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陶姜也知道,总得留个活口逼供。
她吹了一声口哨,三只猎犬便齐刷刷停了攻击,呼啸着又奔回她身边。
魏寒塘紧赶慢赶,好歹从狗嘴里抢下来几个残破不堪的人。
他跑到自家女儿身边,一边喘粗气一边埋怨:“怎么下死手了?说不准就是几个小偷小摸的小蟊贼,审都没审,你倒是直接用刑了!”
魏陶姜神情却凝重了不少,她低声道:“爹爹,你还记不记得半年前流窜在织里山那一带的喜匪?”
魏寒塘神色一变,心不由自主跟着抽抽了几下:“你的意思是……这群人跟喜匪有关系?”
魏陶姜点点头:“只怕是。”
魏寒塘心肝都颤了:“他他他……他们怎么跑到清泉来了?”
魏陶姜似乎早已经习惯她爹这副怯懦样子,拍了拍胸脯:“爹爹,交给我去审。放心,不出两日,我一定揪出他们的同谋,还清泉城一个安宁。”
魏寒塘有些犹豫,继续怯生生道:“你毕竟是女孩子嘛,眼瞅着都快过了说亲事的年纪了,打打杀杀的毕竟不好……”
魏陶姜撇嘴:“那您瞅着清泉可有愿意上门来提亲的人家?”
魏寒塘一窒,心知自己的宝贝大闺女威名在外,寻常人家哪里敢娶这么一尊神回去供着?
不过小庙容不得大佛,说不定他闺女这尊大佛,那得找顶大顶大的庙,才供得起呢!
……
魏寒塘将县衙中的差役尽数带来了。
几个黑衣人此刻本就被斩虏几只撕咬得丧失了战斗力,差役们轻而易举地接手,毫不心虚地抢了狗的功劳,将几人绑起来带回大牢。
魏寒塘也准备回去了,这一转身,才留意到地上还跪着一个。
他心下纳罕:“这一个战斗力不错啊,斩虏居然没把他咬死?”
斩虏不服气地“汪”了一声。
魏陶姜这也才想起来,地上还跪着个半死不活的呢!
她将狗绳递到父亲手中,自己凑过去蹲下,又仔细看了看到此刻还没完全晕过去的男人。
“啧,求生欲挺强啊,这生命力跟咱戈壁滩上的白杨树有的一拼。”
谢喻勉力抬了抬眼,结果眼皮抬到一半,就被人伸手一拂:“安心睡吧,姐姐收养你了!”
那温暖干燥的指尖抚过他的眼皮,一阵痒酥酥的舒适感袭来,他终于撑不住身子一歪,陷入了黑暗。
魏陶姜看了看轰然倒地的男人,再次惊叹:“说睡就睡啊!那我就当你同意了哈。”
她兴冲冲地揭下对方脸上的黑布,虽然对方脸上被血污和泥土混染得十分埋汰,但是看着便是棱角分明、鼻梁高耸,应该不会丑。
“行吧,也不算亏本。苗凤、虎韬,将人抬回去。”
她的小厮与丫鬟是跟着差役们一起来的,听见吩咐,便干脆利落地将人扛起来,雄赳赳地跟在押人的差役们身后,大步往回走。
此时动静停了,躲在家中的百姓们也纷纷探出头观察。
魏陶姜看着一个个探出窗沿的脑袋,爽朗一笑:“好了,都出来吧,危险解除!”
随着街道渐渐恢复繁华,魏陶姜一行人也走得远了。人来人往的闹市上,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
谢喻不知自己睡了多久。
只觉得经年的疲惫纷纷席卷而来,无论他如何努力,眼皮都像被牢牢黏住,怎么都睁不开。
意识也在一片混沌中飘飘荡荡,竟在半生半死之际,见到了许多故人。
失踪多年的父母,战死沙场的兄弟,还有那模模糊糊的一道紫色倩影……
谢喻的意识觉得奇怪,这人的身影怎么瞅着又熟悉又陌生的?他飘荡过去,客气地开口询问:“敢问阁下是?”
那紫色倩影倏地回身,破口大骂:“你个病秧子,姑奶奶半年的月钱都给你买药请郎中了,你还死赖着不醒?再睡,再睡我就把你丢去喂斩虏!”
谢喻的意识尚未来得及看清楚这紫衣人的模样,就被这中气十足的吼声吓得倒退几步……然后,床上昏迷了四五日的谢喻终于睁开了眼。
而魏陶姜正撸起袖子,一手掐着他的脸,一手问丫鬟要药碗:“快快快,终于捏开了,赶紧灌!”
可她接过药一回头,便正对上床上男人又惊又疑的眼神。
魏陶姜懵了片刻,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她不由得手下用劲捏了捏,听到男人确实闷哼了一声,这才相信人是真的醒了。
她有些讪然地放开手,自顾自解释道:“那啥,醒了就成,醒了就自己张嘴喝药。我还刚想着捏开嘴往进灌呢,没成想你还醒得挺及时。”
谢喻瞪大了眼,这姑娘倒是真不怕呛死他?
他双腮疼得厉害,也不知道在他醒之前,这姑娘是用了多大的劲来掰他的嘴。
谢喻的伤还没好全,又昏迷了这么久,自然是没有力气起身的。不过人醒了就好办多了,魏陶姜找了两个小厮进来,将他上半身抬起,又让丫鬟用勺子将药喂进去。
“行,喝了药就好好睡吧。”
魏陶姜交代了一声,就准备走了。谢喻正要躺下,魏陶姜又想起什么,回身补充道:“不过也别睡太死啊,我害怕你又醒不过来了。”
谢喻滞了下,不知该作何回答。
不过魏陶姜也没想跟他聊,继续交代:“对了,要是一会儿饿了,想吃点什么尽管交代他们,让厨房给你做。”
谢喻刚想点头,魏陶姜又恍然大悟地补充:“不过你这又病又伤的,除了喝点汤汤水水的,估计也不能吃什么。得,还是听郎中嘱咐吧。”
谢喻:……
“谢……谢……”
昏迷了太久,猛然间开口时,谢喻才发现自己声音嘶哑得厉害。
魏陶姜回头“嘶”了一声:“你还是闭嘴歇着吧,这公鸭嗓子,隔壁王婶儿家小孙子的声音都比你好听。”
谢喻绷紧了嘴巴,不作声了。
魏陶姜见男人前一刻还有些难堪的眉眼,此时却盈满了盛怒之色,不由得哈哈一笑,大跨步出门去了。
她走后,谢喻才无奈地垮下肩。
是她吗?
应该是她吧。
他依稀记得昏迷前,那温暖干燥的指尖。
……
魏陶姜出了小院,便有两个差役迎了上来:“大小姐,死了一个,残了一个,剩下两个倒是招了,可是知道的消息似乎也不多。”
差役们早已习惯了向魏陶姜禀报公事,实在是自大小姐及笄之后,凡是沾点血腥的案子,就都被大小姐包揽了。他们的县太爷,负责的基本都是张家的牛踩了李家的地,赵家的阿婆偷了王家的菜,或者是孙家的汉子爬了寡妇的墙这一类的案子。
魏陶姜的眉眼透出些冷意:“确定没有故意隐瞒?”
差役恭声道:“十几道刑罚都上了,要真是那么硬的骨头,也不至于一见斩虏就吓尿了。”
“这倒是,”魏陶姜对斩虏的威慑力还是很满意的,“既然如此,且缓一缓,看看拿这两条小蚯蚓,能不能钓出大鱼来。”
差役有些犹豫:“这几人瞅着倒不像是喜匪中的重要人物,怕是他们的生死也没几个人在乎。”
魏陶姜却饶有深意地回头:“不急,咱手里可不止这两条蚯蚓。”
那床上还躺着一位呢,他的生死,总该有人在乎吧?
等她到了主屋,便看到自家爹爹不安地满屋子踱步。
一见到她,魏寒塘便像见到救星一样:“怎么样了?可有审出来什么?他们……真是喜匪?”
提起喜匪,西北这几十个州县无不惧怕。
他们之所以被称为喜匪,倒不是能带来什么欢喜。而是这群人平时不轻易动手,专挑着别家办喜事时,上门作恶。
若是办亲事,他们就半路劫持那未过门的新娘子;若是有人家添了小娃娃办满月,他们就偷那刚满月的婴儿;若是有老人过寿,他们倒是不劫人了,直接杀人,让好好的寿宴转头就变丧宴。
行凶作恶之后,这群丧心病狂的恶徒,还要在那办喜事的人家里,留下一个血红的“囍”字。
所以时间一长,西北这一带的人都称他们为喜匪。
这群人自去年年初出现在西北,一年间就做下二十余起大案,失踪的新妇多达十几人,被偷的婴儿也已有七八个。时间一长,嫁娶和添丁竟成了西北一带的噩梦,各地的成婚率和人口增长率都是直线下滑。
直到今年春末的时候,驻守边疆的谢家军主将回京述职,恰好经过织里山,与正在犯案的喜匪撞了个正着。
他带着几名下属一路尾随,摸到了这群家伙的老巢,虽是没能把他们一锅端了,但是也一气斩杀了对方三十几人,据说连那喜匪的几位当家,都是身首异处。
此次之后,喜匪像是销声匿迹了一般,西北诸地终于又迎来了久违的安宁。
该嫁的嫁,该娶的娶,该生娃的生娃,该过寿的过寿,再没出过什么变故。
可就在一个月前,清泉隔壁的驮县,又接连丢失了两名新娘子。
眼瞅着再有两个月就要入冬,大家却发现了比寒冬更令人恐惧的消息:那群喜匪,竟然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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