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行礼回永州后,将去义县前嘱咐六曹的事一一审理复核。幸好冯平生也从营州回来了,二人又将永、营两州的民务做了一个大的整理与调整,多从百姓需求入手。
在诸多官员的齐心协力下,两州百姓生活得到了一个大的改善。如此又忙活了半月后,程行礼和冯平生总算歇了口气。
这日清晨,程行礼还在睡觉,就被钻被窝的友思扰醒。
“怎么了?”程行礼朦胧道。
友思扯了下程行礼的手,说:“爹,你前几日说的要陪我去城外骑马。”
“爹今日要去府衙视事,你要上学。”程行礼前些日子忙得很,完全不记得他有答允过友思这事。
友思却道:“今日旬休,而且现在还在放七月田假呢,我不上学。”
田假本是给官员和学生拿衣或给家中收稻的假,为期半月,这一放官和学生都不视事、上学。
要是不答应,家中肯定没安宁日子,程行礼拍拍额头,长吁一气:“这几日忙,我给忘了,抱歉。”
友思重复道:“骑马。”
程行礼忙不迭点头,想着友思越来越大,在塞外住了这几月,性子也有些调皮起来,有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按民间话就是他到了一个狗都嫌的年纪。
程行礼唤了声,两个侍从与侍女进来服侍,程家人口虽简单,但也有洗衣做饭、打扫庭院等琐事。董伯年纪又大还要照顾年龄小的友思,根本忙不开。
就买了三个侍从、两个侍女和一个会做饭的张婶住家。
若将来离任去关中当官,程行礼便会写字据放良,让他们恢复自由。
伺候的少年侍从里除却义县的四荣,剩下两人,名唤善贞、武秀。剩下两个小侍女是亲生姐妹,不过十五,很是活泼,名也喜气,名叫良辰美景,她们帮张婶打理后院,做点洒扫小事。
四荣是三个少年里年岁最大的,也最沉稳,给程行礼穿衣的空隙,说:“郎君,方才有称自己是饶乐都督手下的校尉来,递了帖子给您,想请您社日时过去游玩。”
春秋两社的节日,在百姓田野间最为浓重盛大,杀鸡宰羊,舞狮舞龙,还有诸多杂耍上街,好不乐乎。
美景给友思穿衣,良辰给友思梳头。
良辰疑惑道:“秋社还有大半月呢,这么早就递了?”
“去年饶乐都督府所辖州县的秋社最热闹,路边杀鸡宰羊的,舞狮舞龙,好不热闹。我听舅舅说那里的狗都吃的满地打滚。”武秀笑着说。
友思道:“真的吗?”
武秀笑着回答:“当然了,小公子。”
这些侍从还小,程行礼平时没什么架子,生性最是随和,友思又是个小孩子,少年们就都随心所欲,最爱和程行礼父子说笑。
程行礼吩咐四荣:“你回他,都督心意我领了,但郡王不在,永州事忙我不得空前去。若明年春社有空,我定前去打扰。”
四荣点头,随后少年们又交谈起永州每年的春秋两社是什么样子。
穿完衣服,董伯来了,说早膳已张婶准备好了。程行礼颔首,带友思去正厅用饭。
吃完早膳,四荣牵来三匹马,他和善贞一人一匹,程行礼和友思共乘。
四人才出城门,程行礼就见城门口的树下,拓跋瑛骑着匹白马,身着程行礼在成衣店给他买的宝蓝色锦缎,整个人英俊潇洒,仪表堂堂。
彼时冯恪父女也在,冯恪身边牵着两匹小马,冯仪骑在其中一匹黑马上。
冯恪说:“仪娘听说拓跋要出来,说什么都要跟着,我就带她一起了。”
“难得两孩子投缘能玩一起,求之不得呢。”程行礼说。
拓跋瑛朝友思招手,友思扒鞍下马,后蹬上那匹小马驹,两年岁相差不大的孩子很快聊起来。
拓跋瑛道:“走吧,今日天气好,要尽兴啊!”
程行礼望着远方被金阳覆盖的山峦,记起他来永州时,也是这样的艳阳天。忽而心绪牵动,不知郑厚礼今日走到何处了?
现七月十九,离月底还有几天,郑岸也还有几天才回来。他想起郑岸临行前说回来了有事跟自己说,到底是什么事?
天蓝与葱绿草地交映,悠悠白云随风而过,成群的牛羊像是洁白的棉团,由牧民赶着去往下一处水草丰美的地方。
冯恪带着冯仪、友思策马在前,程行礼放了两个少年去策马,跟拓跋瑛一起牵着马慢悠悠跟在后面
“孩子长得真快,我当初遇到他时,才这么大呢。”程行礼双手在空中比了个长度,“现在一眨眼,都会骑马了。”
拓跋瑛笑道:“在眨眼,他就会娶妻生子了。”
牧民歌声隐隐传来,程行礼心彷佛置于天地,笑着说:“那我就老了。”
“知文纵是年华老去,也是善良心性。”阳光描绘着拓跋瑛的英俊面容,他对程行礼伸出一手,说:“把手给我。”
程行礼把手放到对方温热的掌心里,说:“怎么了?”
“送给你。”拓跋瑛像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枚玉戒指,眨眼间就戴在程行礼的食指上。
“怎么能收你礼物呢?”程行礼说着就想把戒指取下,但拓跋瑛动作却更快,他按住程行礼的手,说:“送出去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再说了,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程行礼注意力被这问带走,他怔怔地看着拓跋瑛。
拓跋瑛温润含笑的眼眸里像是装着天地,他说:“使君二十有二了。”
这话提醒了程行礼,他垂首失笑一声,哭笑不得道:“我都忘了今日是我生辰。不过你怎么知道?”
“友思告诉我的。”拓跋瑛放开程行礼的手,说,“所以这戒指是我送的生辰礼。”
程行礼看着食指上的戒指,镂空的金丝镶在红玉上,圈圈金纹将温润炽热的红玉箍在里面。简单质朴,玉石生温,那抹热就像送出它的人一样。
“好漂亮。”程行礼说,“我很喜欢。”
拓跋瑛挠了下脸,像是不好意思地说:“你喜欢就好,晚上去冯家吃饭。嫂子她们等你去呢,舅舅和舅妈也在,说要给你庆贺。”
“这有什么好庆贺的?”程行礼话是这样说着,可嘴角的笑是拓跋瑛从未见过的,笑容里充满了期待和向往。
拓跋瑛手动了下,似是想摸程行礼的头,但想着有碍情礼就又收回,答道:“若是伯父伯母在,他们也会这样做。”
程行礼心慢半刻,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喉间跃出。
拓跋瑛笑道:“以后,我年年都为你庆生。”
程行礼心神恍惚,心口彷佛压了块说不清的石头,轻声道:“多谢。但不必年年都庆,否则我要收很多戒指了。”
山风传来拓跋瑛爽朗的笑声,程行礼想着上一次有人为他过生辰还是在师傅家里住的时候。后来中举搬出袁家,师傅一家多陪天子住骊山避暑,他的生辰也只有友思和董伯陪着。
是夜,天晴万里,金黄的夕阳还停在雪山头上。
冯家庭院里,一张长长的食案上摆满了珍馐美味,天南地北的食物都有,其中不乏江南和长安菜式。冯平生与夫人生四子二女,除了长子在幽州当官外,其余几个孩子都在身边,再加上还有拓跋瑛这个外甥在。
这一大家子其乐融融,欢声笑语不断,数十人围着食案说着家长里短。
冯平生很赞同程行礼做出的利民之事,对他的欣赏溢于言表。他见程行礼父子在永州较为孤单,正好儿子孙女都跟程家较好,豪爽热情的辽东人民自是不会让这种孤单继续下去。
酒酣耳热之际,冯蕴悄悄拿着首诗给程行礼,说:“使君,你快帮我看看,这诗写的怎么样?”
程行礼认真看了会儿,发现这是首赞情之诗,内说写诗人对另一人的爱慕,便笑道:“对齐工整,行云流水,寥寥几句疏尽心中情意。好诗。”
冯蕴笑了下,又问:“那字呢?”
程行礼答道:“字当然也好看了。”
冯蕴飞快地看了眼对面的拓跋瑛,说:“使君觉得好,那就是真的好了。”
“好了好了!”冯恪忙拉开冯蕴,憋笑着说,“吃饭呢,看什么诗啊!”
冯平生看这群年轻人眼神来回都够他跑躺长安了,问自家夫人:“他们闹什么呢?”
冯夫人噙了口酒,悄声低语几句,冯平生不可置信地看了两眼程行礼,又看拓跋瑛,说:“真的?”
“瑛儿这孩子性格内敛,在这样磨合拖拉下去,好人可要跟别人走了。”冯夫人以过来人的身份说,“再说了,我看使君对瑛儿也蛮有感情的,撮合撮合说不定就成了。”
冯平生想起在营州开元寺塔底的,郑岸那小子对程行礼表现出的样子不是好友同僚就能说过去的,后面还照顾了程行礼那么久,皱眉道:“孩子们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别插手别人的姻缘,不准再闹了。”
冯夫人笑笑喊来冯蕴以原话叮嘱,冯蕴哼了声说父亲不护着瑛哥。
冯平生的孙辈们带着友思玩,没过多久,日间骑马累一天的友思就跟程行礼说困了想睡觉,冯恪就很热情地带他去睡觉。程行礼本想拒绝,但冯恪却说友思又不是没在家里住过,别担心。
孩子们休息后,大人的狂欢才开始。
程行礼被冯恪带着喝了许多酒,后面冯平生看他们喝得高兴也是起了兴致,非要玩酒令。
不善酒令的程行礼怎么可能喝得过这群胡人,不过几个回合就输得晕头转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1章 生辰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