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很大,慈粼不知转到何处,在一座园亭的古树上歇了脚。
今日她穿了身烟青色裙裳,与那颗巨大的龙爪槐相隐。
此树干庞大,数条大干延伸,如巨龙飞舞,小枝下垂如钩,似虬爪拿空,周围更有假山、方亭融为一景。
阳光洋洋洒洒落下来,将女子清秀脸庞描了一层柔光,宛如天降的仙女,在神树上落脚小憩。
迷胧间,有二三俗人打搅了这片宁静。
“翰林大人,这闻扶行事未免过于死板,竟然公然驳了您的面子,反对十九皇子入翰林院经学。”翰春园中陆续走出三两官员,结伴而议。
伴在程棹身侧的几名朝臣显然是对闻扶不满已久。
就在方才的会议中,关于十九皇子的辅导事宜,要知道,先朝的皇子启蒙皆经翰林院辅学。
十九皇子是如今唯一一位还保留皇位,未被贬黜的先皇遗子。
当时那场宫变,不知是出于何种原因,竟让狠厉果断的贺玜留下了这名尚在垂髫之年的小皇子。
如今新帝尚未得子,那些老臣皆在蠢蠢欲动,企图控制这位先皇血脉,推翻当今贺玜的横权。
身为翰林院大学士的程棹嗤笑一声,行至园亭下,一脸不屑:
“他闻扶一介武夫,还想做十九的老师不成?笑话!我倒要看看他想干什么!”
如今的闻扶不同与往日。
往日先皇看中他,就是做太子的少保也是行的。如今,他虽管辖着禁卫军,贺玜却对他诸多猜疑。
只要稍微掀起个风声,程棹不信贺玜还能允许这位曾誓死追随先皇的异心之人留在身边。
这样想着,程棹冷笑一声,朝同行的小官招来,耳语几番。
几人点点头,附拥称赞。
殊不知亭下这番窃语全被那树上闭眼睡觉的慈粼听了去。
她蹙了蹙眉,只觉那些人吵得很。直到三三两两人离开园亭,她才两眼一闭,翻个身,打算继续睡。
哪知在园亭的转阴处,赫然站着一着甲胄绛衣之人。他腰持佩刀,肃厉站定,目视前方,神色无异。
此人,应该就是众文官口中说的,那个被贺玜降了职,还死板愚效的北军统领-闻扶。
慈粼眯眼瞧去,男子长得倒也是一副刚毅正直的模样,就是不知道他听见这些文官尔虞我诈的阴谋,要如何反击?
随后又摇摇头,多好的武将之才,若久处这勾心斗角的朝廷,再正直善良都会久经世故,阿时趋俗。
正当她感叹之时,那道肃冷的视线游上,冷不防地定在那棵龙爪槐上。
又很快,等不及她反应,那道视线撤了回去,连同人一起消失在园亭。
慈粼坐起身,翻身而下,朝着闻扶消失的方向看去,直觉告诉她,闻扶应是发现了自己。
奇怪的是,为何没有抓住她?
她与闻扶从未碰面,就不怕是什么刺客闯入么?
殊不知闻扶在见到树上女子第一眼,就认出了是宫中风言争议中的那位。
慈粼出了园亭,迎面碰上了一众而来的宫女。
为首的是她殿中的大宫女阿如,看架势是要带她回去。
“慈小姐,请随奴婢立即回殿。”阿如带着一行人跪在她面前,语气透着几分冷硬。
慈粼微疑,“你们如何知晓我在这里?”
她们不语,只是重复着随她们回宫这句话,大有她不回去她们便会一直跪在这里的架势。
她们若想跪慈粼本不爱拦着,可她从这些宫女脸上看到了...畏惧?
她便知道此事不简单。
“你们陛下在等我?”
果然,一众宫女纷纷垂下头,身体抖得跟筛子一样:“陛下命您,速回。”
慈粼眸中一暗,“知道了。”
路上,她思察再三,这一路她都刻意隐藏行迹,这宫里的眼哨不应该这么快就发现她的踪迹:
“你们来之前,有见过闻扶将军吗?”
那些宫女闻之变色,不敢回答。
倒是旁边领头的阿如开口道:“慈小姐,请谨言!”
慈粼:“?”
“北军统领乃外臣,怎可从小姐口中道出名字?”阿如声音低了几度,提醒道。
慈粼不是很能理解:“他这名字不是人尽皆知么?如何说不得?再说我也没说什么,就想问问,是不是他告的密。”
慈粼越来越确定是闻扶发现她后,禀报给了贺玜。
阿如眼里裹挟着几分不悦,语气也由委婉提醒,变成了强硬:
“慈小姐不知,闻将军襟怀坦白,克己奉公,是武将之才,从不会有什么风月谣言传出。”
慈粼挑眉,对阿如这番仰慕之言感到一丝诧异:
“所以呢?”
阿如欲言又止地低下头道:“慈小姐,因为您偷偷跑出来的事情,陛下大怒,希望您好好同陛下解释清楚。”
所以呢?阿如还是没有将话说明白,这到底跟闻扶有什么关系?
慈粼没有再问,走进了野春殿。
殿门外跪着院里所有的打扫宫女,她们个个面色发白,满头冷汗,将身子伏得很低。
她扫了眼,踏进了殿里。
整个大殿都充斥着阴戾怒气,以那明黄龙袍为中心,每离他进一步,感受到的怒气就越大。
等慈粼走至台阶处,发现地上有条拖行的血迹。她眉头一紧,瞬时从脑海中回忆殿外的人数,再观之殿内几名瘫软在地的宫女。
确是少了一名宫女。
“你杀人了?”慈粼抬首,问他。
贺玜阴沉沉地坐在那张平整的美人榻上,听到她的话,双手交拢,半掀眸子,瞧着她:
“你不应该先给我解释一下,去哪了?”
慈粼看了他几秒,道:“在宫里转了转。”
“呵。”随即而起的一声冷笑,贺玜脸色彻底沉了下来,语气无甚波澜:
“朕怎不知你这转了转,就转到了外臣会议之地?”
她眉锋微蹙,解释道:“我并不知那是朝议之地,况且我也没有进去。你派去找我的人应该清楚。”
“哦,那还真是巧啊,随意走走就碰到了北军统领?”
“?”慈粼不解,这解释得好好的,为何冒出个不相干的闻扶来?
贺玜眸色黑得阴郁,修长交拢的手骨节凸起,“有人见你同朕的闻扶将军相.聊.甚.欢。”
慈粼无言一瞬,问道:“谁说的?”
贺玜嘴角荡漾出一丝微笑,双手微展,悠悠吐道:“死了。”
她瞳孔一惊,看向面前逐渐陌生的少年,他就那样看着她,眸中掠着笑,却是寒冷到极致。
她干了嗓子,有些无力:“我没有。”
贺玜凝她,不答。
大殿安静极了,她试图解释:“人闻将军襟怀坦白,克己奉公,陛下您就算不相信我,也该相信他的。”
闻及慈粼的解释,贺玜的那句冷笑几乎是从唇齿间溢出来的。
他挑着狭长的眸子,上下打量她,将视线顿在她摇曳的烟青色裙摆上:
“你还挺会为他开脱。朕一日不束着你,你就要出去找.乐趣玩?”
慈粼深吸一口气,浅眸静瞬一息,扫去殿内的宫女:“你们退下。”
话锋忽转到几名宫女身上,顿时让她们如临大敌,将头垂得更深,无一人敢动。
贺玜静幽幽盯着慈粼那张清冷面孔,连视线都未移开一眼:
“耳朵都聋了?滚下去!”
那几名宫女懵惚一瞬,连滚带爬地朝着门口逃去。
大殿寂静,
两人对峙。
贺玜仰靠身子,一手横于腿,一手搭在榻栏,戏谑地将目光钉在她身上:
“你当如何?”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6章 庄生梦蝶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