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是鬼啊!”罗诩扯着嗓门骂了一句,而后也不跑了,老老实实坐着暗自调息。
百里沧听了这话,心下有些猜疑,“我观少侠身姿,颇像在下一位故人,不知少侠姓甚名谁,师承何人?”
罗诩叹气道:“姓罗,四夕罗,单名一个诩。自诩英雄的诩。没有师承,谁会收一个瞎子做徒弟,百里兄莫要纠缠了。”
“罗诩?”百里沧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自然是有些失落的,他像是听劝了一般坐到罗诩身边,将碧水剑放在两人中间,“我那朋友名叫罗仞,比刀刃的刃多个人旁。”
“哦,是吗。听起来也不是个好名字。”
百里沧却摇了摇头:“我倒不觉得。身在江湖,有刀剑傍身是好事,刀剑握在好人手里,也比刀剑本身更让人安心。”
“看来百里兄对你这位朋友推崇备至啊,不知道他现在何方,在哪里行侠仗义?”
罗诩这话让百里沧沉默了,他静静地看着面前染坊里比院墙都高的布料,任他们在风中飘摇,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许在风里吧。”
良久,百里沧拿上碧水剑,起身抱剑道:“今日结识罗兄在下欣喜,日后若是有麻烦事,可到苍翼门报我的名号,自会有人为你行方便。在下还有师命在身,不多打扰了,就此告辞,后会有期。”
直到百里沧的声音彻底消失在耳畔时,罗诩才松了口气,好在百里沧是个君子,若换了旁人,今日非掀了帽子一探究竟不可。
不行,得赶紧了事回落霞谷。
傍晚,日沉西山之时,罗诩才从染坊大摇大摆地走出来,出来没有百步,便听到周围来往的人似乎都在窃窃私语,很快便有人问上他来。
经过一下午的时间,这三江口的事情也算是大致解决干净,燕尘跑出来迎他,边带他去外院的厢房,边将下午的事情倒了个干净。
“封叔叔将爹娘都救回来了,好在下的毒是竹雅堂自己的毒药,封叔叔有解,爹爹才能这么快就恢复神智,娘亲喝了一副药,刚也睁眼看到我了。封叔叔找了大夫一直盯着,我就得空出来迎你了。”
“可有问出来那容丞究竟是要什么东西?”
燕尘听到这话似是撇撇嘴,“封叔叔和爹爹不许我听,我就只好出来了。”
“也好,你师兄师姐呢?都没事了?”
“师姐都是皮外伤,师兄也服下了点苍断门掌的解药,这会都在练功房打坐呢。”
看来是都解决了,罗诩突然站住脚,“好了,既然都解决了,我也该走了,我说过帮你的,希望有帮到。”
燕尘听到这话猛地转过身,像是思索了一下,然后语速极快道:“那不行!我还没有报答你呢,你还没有见过我爹娘!我还没有还你银子,不行!”
罗诩眉心微微皱起,燕尘的气息听着有些乱,怎么回事?
“呃,好好好,那你先带我去见见你师兄吧,我给他看伤。”
燕尘听了这话还是不放心,“看完你不会走吧,你不行走,不行。”
三江口外院的厢房与练功房离得近,两人也没有改道,穿过一座凉亭就到了。燕尘将罗诩带进去,恰巧迟瑶也刚刚收势。
“尘尘,他是谁啊。”
“我来介绍!”燕尘直接蹦哒起来,她笑着抓着罗诩的袖子,“这个是把我从江里捞上来的恩人!罗诩!”
“恩人,这是我大师姐,你看不见,我师姐长得可漂亮了。”
若是罗诩看得见,此刻应该开始质疑燕尘的审美了。迟瑶算不上什么美人,她身形消瘦,因为常年习武,身材只能算个轻便,一张巴掌大的脸,五官显得有些拥挤,不过迟瑶表情不多,倒还算平整。
“恩人啊,恩人好。”迟瑶翘起嘴角,不知道说什么。
“罗兄见笑了,我师姐不大会寒暄。”听声音想来是孟九荒,听到动静,罗诩伸手阻止他挪动,“你不要动,把手给我。”
孟九荒没想到罗诩如此直接,他配合地伸出手,罗诩深呼吸将掌心与孟九荒对在一起,而后一股清凉的内力自掌心而出,缓缓地进入孟九荒的体内,竟然柔和地帮助他梳理经脉。
孟九荒忙闭上眼睛,跟随着这股内力的步伐,缓缓地修复经脉。
“师姐,你们之前去哪儿了?”燕尘趁此时帮不上忙,问起迟瑶之前的事情。
迟瑶想了想道:“师娘病倒之后,我跟师弟就领了师父的命令离开,但师父交代给师弟什么……我记不住。”
燕尘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小时候燕尘胡闹爬上屋顶,一家人都劝不下来,迟瑶就爬上屋顶抱她,谁知道燕尘人不大,跳得却高,迟瑶心急,两人就双双摔了下来。
燕尘倒是没事,就是自那以后,迟瑶就记不住事了。
“近来多喝水,少动手,以你的体质,最多半个月,恢复如初。”罗诩轻轻拍了拍孟九荒的肩膀,似是做了件好事的开心。
孟九荒连忙抱拳相谢,“罗兄既救了燕尘又救了我,我定会同师父说的,万要重礼感谢。”
罗诩忙摆手,“别别别,我就是看你们二人对燕尘真心相待,江湖中有此师门情的人太少了,我眼红。你们也不必挂怀,我冲燕尘,不冲你们。”
“那罗兄师承何人?”
怎么又是这个问题……
“不是,我是多年未曾踏足江湖,但是喜欢问师承这个事,真的这么盛行吗?”
罗诩的话不知道是不是声音大了,练功房的门突然被人推开。
“罗兄是不愿说啊,还是不能说啊?”
罗诩一耳朵就听出来是阎荷了,心想怎么她还没走啊。
“谁愿意收个瞎子呢是吧,”罗诩还是这个借口,将自己瞎这个事当成理由真是灵机一动呢,“阎女侠师承周掌门那是宗门大家,挂在嘴边也是师门一块活招牌,罗某这小门小户,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小门小户?米丰师兄都未曾看清你出剑,你会是小门小户?”阎荷满脑门写着我信你个鬼。
罗诩本想继续打哈哈,却听到门外又走进两人来。
早知道刚刚咬咬牙就应该跑的。
“竟还有米丰没看清的剑招?”封平的目光落在罗诩的黑纱帽上,“要不我来试试如何?”
罗诩忙后撤数步,“燕尘!你们家哪儿来这么多没礼貌的家伙!见面就出手,再这样我走了!”
燕尘一看恩人说话有点不乐意了,忙跑到罗诩面前挡着,“封叔叔,不打不打,恩人陪我出岛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别麻烦他了。”
“燕尘!过来。”
“爹爹!恩人把我从江水里捞出来的恩情还没还呢,三番两次麻烦他,他还救了师兄呢。”
“今天的事还没让你看出江湖险恶吗?过来,这么多人在这儿,难道还会害了他不成?”
燕厉达刚刚中毒恢复,得知今日之事,自然是心火难消,此刻看谁都没好气。
罗诩叹了口气,心道,江湖最麻烦的就是名门正派。烦死了。
“我就知道恩人不喜欢见人,他帮我,我就要护着他离开,他说不行、不愿,那就不行。爹爹,是你教我滴水恩涌泉报的。”
“是啊师父,谁都有难言之隐,罗兄既不愿,算了吧。”孟九荒也站在了燕尘前面。
“呵,你越这样,我越想看看你这帷帽下的脸,究竟长什么样子。”封平不等所有人反应过来,手中纸扇一开,用内力自下而上狠狠扇开。
罗诩从他这话音落就察觉出别的味来,可还是没拦住,那黑色帷帽被封平一扇掀飞。
可风定时,封平却发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罗诩帷帽下竟然还戴着一副面具,将他上半张脸遮得严严实实。
“藏得这么深,你莫不是个大家都认识的人吧。”封平眼睛微微眯成一条缝,手中折扇合起,作势还要再来。
“住手!”
“娘!娘你快看!爹爹和封叔叔欺负人!”燕尘嘴巴一撇哼唧出几分委屈来。
隋澜被丫鬟扶着走进房间,燕厉达见状忙过来扶她,“你来做什么?让你歇着就不要下床,这里里外外有我跟封平,你还不放心什么?”
“我放心?你们这样让我放心?尘尘,还不带你恩人去厢房歇息。”隋澜给燕尘使眼色,“你俩加一块黄土都埋半截了,在这里为难小辈!你俩要不要脸。”
“咳,”封平轻咳一声,“师妹言重了。”
“重吗?你堂堂竹雅堂的堂主,在外面呼风唤雨的,你回我三江口来找不自在,你没病谁有病!”隋澜骂骂咧咧的声音遥遥地被燕尘和罗诩丢在身后,燕尘越听越好笑,捂着嘴差点憋死。
“这么多人都想知道我是谁,你没想过?”进了厢房,罗诩靠着墙摸到了凳子坐下。
燕尘坐在他对面,给他倒了杯茶送到手边,“我晚出生自有我晚出生的道理,老天既然不让我经历,又何必从别人口中知道别人的事。”
烛火在面前突然照亮一角时,罗诩心中尘封了很久的一个地方,竟然也有光照了进去。
“……你有的时候通透得让我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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