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悟取下眼镜，看到张清婉正等在一旁。
她立刻拉住张清婉的手，嗔怪道：“你们游戏怎么不按历史来呀？历史上不是阎文应毒死的郭皇后吗？”
张清婉指了指时间：“因为你超时了，AI只能从你所在剧情中选择一个最合理的理由，让你game over。”
“那要是我身边没人呢？”
“那你只能病逝了。毕竟历史上郭氏确实在冷宫中生了病，说阎文应毒死郭氏也只是猜测，没有确切证据。”
“666，还能这样……真是游戏让人三更死，绝不留人到五更啊。”清悟边摘除装备边吐槽。
“没事，反正游戏里你还能重生，纠结这个干嘛。走，吃饭去！”张清婉把清悟取下的装备挂到架子上，迫不及待地拉着她下楼。
从张清婉口中，清悟得知，不仅仅是她，任何玩家体验郭皇后这个角色，都不会知道自己的死亡真相。
这是游戏剧情埋的一条暗线，或者说，是一道钩子，吸引玩家继续体验——
若玩家不了解历史，便会误会曹皇后害死郭废后，斗起曹皇后来毫无心理负担；
若玩家了解历史，一定会急于查出真相，这样不愁他们不继续充钱玩游戏。
毕竟盛世景象公司开发游戏的首要目的还是为了赚钱嘛。根据市场经验，越是了解历史的玩家，越不会吝啬花钱，他们很享受那种在游戏中发现和纠正历史错误的满足感。
而且因为每个玩家在游戏中性格不同、表现不同，一些细枝末节的剧情也会随着玩家的选择不同而产生区别，这也是为什么公司仅支持玩家单机体验的原因。
但这些玩家却有一个共同目标——想办法宫斗升级，位分越高奖励越丰厚。
“你要记住，游戏仅供娱乐，请勿当成真实历史。”张清婉半是认真半是调侃地告诫清悟。
清悟听完，不由得对曹傿生出同情之心——可怜的曹皇后，一大波21世纪玩家即将袭来，但愿你能承受得住。
回到家中，看着自己那逼仄的出租屋和书桌上高高一摞考公考编资料，清悟忍不住叹了口气。
同情一个虚拟人物干嘛，还是先同情同情自己吧。
人家清婉起码有稳定的工作，能挣钱能休闲，自己连工作都还没着落呢，什么时候能自己挣钱了，再想游戏的事吧。
然而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游戏里的一幕幕场景不停在清悟脑海中浮现。有时候一觉醒来她要恍惚许久，才能让自己的大脑反应过来——现在是21世纪，不是一千年前的北宋。
她的日子过一天是一天，平淡如同白开水，没有弹窗提示她接下来要完成的任务，也无法快进时间。
一转眼大半年过去。
清悟也查到了自己的教师资格考试成绩——笔试过了，面试没过。
清悟心中郁闷，想要走出去透透气。
就在这时，张清婉给她打来电话，告诉她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皇后攻略”游戏发证了，本周六上午9点正式开启公测，她这个老玩家可以再次体验半天。
坏消息——她的建模没通过，因为历史设定郭皇后善妒，她表现得太过平淡了，所以这个建模资格给了另一位内测玩家。
“怎么样，要不要再体验一把？我给你发邀请码。”张清婉介绍完，向清悟发来邀请。
清悟锤了一下路边树叶掉一地的枫树，咬牙切齿道：“当然要去！”
滚蛋吧，这操蛋的现实世界！
她要回到宋朝，美美地和帅哥谈一场甜甜的恋爱，才能消除内心的郁闷。
周六上午八点半，清悟如约来到盛世景象公司，赫然发现公司大厅里吵吵嚷嚷的，多了不少人，却不像是公司员工。
“那些都是参加公测的玩家。走，我们快占位子去！”清婉拉着她匆匆上楼，进入VIP房。
游戏启动，和上次不同，有五个身份可以选择——
官家的青梅竹马废后郭氏；
多才多艺又是太后姻亲的宠妃杨氏；
后宫御侍俞氏；
官家的乳母之女苗氏；
和官家的白月光容貌相似的舞姬张氏。
张清婉解释道：“这五个都是历史上记载较多的妃子，升级比较容易，适合公测玩家。等正式上市后，才可以自由设置身份姓名。”
“不是说有恋爱和宅斗副本吗？”清悟迫不及待地道：“我想玩恋爱副本，不想宫斗了。”
张清婉有些为难：“目前只有宫廷线通过了审核，那些副本还在送审中。”
清悟：“……”
你怎么不早说！
“算了，那我还玩我的废后角色吧。”清悟点击“废后”按钮，进入游戏。
眼前一片漆黑。
清悟试探地抬手触碰身边，触到了头顶上坚硬光滑的木质墙壁，又伸手探向四周，不多时，触到了另一边墙壁。
整个空间十分狭窄逼仄，最多只能容纳两人。
她忽然明白过来——这是在棺材里！
“我去！太晦气了吧？快放我出去啊！”
她又惊又怕，拼命拍打棺盖。
眼前出现一个弹窗——你即将被人救出，是否选择重回后宫？
弹窗下面，还有两个选项：“是”“否”。
清悟愣了一下——不是宫斗升级游戏吗，这还能选的？
好奇心驱使下，清悟没有选择重回后宫，而是点击了“否”。
头顶传来重物移动的咯吱声，棺盖被人移开，一道光线直射下来，让清悟下意识闭上眼睛。
再次睁开眼睛，她吓得差点叫出声——天地一片漆黑，昏暗的灯笼光芒中，映照出一个黑色的人影，跟《名侦探柯南》中的黑衣人似的，看不清五官。
那人“嘘”了一声，温声开口：“娘子莫怕，在下受人所托，送娘子出城。马车已经备好，娘子请随我来。”
那声音有些熟悉。
清悟起身，抓住他伸过来的胳膊，踏出棺材。
头上的冠子掉在地上，发出沉闷响声。清悟捡起来，惊讶发现，那竟然是皇后凤冠？
她又看看身上衣服，发现是宽袍大袖的袆衣——她竟然在“死”后被换上了皇后服饰。
未等细想，救她之人已将一套衣服塞过来，清悟下意识连忙接过。
与此同时，她也看清了那个人的脸——那人蒙着面巾，但清悟依然从他的上半张脸认出来，这不是孙奇吗？
清悟震惊不已：“你怎么会在这里？”
孙奇微微一笑，解释道：“你服了我父亲研制的假死之药，顺利躲过宫中之人的暗害。有位贵人关照你，提前给我打过招呼，让我候在此地救你出去。不过从今以后，你必须隐姓埋名，再不可说出自己从前的身份。这是一套男子装束，你赶紧换上吧，至于你身上的衣服冠子，就留在这里，和你的过往一道埋葬。”
说完，他转过身去，背对清悟。
清悟看看那套男装，嘴角一弯，调出功能界面，点击“一键换装”。
幸好这个功能还在，仅仅一秒，她已经变成了一个身着深灰色布袍、头戴黑色软脚幞头的俊秀公子。
清悟此时已然明白过来——之前让曹傿帮自己找假死之药，她果然办到了！想来张茂则送来那碗绿豆汤，便是受了她的指示。
可是这样一来，曹傿不就担上了谋害废后的罪名了吗？
想到这里，清悟不由开口，迟疑道：“可是，这位贵人想必是宫廷中人，她让我假死逃出宫廷，那她自己呢？如何让自己摆脱嫌疑？”
孙奇沉默片刻，回道：“你不用担心，会有人告诉官家，是你自己不愿意留在冷宫，想要假死脱身。官家会照常将你安葬，向天下宣告你的死讯，不会多加追究。”
清悟转头看看四周，发现自己并不是在瑶华宫，周围建筑轮廓倒像是一座寺庙。
孙奇似乎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这里是奉先资福禅院，皇家宗室、后妃的安葬之地。”
马车载着清悟驶向河边，孙奇示意清悟下车，乘船离开汴京。
清悟眼珠转了转，心中忽然生出一个主意。
她没有下车，反而轻轻啜泣起来，羞答答地说道：“公子，我已无处可去，可否让我跟在你身边？为奴为婢我也愿意……”
“这……”孙奇有些为难，本能地想拒绝，但看看天色，又见清悟哭得惨兮兮的，只得抓抓头发，无奈地道：“娘子莫急，在下会一直守着娘子，待天亮再做打算。娘子惊魂未定，还是先在车里稍作休息吧。”
清悟双手捂着脸，偷偷笑了——孙奇和曹佾是好友，跟着孙奇，岂不就能见到曹佾了？
她只有半天体验时间，即便要宫斗也升不了多少级，还不如在外面多看看帅哥呢。
她闭上眼睛，默默数了十下。
前几天的体验中她已经发现，只要不产生对话超过十秒，游戏就会自动加速时间。
再睁开眼，果然已是天亮。
对游戏里的马儿来说，它却是走了一夜。现在的马儿又饿又渴，停在路边吃草喝水。
“我们现在去哪里？”
清悟此时已经理所当然地把自己当成了孙奇的随从，一点也没有要告辞的意思。
孙奇想了想：“先到南熏门外等我一个朋友，然后再去我家小坐一会儿。”
清悟闭上嘴巴，不再与孙奇对话。
不多时，清悟便看到有人朝这边走来——果然是曹佾。
但是曹佾似乎并没有认出她，他的目光只是轻轻扫过清悟的脸，向她作了个揖，清悟便也回了一揖。
曹佾照常和好友打过招呼，进入马车坐下，正好坐在清悟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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