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之季,满城欢庆,箫思安站在城楼之上,看着万家灯火,却是无一盏为他所亮。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箫思安看似拥有了一切,却是那个最孤独的人。
皇陵宏伟,无人知道里面葬着的只是一套皇后华服,而那个让天下挂丧的皇后娘娘,在叶轻言的坚持下,藏在了焦州的后山上。
焦州后山上,一座无字碑,两位老人坐在墓前守岁。叶夫人忍不住留下眼泪。叶行舟无奈的说道:“你明知道这墓是骗宫里那位的,没有人,还哭什么啊。”
叶夫人抹着眼泪说道:“我怎么就不能哭了,我想孩子们了,怎么就不能哭。当初如果不是你同意让语儿嫁过去,咱们家也不至于好好的一家人,大过年的分成好几处。语儿如今也不知道在哪里,有没有人陪她,吃不吃的饱,有没有冻着。”
叶行舟也是想念孩子,不过还是说道:“你够了啊,唯恐别人不知道语儿没死的。”
叶轻悟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叶轻语的感情发生了变化,起了这种龌龊的心思。即便是没有血缘关系,他还是无法释怀这份不为世间接纳的情感。他掩藏的很好,骗过了周围所有的人。他将她送上了那至高之位,他明明知道她在那里不会开心,可是为了自己的野心,为了不让人发现自己内心的腌臜,叶轻悟还是将她困在了那吃人的皇宫中。
在叶轻语死的时候,叶轻悟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抽离了出来,碾碎了。他不能像箫思安那样表示自己的痛苦,也不能像叶轻言一样发泄自己的愤怒。他只是她的堂兄,还是个毫无血缘关系,感情淡薄的堂兄,他的悲伤,他的痛苦只能掩藏在心里。
在叶轻语初离世的时候,叶轻悟将自己关在书房中,潜心念佛,唯恐有一丝的清闲。菩提树下说执迷,云海涛声皆是你,叶轻悟念出的每一句佛号都会化作叶轻语的身影,萦绕在叶轻悟的心头,让他无法摆脱。越是念佛,他越是痛苦,索性便砸了佛象,扯断了佛珠,专心做个佞臣。可是他的心早就乱了,没了原来的冷心绝情,失了本来的雷厉风行。
叶轻悟坐在叶轻语曾经住过的院子的屋顶之上,喝着闷酒,看着星空。正值除夕佳节,远处传来炮竹声,叶轻悟感觉从未有过的孤独。虽然叶家人口并不多,但是每年的除夕都会聚在一起,即便是当年在边关,叶行风也会叫上一堆人一起守岁。原本叶轻悟一心为了叶家,却是亲手将叶家推向了分崩离散的地步。
如今叶桓已经是个小少年了,今晚守岁,心中觉得烦闷,便陪着叶轻悟喝了杯果酒,竟然醉倒了。等醒来,屋子里已经没有了叶轻悟的身影,他知道姑姑的死对自己这位二叔打击非常大,有些担心,便去外面寻找。
终于在叶轻语的院子里找到了叶轻悟,叶桓便搬了把梯子爬上了屋顶,见叶轻悟心情不好,他也不打扰,乖乖的坐在旁边护着叶轻悟,以防他醉酒摔下屋顶。
叶轻悟见叶桓上来,伸手搂住了叶桓的肩膀,问道:“桓儿,你可想念你姑姑?”
叶桓点点头,说道:“自是想念的,小的时候,姑姑最喜欢陪我玩。”
叶轻悟无奈的笑笑,有些神往,说道:“是啊,她最疼爱的便是你,即便当初病重,还想着命人从宫里给你送好吃的。”说着,叶轻悟的眼眶中萦晕的泪水忍不住涌了出来。
如今的叶桓已经像个大人了,掏出帕子擦掉了叶轻悟脸上的泪水,认真的说道:“母亲说过,姑姑的事情不怪二叔,无论是嫁给陛下也好,离宫也罢,乃至最后服毒自尽,都是姑姑自己的选择,二叔从未逼迫过姑姑。”
叶轻悟忍不住自嘲道:“对啊,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可是谁给过她其它的路来选择呢,”说着,叶轻悟突然意识到不对,忙扭过头,双手死死的按在叶桓的肩膀上,问道:“你母亲什么时候说的这话?”
叶桓有些不解,肩膀上被叶轻悟掐的有些疼痛,不过还是回答道:“就在离京去边关的时候。”
叶轻悟有些疯狂的说道:“不对,不对,这话不对,”随即想到当初张媛得知叶轻语死后的表情,起身说道:“我要去焦州。”
叶桓连忙站起身来伸出双手,拦在叶轻悟的面前,说道:“母亲说了,若是二叔想要去焦州的话,让我拼命阻拦。”
叶轻悟有些冷静下来,对了,张媛是什么人。在初回京城的时候,叶轻悟便知道张媛绝非池中物,探查了张媛的所有底细,若她不是受女子身份束缚,怕是要在官场有一番作为的。她与叶轻语的感情颇好,当初得知了叶轻语自杀,虽然表现出了伤心,却是太浮于表面,当时叶轻悟太过伤心并未注意到,如今她给自己留下了讯息,却不让自己回焦州,看来,叶轻语真的没有死,焦州后山的坟冢只怕是个空坟。
想通了其中的关窍,叶轻悟释然,浑身轻松,大笑起来,等笑够了,说道:“桓儿,我原本以为你是遗传了你祖父的聪慧,如今看来,应该是你母亲的功劳。”
叶桓有些不解,但是见叶轻悟明显变的开心,他便也觉得没那么郁闷了。
叶轻语醒来,周围触目一片黑暗,叶轻语不知道是自己醒的太早了,还是张媛安排的人来的太晚了。摸了摸头上,果真剑簪还插在发髻上,叶轻语连忙用剑簪朝着上面的棺椁内壁狠狠的刺去,张媛说的对,哪怕有一丝的希望,叶轻语都不能放弃。
棺椁中的空气越来越稀疏,叶轻语脑袋越来越沉,身体越来越轻,眼见着要再次睡过去的时候,迷迷糊糊只见听到了外面有敲击棺材盖的声音。突然还带着湿润的泥土气息的空气涌进胸膛,撞的叶轻语忍不住咳嗽起来。
张毅见叶轻语醒了,脸上绽放出大大的笑容,伸过手来,对叶轻语,说道:“叶小姐,我还以为我来晚了。”
叶轻语深深的呼吸了几口,伸手拽住那人的手,从棺材里坐起来,说道:“还算及时。”
张毅见叶轻语并无异常,放下心来,说道:“船安排好了,走吧。”
若是有人仔细看来人,便会发现张毅便是叶轻语原本乘坐的那艘船的东家,也是当年在京城外救过叶轻语性命的青衣男子,更是张媛那个被逐出家门的堂兄。
再次回到了船上,叶轻语不用再躲在底仓里了。
站在船甲板上,看着波涛汹涌的海面,叶轻语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带着腥味的空气,那是自由的味道。已经出海了,她终于自由了。
张毅提着一坛子酒,过来,将酒递给叶轻语,说道:“喝点儿?”
叶轻语接过酒坛子,也不矜持,直接打开盖子,灌了一大口。
张毅也被叶轻语的豪气感染,接过酒坛子,也灌了一大口,说道:“对啊,这才是活着。”
张毅终究还是忍不住内心的八卦,问道:“你当真能够忘掉他?”
叶轻语张开双臂,闭上眼睛,耳边是海风的歌唱,鼻翼是海腥的表白,充分拥抱了大海的气息,叶轻语睁开眼睛,望着广袤无垠的大海,笑着说道:“可能我更爱自己吧。”
张毅笑着说道:“说的对,这个世上没有人值得比自己更值得自己去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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