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国三次进攻,第一次派出的是一小支先行部队,将虞国将士引诱至密林深处,最后还是两败俱伤,无一人生还。
第二次,越国送来战帖,军队主帅前往迎战,元琮被迫留守营帐,不料越国预留了一支精锐奇袭营帐,元琮与留下的军士殊死搏斗,越国精锐全军覆没,元琮也后背中箭。
等军医离开后,青霰呆呆地守着面色发白的元琮。
“为什么要替那个小兵当那一剑?”
“你不是要学一些太傅教不了的东西吗?笼络人心,做的没错吧。”
元琮很虚弱,说话的时候,疲惫得连眼睛的睁不开。
“可明明有更好的办法,你却偏偏选了最笨的一种。”
“可是,这是最服众且最能让人死心塌地的一种。”
“懒得和你争论……”
青霰靠在椅子上,慢慢品茶,果然得宠的皇子的待遇就是好,在这西南贫苦蛮夷之地行军打仗,居然还有专供的江南龙井和茶点。
“主帅。”
大军主帅裴将军,掀开幕帘,风尘仆仆,脸上的血迹都还没来得及洗去,一看就是听说自家营帐被偷袭后草草结束战事马不停蹄地赶回来的。
“裴将军。”
“殿下还是好生休息,不用起身。”
“前方战事如何?”
“末将听说营帐被袭,来不及解决最后窜逃的几个散兵,匆匆赶回来支援殿下,怎料还是来晚了。”
“无碍,越军狡诈,他们的士兵也适应密林作战,是我指挥不当,害得留守的将士们……”
谈及营帐中的伤亡,两人都沉默了。
“小的参见主帅大人,三皇子殿下。”
被元琮救下的小兵端着汤药走了进来。
“不必多礼。”
小兵将汤药放到矮柜上就扑通一声跪下了。
“你这是做什么?”
元琮也是心累,将军一脸疑惑。
“小的贱命一条,今日若不是殿下舍命相救,早就死在越军暗箭之下,殿下大恩大德小的铭记于心,从此之后愿受殿下差遣——”
青霰险些将一口热茶喷出,和躺在床上的元琮对视一眼,白眼一翻。
妙,实在妙。
“不必如此,你好好跟随裴将军打仗,效忠大虞就好了。”
“殿下——”
小兵还想补充几句,见元琮实在虚弱,又憋了回去。
“那殿下好生休养。”
裴将军见那小兵离开,两手抱拳,跪拜在地。
“殿下能对一个小卒舍命相救,实在大义,末将敬佩——”
“裴将军快快请起,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那末将也不再叨扰殿下,今日营帐遇袭,还有布防需要重新部署,殿下好生休养。”
“谢过将军关心。”
终于,帐中又恢复了安静,青霰搀扶着元琮坐起,将汤药递过去。
“啧啧啧,殿下实在是高,以身作饵,三两下就收服了军心,想必此刻整个军队都在讨论殿下重情重义,更加坚定了殿下就是天选之子的传言,不对,是事实。”
“还是多亏了你,否则我也不会有现在的恩宠。”
也许是元琮受伤的缘故,看向青霰的眼神失去了掩饰,满是**裸的热切。
青霰连忙别开眼,不敢想象自己要是再对视下去会发生什么。
“你不用把你学到的这些花里胡哨的招数用在我身上,我不是人,我是妖,活了不知道多久的妖,只要你和我的契约结束后,又会有新的人和我缔约。”
青霰毫不犹豫地离开了,逃到了密林里去。
心头突然绞痛,她狼狈的扶着树坐下,额头冒出汗珠。
只要她一想到刚刚元琮炽热的眼神,心头就多几分痛意,无奈之下,她飞身跃进了身旁的潭水中。
潭水清凉,缓解了她些许疼痛,脑海中不再是元琮那双含情眼,而是一个模糊的人影跪在自己面前,郑重其事地说这些什么。
青霰听不清,只能看着眼前的人渐渐消失,她想伸手去拦,两人却越隔越远。
良久,她从水中冒出头来,胸口起伏不断,鼻尖眼尾全是通红的。
“你在干什么?”
青霰转过身,只见岑泠蹲在潭水边歪着头瞧自己,她默不作声地游上岸,施法将自己的衣服烘干。
“青霰——,我在和你说话呢?”
青霰看了一眼有些气恼地岑泠。
“我记得我好像告诉过你,让你离开法阵后就乖乖待在你主人身边。”
“我主人今天就要离开越国了。”
“那就早点回去,不要在他不该待的地方逗留。”
岑泠有些不满青霰对自己的轻视,泄气般地将脚边的石子踢到潭中。
“你刚刚为什么站在潭水中发呆呀?”
青霰觉得和一个半大不大的姑娘没什么好说的,专心欣赏自己的景色。
“不说就算了,下次见面,你一定会说的,哼——”
岑泠气鼓鼓的离开了,青霰看着那汪平静的潭水,试图回忆起刚刚一瞬间出现的模糊人影。
她这一生,被封印在西南密林之前的事太过久远了,记不清了,至于被封印之后也就和两个人缔结过契约,上一个什么圣祖皇帝,她连模样名字都不记得了,现在这一个也渐渐的能独当一面了,不过想来离契约消失的日子也不会太远。
可是奇怪的是为什么元瑾也能看见自己呢?难道就是因为他和元琮是双生子的关系?还有那个模糊的人影,应该就是圣祖皇帝了吧。
一切都太过复杂,青霰不愿意继续思索,随意挑了根顺眼的树枝,躺了上去。
既然人间事太过复杂难解,不如大梦一场,何必反复追忆,自我折磨。
元琮中箭的第三日,青霰隐隐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几乎将营地的每一处角落都走遍了,还是不放心的回到元琮身边守着。
元琮倚靠在床边翻看兵书,青霰担忧重重,桌上的茶点半点没动。
“唉——”
“你怎么了?今天叹了这么多气。”
“就是觉得有些不好的预感,怪难受的。”
“我看你是这几天守着我太累了,要不你出去走走吧,营地有重兵把守,我不会有事的。”
“你以为会害你的就只有人吗?”
“我可是拔出青霰的天选之子,难道你的威名还不够震慑四方?”
青霰眼珠一转,扬起一抹笑,起身拍了拍手。
“既然殿下如此相信那些虚名,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青霰:要不是怕你在契约结束之前就死了连累我受到反噬,谁愿意天天这样提心吊胆啊,本来就是活了好久千年的老妖怪了,现在更显老了。
“果然,还是外面舒服,天天和病人待在一起简直就受罪。”
青霰望着天上的云雀,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小腿。
夕阳西下,云霞千里,天空的潮红渐渐褪去,几点光芒开始闪烁,青霰已经在这发了半天呆了,还是不愿意走。
远远的升起几缕烟雾,黑压压的,青霰眉头一皱,立即赶回营地。
越军正与大虞军队厮杀,死伤无数,血流成河,惨叫声不绝于耳。
“元琮——元琮——”
如果元琮还在营地,一定会听见的,可惜无人应答。
“上表皇天,下告后土,此心昭昭,必有所应。”
密林深处有青光浮现,青霰毫不犹豫立即奔向密林深处。
“元琮——元琮——”
为什么?为什么?青霰有些着急,她再次感应着刀身所在。
“军医,难道真的没有解救之法了吗?”
“丹药只有一粒,殿下让给了将军,殿下恐……无力回天……”
“殿下……”
青霰看着躺着的元琮,面无血色,完全不像赶她出去的样子。
犹豫不过三秒,她幻化出一把匕首狠狠的刺向自己的胸口,皱着眉头拔下。须臾,颤抖着将一碗心头血灌进元琮口中。
“上表皇天,下告后土,夙愿虔诚,恒寿恒昌。”
青霰几乎是吊着一口气施术将元琮体内的毒逼出。
“噗——”
元琮一口毒血吐出,本来伤心抹泪的小兵一瞬间又恢复了生机。
“军医,军医——殿下吐出毒血了——”
远处闷雷作响,青霰什么也听不清,捂着流血的胸口走到一处空旷之地,等待万箭穿心的天谴。
可天上乌云翻滚,白光闪烁,没有想象之中的万箭穿心,而是数道惊雷降下,几乎将青霰劈得神魂俱灭。
最终青霰还是化作一道青光,回到刀身里修养。
越国的第三次奇袭,谁也没有预料到。但是裴将军的副将还是在遭受主帅被投毒以及营地被偷袭的双重创伤之下,带领着虞**队奋力反击,最终击退越军。
越国已是奄奄一息,无力反抗,只能向虞国递去求和书。
元琮醒来方才得知越国趁裴将军宴请自己投下剧毒,奇袭营地,危机虽然解除了,可是他找不到青霰了。
越军请降第三天,虞国派去谈判的使臣还带来了一个消息,贤妃死了。
青霰勉强能化成人形后,第一眼就看见元琮手中紧紧握着信纸,枯坐着,憔悴极了。
青霰上前拿过那张纸,她天生地养,没有经历过这些生离死别。
“元琮……”
元琮一把抱住青霰,双臂箍得很紧。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但是人死不能复生,我……”
她感到自己肚子上一片湿濡,望着元琮的发顶,伸手摸了摸,试图安慰到他。
“阿霰,我在中毒之前还在想,我这次回去一定要告诉她,我现在有多了不起,我比元瑾更值得那些偏爱,可是,她就这样死了。”
“阿霰,虽然我恨她,虽然她从来都只偏爱元瑾,从来不舍得多分我一个好脸色,可她依然是我的母亲啊……”
青霰听到这里,眼泪不由自主地滑落,用力地回抱着怀里痛苦的人。
“阿霰……我没有母亲了……阿霰……”
“还有我,我还在……”
……
元琮携一队精锐率先回了朝,赶到贤妃灵堂时,连下马都是颤抖的,宫人们为他换上孝服,引他前去祭拜。
元瑾悲伤过度,哭晕过去了,宫人匆匆上前将元瑾带走,元琮麻木的上香,跪在一旁,后来元瑾醒过来,又哭晕过去,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他也就只呆呆地跪着,偶尔分一个眼神给元瑾。
青霰没有上前,只远远地看着,看凡人的造化因果。
停灵期一过,便下葬了,皇帝下旨追封为惠德明贤皇贵妃。
元琮还是无法从悲伤中渡过,青霰在他身上下了禁制,四处溜达。
青霰刚刚从元琮的府邸后门出来,就看见元瑾站在台阶下巴巴地望着自己。
“元瑾?你怎么在这?”
“阿霰……”
元瑾不由分说地一把将青霰抱住,看起来病柳扶风的弟弟其实和哥哥一样高,只不过更消瘦一些。
“你不是应该在宫里吗?”
元瑾将头埋在青霰的肩头,久久不愿开口。
青霰认命般的,抬手轻轻抚在元瑾的背上。
“你是皇子,又和你的兄长是孪生子,你的兄长刚刚大败越国,那些余孽也许会伺机报复,你还是待在宫里安全些。”
“我是向父皇请旨出宫的。”
少年的嗓音委屈巴巴的,青霰有些慈母心泛滥了。
“那你的随从呢?”
“我把他们都赶走了,我只想见你,守灵的时候我看见你远远的守着兄长我就猜出来你的身份了,我好羡慕,母亲没了,至少他还有个你,可我什么都没了,就连父皇的恩宠也是因为兄长的缘故才有的……”
可他自幼就被你分走了母爱呀……
青霰没说出口,毕竟贤妃一碗水端不平,也不是元瑾的错。
“别哭了,以后我也常去看看你好吗?”
元瑾直起身,不可置信地看着青霰。
“真的?”
“不骗你。”
元瑾眼泪险些又要掉泪下来,青霰见状头大,连忙又将人搂回怀里。
“好了好了,别哭,我送你回宫好不好?”
“好……”
少年回话的声音哑的让人心疼。
元瑾的侍卫们牵来一辆马车,回去的一路上青霰都任由元瑾趴在自己腿上。
青霰叹了一口气,明明是出生时间相差分毫的兄弟,弟弟会将难受讲出来,哥哥却习惯咽下痛苦。
来啦来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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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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