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眠头皮发麻,沉默的长度或许是一分钟,或许两分钟,在她这里,等同于一年。
如果余玲不在场,她可以直接说出温思远出轨的事情,然后说自己要离婚,但是余玲在,她就怕。
几年前在手术室外听见医生说余玲心跳骤停要做CPR这件事给她带来的心理阴影太大了,就连她知道温思远的出轨对象是许欢的时候都差点被气死,更别说余玲。
就算余玲一定要知道温思远和许欢的龌龊事,也不能是从她嘴里听说的,她非常怕事,不想担上一条人命。
她绞尽脑汁,离婚势在必行,离婚在现在来说也不能算是什么特别大的事情,她努力地想,要怎么让余玲接受她要跟温思远离婚?
但很快她就意识到,眼下其实就有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她咬了咬嘴唇,抬头睨向余玲,又看一眼陆父陆母,随后艰难地出声:“其实……我有些事情,瞒了你们。”
自己亲爹亲妈这边以后可以解释,现在她只想借机搞定余玲这头。
余玲一看她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的预感,“什么事?”
温思远的手一下子攥紧了,“眠眠。”
陆眠看他一眼,看清了他眼底的恳求。
她当然很清楚他在恳求什么,他或许以为她要将他和许欢的事情说出来了,事实上,她也确实挺想说的,只是不能是现在。
不能是在余玲面前,这个事实对余玲来说太残忍了。
她深吸一口气,“我和温思远,这么久都没有孩子,其实是有原因的,我……”她顿了下,低下头,“我去医院做过检查,我……不能生。”
话音落,整个客厅气氛像是死了人一样沉寂。
温思远的手却攥得更紧,他死死地盯着陆眠。
而她手指又抠一下自己的裤子,这点儿声响居然也特别明显,她顿时不敢抠了,又道:“输卵管上的问题……我一直没有说,因为我怕你们失望。”
好几分钟过去,余玲脸色煞白,嘴唇颤着出声:“思远,这件事……我怎么没听说过?”
“他不知道,”陆眠赶紧说:“我没有告诉过他。”
温思远面色沉沉,忽然开口:“眠眠,不要乱说。”
他几乎立刻就意识到了陆眠在做什么——她想离婚真是想疯了,又怕刺激到余玲,竟想出这种理由来。
他居然说不清,她说出他和许欢的事情是不是更好。
陆眠看了他一眼,“我没有乱讲,我确实生不了。”
贺习艳和陆为民都一脸震惊,贺习艳问陆眠:“你什么时候做的检查,我怎么没听说?”
陆眠头又垂下去,“这种事……我没法和你们说,我自己也很难受啊。”
余玲已经捂着心口,开始深呼吸,这是医生告诉她控制情绪的方法之一,温思远赶紧从旁边扶着她,“妈,您别着急,慢慢吸气……”
陆眠赶紧看过去,余玲脸色果然难看。
她心下恐惧,一方面是怕余玲受不了,另一方面,如果余玲真连这点儿刺激都受不了,那温思远和许欢的事情绝对会压垮这个母亲的。她一直因为余玲的病而提心吊胆,难道要永远这样畏首畏尾无法顺利离婚?
余玲抬起手,手抖着,指着陆眠鼻尖,“你……你……你不能生,你不早说……你瞒着我就罢了,为什么……还突然给自己买房子?你到底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我买房子是因为,”陆眠迟疑了一下,虽然觉得这种谎言对余玲很残忍,但到底还是说了下去:“如果你们非要孩子的话,我需要给我自己一些保……”
“陆眠!”温思远出声,语气很重地打断了她的话,“妈身体不舒服,你不要再说了。”
她抬眼,他目光凌厉地瞥了她一眼,很快就转过脸去看余玲。
他生气了。
他只有很生气的时候,才会连名带姓地叫她的名字。
“妈,您怎么样?”他手忙脚乱地去摸余玲的包,“您出门的时候带药了没有?”
陆眠这才发现,余玲的脸色已经白得吓人,嘴唇青紫,呼吸很急促。
贺习艳和陆为民也坐不住了,赶紧过来帮忙,将余玲放倒在沙发上。
温思远从余玲的包里面找到药,贺习艳拿着杯子去倒水……陆眠的面前,一片混乱。
她抿唇,没有上前,一言不发,看起来很安静,其实心底非常慌。
如果余玲出事,她难辞其咎,但她总要赌一回的,只要熬过去,余玲觉得她不能生孩子,自然会要求温思远离婚。
温思远如今唯一的亲人就是余玲,他很孝顺,余玲的话他不可能听过就算。
这已经是她目前能想到的,将伤害降到最低的解决方法了,毕竟对于婆婆来说,儿媳妇和儿子不同,可以换。
她攥着拳,想起温思远深深看她的那一眼,她刺激到余玲,以至于余玲发病,他很愤怒,但是他有什么好气的?他还有脸和她生气?
——如果说出事实,那现在就不是给余玲找药了,直接送医院,也未必有救。
……
经过一番折腾,余玲最后躺在沙发上,虚弱地喘了好一阵子气,而温思远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妈,我送您去医院。”
余玲气若游丝地先说了个“不用”。
陆眠方才一席话,对于三位老人都是当头一棒,贺习艳看余玲情况略缓和了点就拉着陆眠到厨房,压低声问陆眠:“你别吓唬妈……到底怎么回事?不能生孩子这毛病可不是闹着玩的。”
陆眠垂着眼,满腔烦躁,“妈,一个女人的生存意义难道就是生孩子?”
“可……”
“我哄你们的。”陆眠声音小了点,看一眼贺习艳,“我没事,身体好好的,至于能不能生我没试过,也不知道,但就算能生,我也不可能给温思远生。”
贺习艳瞠目结舌,“你把话说清楚,你什么意思这是?和思远闹别扭?你没看你把他妈气成什么样!她那个病你心里还没数吗?!”
陆眠靠着冰箱,神色逐渐颓败下来,“妈……”
她往门口望了一眼,视线收回来,说:“温思远又出轨了。”
贺习艳一下子愣住了。
她在贺习艳有反应之前,很快地道:“我和他是肯定要离婚的,买房子也是想拿点东西在自己手里,搞不好回头可能还要打官司,反正……”
她脑子一团乱,说话也很混乱:“我是死也不可能继续和温思远再过下去的。”
贺习艳好像是才回过神,“他不是说他知错了会改吗?他还和我发誓说他心里只有你的!”
因为情绪激动,贺习艳声调高了一度,陆眠赶紧捂了一下她的嘴。
“我的亲妈,小声点!”陆眠这会儿已经被余玲吓得心惊肉跳的,“这事儿不能从咱们这里让温思远他妈听到,你也看到了,他妈那个样子……这几年,他妈就是靠药养着的,风一吹都能跑,她整个人生就围着温思远转的,温思远出这种事,她绝对接受不了。”
贺习艳还是有些难以置信,摇着头,“他怎么能,怎么能……怎么能这么对你呢?”
陆眠没说话,慢慢松开手。
看贺习艳的反应,她觉得说到这里就够了,要是再说出许欢的名字,贺习艳八成要疯。
贺习艳还是摇头,“当初多少人骂他,你都没离开他,我和你爸都不让你跟着他,你说你相信他,为了嫁给他还和我们吵,偷偷拿户口本出去……他怎么能这么对你呢……”
陆眠无法维持平静的表情,事实上,她的鼻尖又酸了,贺习艳提到过去,令她回想起曾经那个愚蠢的自己。
她强忍着情绪,“男人大概……有钱就变坏?”
她说完,甚至还笑了一下,“是我的错,我应该听你和我爸的话。”
接着她努力将话说得轻描淡写,“没事了,反正……离婚就能解决的事。”
贺习艳扶着额,往后靠住墙壁,就连她这个丈母娘听到这事儿都有种在做噩梦的感觉。
她抬眼看陆眠的时候,眼底有了心疼。
陆眠这个当事人,才是最难受的,她面色晦暗道:“早知道,半年前你说要离婚的时候,我就不该拦着你……要不是看他当时态度那么认真诚恳认错,我真是……”
她话没说完,客厅里就传来了陆为民的声音。
陆为民叫的是陆眠,陆眠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躲在厨房,立刻就出去了。
陆为民和温思远商量之后,依然不放心,还是决定送余玲去医院。
温思远抱起余玲往出走,陆为民用眼神示意陆眠跟上,“你的事情回头说,先送人去医院再检查一下。”
陆眠不情不愿,但多少还是有些担心余玲,只能跟在温思远身后。
去医院的路上,车里气氛压抑得像是死了人,一直没人说话。
余玲这几年是医院的常客,温思远轻车熟路地将人送进心电图检查室后,走出来,看到陆眠也安静地等在外面。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朝着她走过去。
晚上的医院门诊部楼道里很冷清,白炽光下,他面色不虞,显然是还带着情绪,开口问她:“你是不是想离婚想疯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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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晋.江独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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