起来颇为轻快,好像一点也不惊讶。
“……”程莠抬头看向贺琅,露出了一副牙疼的表情,“贺大人,咱能干点人事吗?”
贺琅淡淡一笑,道:“不知道这尊古佛到底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要不……我们过去看看?”程莠提议道。
不待贺琅回话,程莠便犯难了,她拢了拢宽大的外袍,道:“这么远的距离,也不好施展轻功啊。”
随即她将目光投向贺琅:“贺凌云,你行吗?”
程莠笑嘻嘻地道:“你那个‘凌波微步’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贺琅斜觑了她一眼,不置可否道:“是很厉害,但那是轻功,不是飞功,还有,它叫‘浮云掠’。”
“浮云掠?连轻功都是云山派独门绝学,啧啧啧,贺凌云,你不会……”
程莠话没说完,就被身后一阵似有若无的吵闹声打断了,她与贺琅同时转过身,看向面前这一条在石墙间的幽深甬道。
“我怎么感觉我好像听到小七的声音了。”程莠一把拉住贺琅的手腕,被他那冰凉的铁质护腕冰了一下,手向下一滑,自然而然地握住了他的手,拉着他往外走,“看看去。”
“……嗯。”
越往外走,吵闹的声音就越清晰。
“你这个小兔崽子,对待长辈不知礼教吗?”
“谁知道你是不是好人,鬼鬼祟祟地在这里,一看就没安好心!”
“老夫怎么就没安好心了,你们一上来就拿着刀对着老夫,到底是谁没安好心?!”
“谁让你长得像个鬼!”
“什么?!”彭万山不敢置信道。
“对,是你先吓唬我们的!”
彭万山两个眼珠子瞪得又圆又大,差点没喷出火来,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是可忍,孰不可忍,拔剑吧!
彭万山的手都已经按在复归的剑柄上了,谁知下一刻被一个声音打断了,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歇了火。
“小七!”
“师姐!”
“少阁主!”
贺琅感到握着自己的手忽然松开了,眼前人瞬间被一个飞扑过来的黑影抱住,怎料用力过猛,将程莠扑得一个踉跄,撞到了贺琅的半边胸膛,贺琅条件反射地顺势扶揽了她的肩膀。
气氛有那么一刹那的紧绷。
小七人还没站稳,连自家师姐的温暖怀抱还没感受到,就被五师兄何炀拎到了一旁,训斥道:“都多大了,不许再向少阁主撒娇!”
小七愤愤不平道:“我哪有!”
话音未落,小七却在接触到贺琅一个意味不明眼神后瞬间一个激灵,任凭何炀又训斥了他两句也没吭声,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害怕,就莫名地觉得贺大人的眼神不太友善。
这边贺琅收回眼神,在程莠耳边轻声道:“站稳,我松手了。”
程莠立马站直了身子:“啊,哦,好!”
彭万山咬牙切齿地将他们挨个扫视了一遍,道:“小姑娘,你们雾山的人都这么粗鲁吗?!”
程莠走出甬道,看向彭万山道:“见笑了见笑了。”
“师姐,你离这怪老头远一点!”小七拽着程莠的袖子,拼命把她往雾山阵营拉。
贺琅就势往墙头上一靠,抬手拦住想动粗的彭万山,道:“一把年纪了,少动点气,说不定还能延年益寿。”
彭万山气得一甩拂尘,背过身去:“哼,老夫不跟你们这一帮毛头小子计较!”
贺琅嘴角噙着笑意,看了一眼雾山弟子,最后目光落到程莠身上,道:“既然都出来了,就不用去找总机括了吧。”
程莠的目光从小七身上依次看去,五师兄何炀,六师兄韩诤,十四师兄朱襄,外门弟子李平,李安……秦怿和林禹呢?
程莠的眉紧紧皱了起来:“秦子涣和三师兄呢?没出来吗?你们谁看见了?”
众人皆是摇头。
见状,程莠的心也跟着沉了下来,都没看见,难道还被困在宫室阵法里面吗?会不会有性命之忧?
这时,程莠低头看到小七右腰处的外裳上一大片血迹,当下一骇,道:“你受伤了?!”
小七连连摇头,道:“没有没有,是五师兄,五师兄为了救我把左手划伤了……”
说着,小七自责地低下了头,程莠宽慰地摸了摸小七的头,抬眼望向何炀,何炀摆了摆手道:“不碍事,小伤,都处理好了。”
程莠叹了口气,看向余下几人,担忧地问道:“你们受伤了没?可有事?”
几人虽衣着略显狼狈,但还算齐整,见几人都摇了摇头,程莠才算稍稍松了口气。
程莠转身看向神色沉静的贺琅,问道:“我哥丢了,找不找?”
贺琅:“……”问我干嘛?他又不是我哥。
“不用找了,”彭万山忽然开口道,只见他盯着贺琅身后幽深的甬道,有些兴奋地道,“真是巧了,你们竟然误打误撞解开了通往中子区的暗门机关!”
谁知话音未落,程莠一把抽出金羽刃闪到了彭万山身前,下一刻刀刃便架到了他的脖子上,彭万山根本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被逼到了墙根动弹不得。
这怎么可能?!
彭万山不敢置信地看着程莠,这小丫头不过十**岁的年纪,出手又快又狠,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竟是完全躲闪不及!
“你你你你你要干什么……老夫又说错什么了?!你把把把刀放下!”
程莠冷笑着道:“老刺猬,你这不靠谱的,你不是说我的师兄弟们在东南西北四个子区都有可能吗?合着你是在跟老子信口开河吗?江湖骗子?!”
“我我我我那都是猜测……”彭万山心虚地咽了咽口水,“我也没说一定会是这个情况啊!况且、况且你的兄弟姐妹都找到了,你现在拿着刀对着老夫是什么个意思?!”
“我哥现在还在外面‘流离失所’,他若是不幸……我这把刀找不到泄气口,是不介意在你身上试试的。”程莠面不改色地说道。
彭万山这算是听出来了,她这是找不到哥跟他急呢!可是她找不到哥跟他有什么关系!
秦怿要是知道程莠为了他跟别人大动干戈,肯定得感动到哭出一个西湖来!
小七看着程莠神色似有不对,忧心忡忡地叫道:“师姐?”
贺琅也敏感地觉察出些许不对劲,他上前按住程莠的肩膀,沉声道:“程莠,冷静点。”
程莠却不为所动,仍旧死死地盯着彭万山,道:“你说是不说?”
彭万山一头雾水:“说……说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老夫都说了,你不信我能怎么办!你这小妮怎么这般不讲理!”
程莠握着刀柄的手向下一压,手腕带动刀身半转,眼看那利刃就要破开皮肉,彭万山都能感到脖子上一凉,压迫的刺痛更是要不留遗力地冲破他紧绷的神经,想来自己经历生死数次,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么丢脸的!竟然连剑都没拔出来!
就在彭万山为自己的命运不甘时,只见贺琅比程莠压刀的速度的更快,一把将自己的右手插到金羽刃与彭万山的脖颈之间,“当”地一声用护腕挡住了程莠的刀势,而后贺琅一脚踹在了彭万山的腿上,彭万山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但也顺势被贺琅一脚踢了出去。
这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程莠有些恼火,右肘回勾,金羽刃的刃锋划过贺琅的护腕,竟是生生在生铁上剌出一道白痕。
小七急道:“师姐!”
其他几人也跟着着急道:“少阁主!贺大人!”
贺琅面色沉着,右手护腕顺着刀刃向前划去,而后猛然向上发力,手腕翻转霎时绕着刃锋压住了刀背,与此同时不待程莠抽刀,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稳着力道轻轻一扭,程莠的右手瞬间脱力,金羽刃“唰”地脱了手。
贺琅左手一把接住金羽刃,挽锋将金羽刃送还回程莠腰间刀鞘的同时,抓着程莠的手腕旋身一转,将她压在了墙壁上,随即左手掠过程莠的腰间束带,勾出里面的香囊,不由分说地压在了她的鼻子下方。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看得一旁的众人都呆愣住了,只听贺琅低沉的声音在四下回响:“程莠,看着我,我是谁?”
两息之间,程莠的心悸已慢慢平复,思绪回笼,不由得心下一惊,她这是又犯病了?为何这甯萤香越来越不起效用了?按理说泡了水是不会太影响药效的。
“我是谁?”贺琅压低声音又问了一遍。
程莠看着近在咫尺的贺琅,他黑白分明的眼眸中倒映着自己,清澈的眼波如盈盈秋水,竟是有那么一丝的……动人?
但是……她的双手被贺琅死死地钳制住了,整个人被压在墙壁上动弹不得。他想让她回答他,奈何他的手指按在她的唇上还不自知,她连眨了好几次眼他也不为所动。
好嘛,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程莠!”贺琅忽然抬高了音量。
众人不明所以,看着程莠迅速挣开了贺琅,而后一把夺下自己的香囊,不明白贺大人为何刚刚还一脸担忧,现下却悲愤加交。
程莠扬了扬手中的香囊,恭敬地对贺琅拱手一礼,道:“多谢贺大人了。”
贺大人一甩袖子,直接背过了身去,一句话也没说,似乎并不领情。
程莠一脸得逞了的贼笑,无所谓地耸耸肩,而后转身对一旁的彭万山道:“方才多有得罪,还望前辈不要介意,烦请您老人家带我们我去寻总机括。”
彭万山心不甘情不愿地笑道:“哪里哪里,应该的应该的。”
而后彭万山笑脸一拉,拔腿就往甬道走。
程莠跟着彭万山,路过贺琅时拍了拍他的肩道:“走吧贺凌云,别那么小气嘛。”
贺琅:“……”
待几人依次进入甬道,贺琅抬起左手,看着无名指上依旧清晰的牙印,耳根还在微微发热。他磨了磨后槽牙——自他记事起,长这么大还没人对他如此无礼!
贺琅:“程,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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