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记提模特了。
居蕙第二天出门前才想起这回事,她只好再提一杯冰美式到工作室。
但直到居蕙以为盛戚京忘记七点约定,玻璃那头的房子空寂无人,冰块随之消无。
又多等十分钟,居蕙把咖啡倒在后院水池推门回去,门框铜锈卡顿,推门声像个长长的哈欠。
居蕙抬头,不对,这就是声哈欠。
盛戚京从前门出现,眼角带泪。
“抱歉,睡过了,我们走吧。”
他看上去懒懒的,廓形短袖胸前悬着白色耳机线,从门口走到工具台旁蹲下,长线被他团成个团,随意放在高桌上。
两人没留联系方式,居蕙不知道盛戚京就在楼上睡觉。今天一天工作室都在嗡嗡叫,角落里的3D打印机长出千条树干,废料盒拉开,果然溢满。
居蕙下午一看,他打印的是蜡笔小新的好朋友,肥嘟嘟左卫门。
居蕙:“我还有件事,学长能先出去等我一下吗?”
不能在这等?
盛戚京仰头,用眼神问。
后门正对日暮,现在气温仍旧炙热,居蕙神情认真,也不说话拒绝他。
“……知道了。”
五分钟后,居蕙背着双肩包出来,一抬眼见盛戚京就站在树荫底下,盯着鞋边照来的太阳发呆,高傲的吸血鬼被吓退进角落。
“我们走吧学长。”
居蕙出声唤他。
视线相撞,盛戚京有一瞬异常闪过。
居蕙换了身衣服。盛戚京这次终于看清那包里的“晚礼服”长什么样,一件略显正式的白色长裙。
“你在里面换的?”盛戚京蹙眉,“玻璃房子,还没锁门。”
“对啊,去墨皴见驻站艺术家应该庄重些。”居蕙想的全面,仔细看今天还化了淡妆。
盛戚京气笑出声,不明白去墨皴哪里有必要庄重打扮,“我们去的地方哪有那么好。”
“有啊,这位艺术家可是学长引荐的,我不能表现太差。”
居蕙话里有几分阴阳怪气,她觉得盛戚京在笑她的脸和穿搭,心底嘟囔他管得宽,连换个衣服也要征求对方同意。
明明都是借东西的小人。
盛戚京嗯声,迈步往前:“可是那里面有监控,全景拍摄,还实时备份到裴垚手机。”
居蕙在后愣停半秒。
不知是斜阳还是害羞,温吞的居蕙终于沸起来,慌忙说她没注意,问他裴垚平时看不看监控。
盛戚京“大发慈悲”,最后承诺说会“帮她忙”解决监控。
居蕙安心了。
墨皴画廊,居蕙以前来过两次,一次是大学前被作品集老师推荐,看画展找灵感。一次是陪云傲南一起,她作为VIC被品牌官方邀请看丝巾展。
在她印象里这里代表专业和高端,居蕙好奇他能拥有这些资源,真能让她在闭馆时间见艺术家?
很快,居蕙在到达真正目的地后得到答案。盛戚京的确带居蕙逛了圈闭馆后的展厅,墨皴风格极简保留原旧址的包豪斯风格,内涵丰富有质感。
但在她读懂这些介质组合前就顺侧门离开,原路返回,来到loft附近的一栋小院。
“可算来了戚京,快点上来烤肉!”
居蕙仰头看向平房楼顶,还没进门就有人唤他,头顶星星刚爬上来,薄薄的烟和欢笑声让她有点懵。
“是来见艺术家的,顺便吃顿饭,别担心。”盛戚京本就没想过带她去画廊见人,那样聊天容易拘谨,他为她约了一群朋友。
上楼顶要走一段窄窄楼梯,盛戚京伸手,路太黑居蕙没看见。
她小心抬脚登上楼,视野豁然开朗。
她才知道这地方能坐下十几号人。不同大小的折叠桌拼凑成一排高低不齐,但围坐一起的男女朋友们不介意,聊天谈笑热闹非凡,他们的共同点是都穿着格外休闲的常服。
居蕙眉角抽动。突然有些格格不入。
盛戚京弯腰凑近,抬手给她指个位置:“他叫游中,叫学长就好别叫老师。”
说完,餐桌那群人里确实有人朝她挥手,但是是蒲茵。
待她还没确定游中到底是谁,烧烤架那来了两男生,慌忙地和她打声招呼就把盛戚京拉走,两双眼睛在她脸上转个圈。
盛戚京两臂一伸,给两人身子拉正。
“难怪今天突然攒局,还挺漂亮的。”
“别乱说话啊。”
一个人走向人群的路格外漫长,居蕙偏头看眼盛戚京。他站在朋友中间,微风吹起发梢,浓烟飘在背后,笑容无奈又柔和,抓起白棉手套戴上,没说几句就逗笑所有人。
明明和印象里一样温和才对。
“居蕙。”
居蕙看得出神,身侧突然有人叫她。
“学长!”
竟是裴垚,云傲南男朋友。
这时候见裴垚是件幸福事,他把手上另一盘烤鱼托递过来,示意她跟上。
艺术家喜欢扎堆,像群电线杆上的麻雀,来新人就邀她喝酒取暖,居蕙自以为高大上的艺术家也只是刚毕业两年的研究生,正忙着玩uno牌。
“你今天好漂亮。”蒲茵贴心地把冰桶放她面前,笑的狡黠:“能喝酒吧?”
“可以。”
当然可以,她来者不拒,居蕙和同学一起喝过两次,这是她知道最快融入集体的方式。
能喝酒就是好朋友,众人打开话匣,这里没人问尴尬问题,聊的只有烧烤油画还有便宜材料,居蕙趁机对游中提她的作品集想法。
游中点点头:“可以啊,听上去很不错。把核心点放在度量上,让抗拒被测量的人类被迫成为参照物,这是你毕设概念?”
“不是,我下半年才大二。”
“你才大二啊,那做这个实验干嘛?”游中端着酒杯,顿住,“别告诉我是为了艺术。”
他就害怕她喊向艺术而死的话。还好,居蕙的答案他挺满意——为了能申上墨皴画廊的艺术家驻留计划。
这是居蕙提前想好的话术。
墨皴画廊作为经营过十载的连锁画廊,资源颇丰,各大美院的学生都渴望能选进驻留计划,被厚土滋养,游中就是其中一朵小花。
想申请驻留项目的人想必一定听过若美八卦墙的那个传言——
墨皴画廊现在的老板娘琉璃只是合伙人,不是幕后资本方,真正的主理人正在若美读本科,这样的话人云亦云,传了好几年。
想到这,游中看了眼盛戚京。
一番思索,游中把剩下的酒喝干净,“那我建议你别急,等大四再做,现在做的话压根完不成。”
“先不说作品涉及的材料有多少种,你先告诉我这三米高的钢椅怎么保证站立不倒?”
“用地脚螺栓固定?”居蕙咽下两口酒,没什么底气,“我确实还没想过这问题……”
游中用看吧的眼神看向她,盛戚京此时走来,沾上油点的白手套递上盘烤虾。
盛戚京:“别喝醉。”
居蕙:“好的。”
过了两秒游中深吸口气,眸光舒开:“不过话说回来啊!”
“修改目标吧,只要多学习还有希望,我猜你想明年就申上吧。”
居蕙顺着话肯定点头。
游中把基础的改进点说出一二,拿酒瓶碰她的,眨眨眼:“后面还不知道怎么改,问你戚京学长就对了。”
居蕙笑起来,一激动拿酒杯的动作撞到旁边裴垚,酒水直直灌上他大腿,一阵轩然,引来大片视线。
“对不起对不起……”
居蕙从桌上抽出纸巾,紧张地擦在他腿。
“好了好了、没…”
裴垚起身往后退,被盛戚京稳稳接住。
“居蕙你喝醉了?”
居蕙也被蒲茵拉开。她愣愣啊了声,望着盛戚京和裴垚下楼离开。
“你不能喝醉,还没陪我喝呢。”蒲茵坐在裴垚位置上,“裴垚怎么老被泼酒,云傲南也这样泼过他。”
“你也认识傲南吗?”
蒲茵这么一说,居蕙才知道她和云傲南两家长辈相熟,说得上半个朋友。
“但还是你们熟,云傲南和裴垚是一夜那啥的事,是真的吗?”
“……”
居蕙低头看着酒杯,醇香红液被她倾满。
她知道蒲茵说的一定是若美贴吧里可恶八卦墙的谣传,匿名网友拍到裴垚揽住她进酒店的画面,下面其他网友跟帖,声称见过他们一起吃早餐,形如陌路。
“不是吧。”居蕙垂眼,“裴垚学长以前是我和傲南集训画室的助教,他们关系一直不错。”
“好吧,是我听错。”
蒲茵移开话题,“那你也是以前就认识盛戚京?他以前说过他替裴垚当了天助教,还说差点被要求脱光当人体模特。”
居蕙茫然,对他全无印象。
两人又聊好一会,裴垚他们回来,身后的盛戚京跟上来催促大家散伙。
时间不知不觉很晚。
女孩子不必干脏活,蒲茵带居蕙往旁走,见她整个人开始摇摇晃晃的,才发觉她醉了,是用下意识陪她聊这么久的。
居蕙眼前早就变成一片黑,周围声音很多,有男有女,她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聊,期间好像还对盛戚京说了句,
“我想尿尿。”
“等一下哦,等下到学校就好啦。”
蒲茵轻声安抚,低头,轻轻戳她的脸颊。居蕙摇头,躺在蒲茵腿上往怀里凑凑。
“蒲茵姐你拿的红酒叫什么,好好喝,我喝好多……”
“喜欢吗?喜欢的话下次我单独带给你喝。”
“居蕙,别摸人家。”
坐在前排开车回学校的盛戚京大声叫她,后视镜里居蕙的手正在蒲茵肚子上流连…
“那么凶干嘛,我又没说不行。”
盛戚京透过后视镜和蒲茵对视,不言中已经对她严重警告一番。
蒲茵切了声。
车里灌进狂风,酒气散去大半。肚子很好摸,但居蕙累了,枕在蒲茵腿上看窗外,昏黄刺眼的路灯闪了又闪。
是因为自由的风还是满肚子的酒,居蕙觉得她现在好重要,有人帮她分析作品,有人专程送她回学校。
等这股满足多到溢出来,居蕙脱口问:
“学长,你愿不愿意做我…”
“不愿意。”
车速降下来,盛戚京踩刹车。
居蕙在宿舍成功解决膀胱问题,如大梦一场,所谓的满足像无主的咖啡被融化的冰块冲淡,散进越来越明晰的现实——
她的作品集,模特,住宿,一个没解决。
这晚她借着酒精沉沉睡去。
裴垚则躺在睡过无数次的盛戚京家,无眠。
毕设双选会后两人已一个月没说话,盛戚京对他态度缓和不少,或许是因他和云傲南装情侣装的不错。
那晚是云傲南主动,酒水泼人这招她常用,那晚裴垚恰好出现便成为猎物首选,她看上他好久。
裴垚是青海人,长相浓烈特殊,性格克己复礼,是稳居专业第一的学霸。从前集训她开玩笑叫学长还被他严肃纠正是老师,如今进同一个系再叫老师,他却不理她。
裴垚是个假正经,那晚只许她叫他名字,云傲南笑他像个金锁,闪闪发亮又如何,一挑就开。
那本该是美好的,一拍即散的夜晚。
事情发酵一整天,裴垚出下策单方秀起恋爱,承认照片真实性但风评也因此急转直下,两人成为浪漫丘比特的张弓一箭。
裴垚翻个身,房间冷寂。
不过应该不是因为他们,是今晚的主人公居蕙的功劳。
盛戚京知道他们的事后打了他一拳。
裴垚忍着腹痛上台发表,台下暗压压一片,举手的人让他视线恍惚,最后定睛在那抹鹅黄色。
他突然想起,某天赶去教学楼的路上,盛戚京盯着居蕙的背影。
清楚说出了她的名字。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