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茸转过头,就如同在刚才往下跳时,胭脂张开胳膊接住她那般:“别害怕,能伤害我们的只有村民。”
胭脂慢慢走过去:“我刚才看到人影了,是她们吗?”
“嗯。”步茸指了指,“是她,铁链最长,大概两三米左右,能让睡觉的地方保持干净应该也有这位的功劳。”
胭脂后背发麻,尽量不去看这些妇女:“我们说话,她好像也能准确判断位置。”
步茸蹲下,距离更近了,宛如洋娃娃般精致的少女掏出糖果,剥开外皮:“甜,好吃,能吃,不是猪肉。”
她从黑暗里爬出来,脚上拴着粗重的铁链,大腿根残留jing液的斑痕,跟老金身上腌臜味很接近。
妇女先是警惕地辨别声音,然后跟猴子似的一跳一跳落地,鼻子嗅嗅步茸掌心的糖块,伸出舌尖舔了舔,她咧开嘴,傻笑起来。
“糖~”
“没、吃、过。”
她蹲坐旁边,长发凌乱,有的都打了结:“你是谁?不认识。”
步茸鼻头一酸,放慢语调:“我叫小茸,外来人。”
“不是……村子里的……”她努力睁大眼睛,可是已经没有眼睛了,嘴巴吃惊地发出难以辨析的声音,“快逃,离开这!”
胭脂被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连连后退,倒是步茸仍旧留在原地,她丝毫没有嫌弃,直接把那块糖推进已然失控的妇女嘴里。
“好……”
“甜……”
妇女逐渐平静下来,乖乖蹲在旁边,想了想,打开双腿露出隐秘部位,她主动牵着步茸的手要往前伸。
步茸先是一懵,然后严令禁止:“你不需要用身体讨好我。”
她歪头。
步茸:“还想吃?”
妇女傻傻一笑:“嗯!”
步茸从兜里拿出全部的糖,然后让胭脂帮忙分给其他被囚禁在地下的妇女们:“你有名字吗?”
“老金的媳妇。”
“老金的媳妇。”
“老金的媳妇!”
妇女有些激动,铁链拽着她的脖子、她的胳膊、她的脚腕,语无伦次地比划:“老金……”指指自己,“媳妇!”
可说着说着,念着念着。
妇女发出呜呜呜的哭泣,非常悲怆,疯狂拍打着自己,转而又开始胡言乱语。
“老金堂哥的……媳妇。”
“老金父亲的……媳妇。”
胭脂气急了:“王八犊子,拐卖少女啊!老金堂哥、老金父亲、老金这三个人的老婆都是讨来的???丧尽天良的畜生。”
步茸垂眸,余光一闪而过,倒吸口凉气,拿出手机拍照,然后放大,她手指在发颤,蹭地站起来:“我要把她们带出去。”
“别冲动。”胭脂这还是头次见步茸有情绪不稳定,“老金就从那守着,怎么把九个人都带走,而且她们也需要吃肉,只是不吃猪肉而已,我们自身都难保,也许这儿比上面安全。”
“我要带走她们。”
“妹妹……”
“一起走。”
步茸执着得很。
胭脂不能理解,这几个人真的是累赘啊……
步茸并不否认,但她反问道:“胭脂姐姐你换位思考,如果你是她们,被拐卖到山隐村,囚禁在地下,被人凌虐、侮辱,占了便宜才有饭吃,瘟疫感染时没死被神明救回一命,结果最后还是剜掉眼睛。她们在知道小部分真相并未经过验证的情况下,意志力坚定不愿意吃‘猪肉’、不想吃同类!如果是你,你会吃什么,穷途末路,食己,必死,食己,可活。”
“天底下还有比她们更可悲的么?做好了死的准备,没想到永远活了下来。”
胭脂叹气:“我知道她们可怜,但咱得以大局为重,至少先找到离开村子的出口,再救出她们也不迟。”
步茸没吭声,她把自己的手机递给胭脂。
上面是这位妇女岔开腿,私部裸露在外的状态。
“放大看。”步茸话语直截了当。
胭脂的手都没拿稳,差点把屏幕摔地上。
久久缓不过神。
图片里,妇女外阴上被烙铁烧过,疤痕细密而扭曲。
他们竟然在上面烫了字!
金武、金池、金二狗……所属。
胭脂沉默片刻,还是爆发了:“混蛋!压根没有把姑娘们当人看!”
步茸非常冷静,似乎要击溃胭脂那顾全大局的理智,大声说道:“金武、金池、金二狗是你什么人。”
听到熟悉名字的妇女昂着头。
呜呜咽咽地蠕动嘴巴。
仿佛条件反射般脱口而出!
“别打别打……”
“记着记得住……”
“逢人问,我就说……”
“两个兄弟和一个父亲,都是,都是卫姝的丈夫。”
“不不不,我不是卫姝,不是卫府大小姐,是爷儿几个的媳妇。”
卫姝双手护住头,护不住身体,锁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嘴里呢喃着:“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我没有名字,谁也不是,呜呜呜呜呜呜……”
胭脂抹掉眼角的泪水:“好,带她们走。”
步茸拿出之前用过的斧头,双手举过头顶,重重劈下去——
胭脂先上,在灶台边拉,步茸在底下找石头垫高,两人齐心协力帮助妇女们重见天日。
九位妇女没了铁链束缚,在偌大的空间还是寻找角落缩着。
胭脂不忍直视,多愁善感:“让我想起了错误实验,温水煮青蛙。”
步茸坐在灶台旁,看着当初给傅意的湿巾只剩下空包装,便了然于心。
“需要我把老金绑起来吗?”傅意精神抖擞,他没有进来,反而止步于此,少年别过头闭着眼伸手把门关上。
“有你在,不绑,他也不敢乱来。”步茸目光锁定在少年和少年倾斜的影子之间,不知为何,口腔有些发腥发咸,味道好似梦里肿胀的巨人观外泄的黑色黏液。
胭脂觉得他们现在碰上了个难题:“送去司斯家真的是正确选择么?从虎口出来又落狼窝啊……”
“我知道有个地方最安全。规则限制村民,限制我们,但不会限制她们。”在寂静的院内,步茸把手机亮度开到最大,她对准了贴墙而站的卫姝。
也就短暂的几分钟,九位妇女里,卫府的千金小姐没有再跟之前一样像猴那般蹲着,她适应非常快。
离开只能弓着腰的地下囚室,她好像变端庄了,或许是出自身体的某种本能或者记忆深处经历过折磨也不愿意把自己忘掉,所以永远记着她来自哪,她是谁。
步茸这次没有再拿糖诱惑,而是一块仅剩不多的面包:“卫姝,我有件事,想问你。”
卫姝知道不用再吃自己的肉了,却又舍不得,只能牢牢攥在手里:“……太久了,混乱。”
“你记得自己是谁,记得不能吃猪肉,那么一定也记得佛神庙,怎么走。”步茸明明个头很矮,气场却强劲有力。
卫姝支支吾吾很久,大概没怎么与人沟通,有点语言障碍,从她蹦出来的几个字,不成型的句子总结出:
村长带领村民破坏了神庙,神庙倒塌只剩残垣断壁。
山隐村没有神也没有佛神庙了。
神放弃了他们。
“规则不可能骗人,如果没有神庙,哪还能有这条规则?”胭脂费解,可卫姝真的不像骗人。
“村民骗了她们。”步茸抿了抿嘴,“神覆灭是因为人类没有信仰,它再无可庇佑的信徒,噢,不对,还有个玉牌庇佑着司斯,瞧瞧,神还存在呢。”
少女在阴阳怪气。
可胭脂不知道她为何会这样。
总觉得妹妹知道了些什么。
冥冥之中应该是跟司斯有关吧?
从卫姝嘴里问不出来,但可以威逼苦命的女人。
“我知道你有个孩子。”步茸点破,“主屋的土墙上划了凹槽,是你在记录孩子的身高,母凭子贵,父不详,却得到三个男人呵护,堂堂卫府的千金大小姐怀孕后终于能从下面出来了。那时候神还在,你的眼睛也还没被剜掉,我猜应该是最后一次计量身高之后,孩子跟你同时感染瘟疫,他死了,你也没想活,可神救了你……之后不管是金池也好还是金二狗也罢,都没让你怀上孩子。”
【他,又把你扔进去了。】
步茸无声。
卫姝滑墙跪坐,嚎啕大哭,她清醒了,离这个少女越近,头脑四肢感官都在恢复人的模样。
干涩的嘴唇呢喃起来。
“我是被人牙子骗进村子里的,他说‘幽林藏天地精华,聚自然阳气,孕育各方生灵,乃无极之境,神明仙道的诞生地’,去山隐村许愿很灵,山上有神,拜神拜山可求来年福泽康顺。家父年迈多病,危在旦夕,需要万年灵芝续命。好不容易到了村子,却被猎户金武关押在了地下,被他们父子三人共用……我从来没见过神,他们都说瘟疫治好了10个女人,里面有我,是神明的力量加持庇佑!可后来又要剜掉我们的眼睛说逃避神明的诅咒……神明也死了,神明怎么会死呢……我不知道,当时有个女孩从地下逃出去了,她说要去神庙里,只有神庙是安全的……可她再也没有回来过……”
“金武没有拿你威胁过神明么?”
“我?”
“嗯。”
“我怎么有那么大的脸面……”
她摇摇头。
步茸再问:“你是不是有段时间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嗯,那是病好以后,他们把我当狗拴在地下,烫伤我,每天换着花样抽打,不准我提自己的名字,不给饭吃,过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步茸慎重开口:“没过多久,眼睛就被剜掉了吧?”
卫姝是聪明人,她发抖:“我明白了……真的有神,可神……现在……”
步茸望穿没眼睛的卫姝:“你并不想离开,因为死去的孩子?”
卫姝选择留下:“我要等阿宝,只要活着一天,阿宝就能转世投胎再到我肚子里。”
胭脂难以理解:“他们难道没有告诉你,山隐村所有死去的村民都化作石头像了,这是神明的惩罚。不然他们平白无故剜掉10个妇女的眼睛又因为什么?因为还没有死的村民想要活下去,哪怕是永生永世需要吃人肉!也不愿意变成石头像!”
“我们都可以做证的——”
“卫姝,你把神庙地址说出来吧。”
“你要看石头像么,我拍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老金家院子里多了几个人。
沈邵言、鲁筝、乔元明、夏光明以及郑思和吴灵儿隔窗相望。
厨房门是闭着的,但不隔音。
傅意斜靠在外面,他阴冷着脸跟个煞神似的,没人敢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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