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挡住我的路了。” 白伊桐抬眼看着周瓦东。
“哦！抱歉！” 周瓦东回过神，让到一边，又很自然地跟在她的身后。
白伊桐知道他跟着，依然自顾自地继续往前走，她很好奇，这家伙什么时候能把她认出来。
五年前，他们俩人在乞力马扎罗山上相遇。
那时他因为高反，差点就被向导和助理架着往前走。
她看不下去，走上前拍了拍他。
他晃着脑袋，一双眼睛迷茫地看着她，是一副搞不清状况的样子。
她随即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那本唐青留给她的书，海明威的《乞力马扎罗的雪》。
她指着小说封面上的乞力马扎罗雪山，又指指脚下的一株植物，大声地对他吼。
也不知道他能听进去多少，反正之后她丢下他继续往前走。
也许那次他没能成功登顶，最后被向导和助理架回山下。
她当时戴着登山镜，他肯定认不出她。
但现在看来，即使那时她没有戴登山镜，他也同样认不出她来。
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傻，记忆力和眼神都这么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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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伊桐穿过之前紫色飞燕草为主题的花境，步入前方被矮墙分割的一个园子。
红色的火星花和橙色的大丽菊，让周围一下子变得热烈起来，仿佛突然置身于热带雨林之中。
“这里真漂亮！”周瓦东故意放高了音量，在白伊桐身后赞美道。
白伊桐挑了挑眉，她记得刚才某个人在月季园的时候，似乎对那里的花表现的一点兴趣都没有，只顾着来同她搭讪。
刚刚还说想要了解月季，这会儿却跟着她来到了这里。
前方的大草坪上，一位老园丁正自一侧改建过的雅克宾式方形建筑后，接出一条长长的水管。
晶莹的水珠打在周围的草叶上，给花园又多添了一份勃勃生机。
白伊桐听到身后某个人哎呦一声，显然这只呆头鹅没注意看脚下，踩到了人家的水管。
-
草坪的另一侧是一条18世纪时，被特意抬高的小径。
白伊桐踏上几级台阶，步到小径上，隔着一堵半人高的矮墙，远眺外侧的科兹沃尔德自然风光。
身后的人也跟了上来，站在离她只有三人宽的距离。
白伊桐深吸了一口气，头顶刚刚还浓烈的阳光，此刻被云层遮挡，微风轻拂，令人心旷神怡。
“我叫周瓦东！周扒皮的周！青瓦的瓦！东南西北风的东！”某个人自我介绍道。
噗嗤一声，白伊桐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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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扒皮，皮扒周，周扒皮的老婆在杭州！杭州……杭州……没解放！周扒皮的老婆……”
“我也要跳皮筋！我也要跳皮筋！”周瓦东高声嚷叫着，与女孩子们跳皮筋的顺口溜交叠在一起。
“冰棒冰棒化成了水，周扒皮的老婆变成了鬼！”
七岁半的白伊桐转身时，一只脚没勾好皮筋。
比她大三个月的周瓦东见状，高兴地直拍手：“轮到我了！轮到我了！”
女孩子们互看一眼，再去看看白伊桐。
“我们不带男孩子跳皮筋！”白伊桐插着腰道，“都是你刚才鬼喊鬼叫的！害得我跳错了！”
“我就要跳！我就要跳！”周瓦东不肯让开，继续在皮筋上蹦跶。
两个拉皮筋的女孩子不干了，直接把两只脚从皮筋里抽了出来。
“你们怎么不跳了？”周瓦东见女孩子们收了皮筋，噘着嘴问道。
“不理他！我们去别的地方跳去！”白伊桐带头，领着几个女孩往小弄堂里拐。
“你们等等我！你们等等我！”周瓦东跑上去，追上她们。
“我们不带男孩子！跳！皮！筋！”白伊桐转过身，挡住了周瓦东。
“为什么不带我！”周瓦东不服气。
“因为你是男孩子！”白伊桐板着脸道。
“那我做女孩子好了！我不做男孩子了！”周瓦东指着自己道。
白伊桐皱着眉看着周瓦东，忽地眼睛一亮：“行！”
她扯下自己麻花辫子上的两条头绳，对周瓦东命令道：“你站我前面，背对着我！”
“你要干什么？”周瓦东狐疑地看着白伊桐，又看看她手里的头绳。
“给你扎小辫呀！你不是要做女孩子吗？”白伊桐理直气壮道，“你不扎，我们就不带你跳绳！要不要扎！”
“扎就扎！”周瓦东强着嘴，背转过身。
白伊桐撩起袖子，开始徒手给周瓦东扎小辫。
周围的女孩子们也拥了过来，看周瓦东变成“女孩子”。
因为周瓦东的头发少，白伊桐扎了好一会儿，才在他的头顶左右两边不对称地扎了两个小辫，又取下自己的粉色发卡，给周瓦东夹上。
变成“女孩子”的周瓦东，终于有资格加入到女孩儿们的队伍里，同她们一起跳皮筋。
快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当弄堂的空气里开始弥漫着饭菜香，各家的大人们便开始喊叫自家的孩子回家吃晚饭。
周瓦东与白伊桐住在一个弄堂里，两个人挥别伙伴，迎着夕阳回家。
“明天再一起玩哦！”周瓦东站在自己的家门口，依依不舍地对白伊桐说。
“行！行！再见！”白伊桐蹦跳着，往这条弄堂的尽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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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出声的白伊桐，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
“哎！”周瓦东又赶紧跟了上去，但依旧保持着两人之间三个人的距离。
随即，白伊桐走下台阶，消失在一堵浓绿的绿墙之后。
周瓦东转过绿墙，眼前出现了一个用绿篱修剪成的迷宫花园。
差不多一人高的塔状灌木，散布在绿篱迷宫内，有零星的游客穿梭其中。
周瓦东绕过一个个塔状灌木，仍是不见白伊桐的人影。
很快他走到绿篱迷宫的中央，那里有一座用水泥或是砖块垒砌成的篮型水池。
池内一侧，一人多高的水生植物之间，两只栩栩如生的普蓝色鹤形雕塑，一个正抬头望天，一个正低头觅食。
白伊桐自那水生植物的后面步了出来，侧脸正好迎着散开的云层之上，阳光穿透树顶射下来的一束白光。
周瓦东愣在那里，然后他看到白伊桐向他转过了半张侧脸，嘴角慢慢地向上绽开。
跟着，他还来不及回神，眼前的人又消失了。
周瓦东想要追上去，可是面前的水池挡了他的去路，他急忙绕过这碍事的水池。
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她，人又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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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白伊桐熟门熟路地沿着草坪铺设的小路，绕到了那栋雅克宾式建筑的背后。
开着银蓝色花朵的刺芹属植物，沿着低矮的围墙，一直延伸到隐藏在角落里的一间木屋旁。
木屋的门半开着，白伊桐走过去，猫着腰，往里瞧。
里面除了一些不太常见的喜阴植物，连半个人影也没有。
“一定是在香水草那边！”白伊桐笃定地自语道。
于是她继续绕着建筑的背后走，准备再次步下几个台阶。
但台阶旁长出的蝇子草属植物实在太可爱了，她忍不住用手中的相机近距离地观察起它们。
此时，这些蝇子草属植物的花正在渐渐凋零，但卵形的淡褐色果实，却像小灯笼一样挂满在上面，与还剩下的一些零星小白花，一起遮挡住台阶生硬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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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筑的背后，方形的绿篱中种满了开着紫罗兰色花朵的香水草。
白伊桐还没走进，便已闻到它散发出的冰淇淋般清新的甜香。
“John！”白伊桐快乐地跑上前去。
一位头戴白色遮阳帽的老人坐在一张黑色的木椅里，微笑着朝她挥了挥手：“Minty！快来看看我的香水草！你再晚来一些，可就看不到它们，闻不到它们的香气喽！”
“所以我不是赶紧来了吗？”白伊桐顺势坐到老人身旁的另一张黑色木椅上。
“这回准备在这里待几天？”老人咧着嘴问。
“一周！”
“今晚你就在我这儿吃晚饭！也别回酒店住了！我这儿客房多得是！我让Lily给你准备你最爱吃得核桃蛋糕！”
“那太糟糕了……”白伊桐显得很沮丧似得道，“奥斯先生今晚约我去他家，与他家人一起共进晚餐……”
“哼！你可真不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孩子！”老人佯装生气，“说是特意来英国看我，结果还是为了工作！”
“后天！后天我保证来尝尝Lily的核桃蛋糕！陪你喝下午茶！”白伊桐挽着老人的胳膊，“你可一定让她不要放太多糖，我最近又胖了不少！”
“胖点好！女孩子胖点才好看！”老人打量着白伊桐，“我看看，好像是胖了不少！”
白伊桐弯下嘴：“你可真不是个讨人喜欢的老头！”
“哈哈！”老人开心地笑起，忽地眼神变得神秘起来，凑近了白伊桐，低声道，“我刚看到有个帅小伙一直跟着你，他是谁呀？”
“原来你一直在远处‘偷看’我！害我绕着整个花园转了一圈！”白伊桐也佯装生气道。
“快说！快说！他是谁？是你的新追求者吗？”老人却不吃白伊桐这一套，兴致勃勃地继续问道。
“什么叫我的新追求者？我有很多追求者吗？我怎么不知道？”白伊桐扯开话题。
“行吧！那他究竟是谁？”
“他只是我儿时的一个玩伴而已，我们已经很多年不见。”白伊桐看着前方的香水草。
“我看他已经为你着迷了！”老人捂着嘴，又往白伊桐这边挨近了些，这话题聊得似乎让他年轻了不少。
“哪有！他都还没把我认出来！”白伊桐反驳道，随即又像是自言自语，“不过是觉得……我有些熟悉罢了……”
“这小伙子真可怜！”老人叹气道，“当初第一次见到你，我还以为是个野小子！”
“……是啊……你拿着一把扫帚将我轰出了花园……”白伊桐委屈地弯下嘴。
“但是……”老人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微笑道，“这里你从未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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