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是雍朝四十七年,自大皇女明珺急病去世,二皇子明珩顺位继承皇位已经过去了十五年。
王朝似乎已进入平稳的发展期,百姓安居乐业,边境也无外族侵扰。
但平静之下也有暗流涌动,先是通州、晋州两个原本风调雨顺之地连续十月滴水未降,大旱之兆渐显。
二是自明珩登基之后便开始建造的“观德楼”已快完工,却频频有工匠不慎从顶层坠落而亡。
何为“观德”?观皇帝之德,惠黎民百姓,兴江山社稷。这“观德楼”歌功颂德的目的还未实现,倒快因为不断死人而流言四起。
负责此楼建造之事的是曾经二皇子身边的谋士,如今的百官之首裴相国裴寒云。
裴寒云办事向来是雷厉风行、滴水不漏。何况不管如何,这风不能往皇上那里吹,水也不能漏到皇上跟前。
他调了皇城司禁军卫把未建成的观德楼围得固若金汤,在楼建成前,别说流言,就是蚂蚁也爬不出去。
之后又敲打了下司工部的吴少监,工匠之死得查,但工期不可延,皇城中的工匠有的是,死几个便填几个。
此事暂且告一段落,对裴寒云来说,最迫在眉睫要处理的反而是江湖中的一件事。
按说此时的王朝并非混乱的初建之期,王朝鼎盛,哪还有江湖侠客的生存空间。庙堂和江湖,此时在微妙的平衡之中,细究起来,那些江湖中的能人奇士好像就是从大皇女病逝后开始渐渐销声匿迹,隐于百姓之中。
但最近,有一股江湖势力凭空出现,且行事高调张扬,一出手就连杀了三个朝廷命官,通州长青县县令王庚、县丞苏检还有挨着京城边上的浔州一个小小的武官校尉姚伯玉。
其实这天底下每天都在死人,死几个当官的也不稀奇,可偏偏这三人都是在自己的府衙之中毙命,眉心还都插着一束锋利的麦芒,脑门上刻了四个血字——“枯木发荣”。
“枯荣教...”裴寒云翻着皇城秘卫百里司呈上来的情报细细思索,这三人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而枯荣教又为何杀害他们?
这雍朝相国在殚精竭虑,可皇上却是整日不思国事,醉心宴饮歌舞。
“陛下,再饮一杯吧。” 淑妃细指纤纤,端着白玉龙凤纹杯靠近皇上的嘴边。
此时皇上正闭眼细听琴曲,最近宫里新来了一批舞乐伎人,各个技艺绝佳。他正听到妙处,也不睁眼,只是伸手握住了淑妃的手,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一曲暂毕,皇上看向下首,三皇女明瑛正襟危坐,桌前的酒菜似乎分毫未动。
“皇妹身体不适?怎么自己带来的酒也不品尝?”
明瑛慌忙起身,低头回道:“禀皇兄,臣妹只顾着专心欣赏宫中新排的舞乐,一时忘了其他。”
明珩击掌一笑,开口道:“皇妹与朕倒是所见略同,这可要感谢淑妃,她的家乡晋州是富庶之地、舞乐之乡,才能网罗这么一批伎乐人才。”
淑妃听罢,似是害羞般用衣袖掩住红唇,只留一双含情目望向皇上,“臣妾哪敢居功,只靠的是陛下慧眼识英才,才让她们不至埋没。”
明瑛仍旧站着,望着自己杯中鲜红似血的美酒“罗浮春”,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明珩看着呆立的妹妹,心中不喜。这明瑛虽与自己一母同胞,但实在过于木讷平庸,惊才绝艳的长姐明珺去世后,皇室血脉就剩下他与明瑛。
母亲明璟曾说,若明珺乃天上明月、人间美玉,那他和明瑛不过是两块普通的石头罢了。如今美玉早就碎了,自己已是天子,可每当看见唯唯诺诺的明瑛,那些晦暗的日子就又如蛆附骨、如影随形。
“皇妹不必拘礼,这天底下你我最亲,你是我亲封的长乐王,也该有些亲王的气势,不至让那些朝中的人低看了你。”
明瑛抬眼,似是被明珩这番亲情流露感动,不再像个木头,振声答道:“臣妹谨记皇兄教诲,听闻皇兄的观德楼快要建成,到时臣妹一定搜罗到天下第一美酒,贺皇兄之喜!”
话音刚落,暂休的舞乐又起,明珩也不接话,立马摆手让明瑛坐下,张口接过淑妃递上的葡萄,又沉醉在了丝竹之中。
有话说“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这京城依旧在相国裴寒云的牢牢掌控之下,纵是江湖有小小风波,毕竟翻不出什么浪花。而与京城有千里之远的灵州,似乎正酝酿着什么巨变。
算算日子,大长老和大师姐她们已离开半月有余。豆青边想边翻出小竹篓里的纸本,在折出的小格子痕里又划了一道。
划完又忍不住看向第一道笔痕,十几天前,大长老突然召集所有护法和十八岁以上的教众离岛历练,她们走后,本就大的九曜岛又空了大半。只剩下些年岁不大的教徒和二长老留守,而二长老又一直在闭关,平日里大家要上的课都停了,武功修炼全凭自觉。
一开始豆青还觉得偷懒的滋味不错,可无所事事的日子过久了也会无趣。
她开始每晚都去九曜岛的东港等待,无论是渔船还是信鸽都好,她迫切地想要知道些外面的消息。
从自己有记忆起,就生活在岛中了,所有外面的事情除了通过看书,就是从其他人那里道听途说来的。
二长老说外面的人都阴险狡诈、肮脏不堪,豆青想象不出来。
难道外面的人有三头六臂不成?大师姐钟令昔看法倒比较中肯,“外面的人?大约和我们一样吧。”
豆青又想起大师姐可靠的身影,她摸了摸竹篓上的五彩刺绣虎头挂件,这是大师姐留给她的。她们还约定了若师姐有空,就飞鸽告诉她外面的事。
但这么久了,一只信鸽也没有。
想来是大长老不许,教中密事繁多,哪有空做这些微不足道的事。
现在已是丑初时分,天上星子格外明亮,到寅时九曜岛周围就会起雾,再经验丰富的船婆也不可能穿越浓雾登岛,自己今天不必再等了。
豆青整了整裙摆,提着竹纱灯笼往岛中央的藏书阁走去,她这几日白天贪睡,晚上都精神得很。
这个时辰小弟子们都睡着了,年纪大些且和她相仿的就剩下丹霞和断白。
丹霞沉迷炼毒,大长老走后便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了,一头扎进了危险的西边密林,研究毒草蛇蝎去了。
断白则是武痴,不眠不休地练武,现在说不定就在藏书阁里抱着武功典籍打坐练功呢。
而自己呢?豆青想自己勉强算个‘书虫’,练功不算勤勉,无论是轻功、内力、剑法还是医毒都只算中等。虽杂书看了不少,但大多知识都停留在纸上谈兵的状态。
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抬头看看天色,今晚星星虽亮,月亮却时不时被流云遮掩,大半藏书阁隐于阴影之中,只有飞檐上的惊鸟铃在月光下发出莹莹光芒。
豆青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在空气中游荡。
一阵风过,惊鸟铃叮当作响,灯笼里微弱的火苗也适时熄灭。
豆青心觉蹊跷,但脚步不停,一边细嗅味道来源,可惜被风给吹散了。
是丹霞在装神弄鬼?还是断白练功不慎走火入魔了?
长老和师姐们不在,平时人来人往的藏书阁此时竟好像变成吞人的深渊,释放出恐怖的威压。
这念头刚起,就被豆青压下去了,何必自己吓自己呢。
藏书阁内并无光亮,一片寂静,豆青还未推门,就听到吱呀一声,像是木质窗户的门轴在相互挤压。
她循声望去,书阁正面的窗门都是紧闭,难道是背面或是侧面的窗户开了。
不想打草惊蛇,她先微微抬起四直方格门的腰条,再缓缓推开,免得弄出动静。
门打开的一瞬,恰巧风吹流云散,清冷的月光照亮了门内的一切。
一道孤伶伶的瘦影旁是还未凝固的、粘稠的血迹。
这是人的血,豆青辨得出来。
她握紧灯笼手杆,足尖一点,施展轻功悄无声息地降落在门内干净的地面上,刚要低身查探,突然一只手从豆青背后伸出,紧紧捂住了她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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