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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异地相逢

侧身看着天边的落日,余晖洒下,映得湖面波光粼粼。那白鹭“呱呱呱”地落在不远处,埋首拿尖嘴理着羽翼。蔡霈休取出竹哨“咻咻咻”吹了三声,白鹭仰首细听,看一眼她们这边,又伸长脖子去湖里捉鱼吃。

蔡霈休笑骂道:“又不理人,真是把你养叼了。”钟柳函问道:“这鸟可真漂亮,它叫什么名字?”蔡霈休把鱼竿重新甩了出去,坐正道:“这是雪风居的雪客,又名白鹭。这只是从前去拜访雪风居,居主顾叔叔送的见面礼,那时我怕它不能适应偏北的环境,就没有带回京都。直到后来我得了这个庄子,它便每年会飞到此陪我几日。”

钟柳函认真看着在水边四处走的白鹭,说道:“雪风居居主顾游我曾听爹说过,是他的一位至交好友。”蔡霈休问道:“宋问青,青姨,你听过吗?”钟柳函想了想,摇头道:“未曾。”蔡霈休面露失意,叹道:“青姨与你母亲是故交,她很担心你们。”

听到母亲的好友,钟柳函微微愣神,问道:“那青姨现在呢?”蔡霈休怅然道:“早些年因病亡故了。”

蔡霈休摘下笠帽,取出一根玉簪,将披散的长发随意扎起。那白鹭忽然朝钟柳函飞来,钟柳函尤未回神,猛一抬眼,吓得直往后仰,蔡霈休将人拉住,一手挡在她身前。白鹭却落在木桶上,将嘴里叼的一尾鱼放了进去,又“呱呱呱”叫唤着走到蔡霈休身侧,两翅微展,兀自用嘴修整羽毛。

钟柳函偏头来看,白鹭察觉她望向自己,从容不迫地走了两步,倒也不再如先前那般飞走。蔡霈休哈哈大笑,对钟柳函说道:“它这是接纳了你,给你送鱼儿来。”

钟柳函蹲身看着桶里还在扑腾的小鱼,嗔怪地瞪了蔡霈休一眼,说道:“还不是因为姐姐你一天钓不上鱼,就连白鹭也看不下去了。”蔡霈休倒是不在意,看着天色渐晚,收了鱼竿,拉着钟柳函起身,笑道:“今晚就拿白瓜送的这条鱼炖汤喝。”

“白瓜?”钟柳函先是一愣,而后明白过来,有些无奈地看着她。

蔡霈休却还一本正经地道:“你看它通体雪白,叫声不是‘咳咳咳’就是‘呱呱呱’,这名字正合适,是吧白瓜?”许是为了印证蔡霈休的说辞,白鹭伸长脖颈,扇了扇翅膀。

“走了,明日带你一起回雪风居。”蔡霈休蹲身给白鹭顺顺毛,想到还未与钟柳函说起此事,便抬起头来,说道:“之前雪风居送来请帖,顾逸生辰宴将近,明日我们就出发,距他生辰还有月余,南下会经过不少城镇,我们可以慢慢玩过去。”

“你决定便是。”钟柳函道。

蔡霈休起身打量了她几眼,笑道:“这天也要热起来了,恰逢南方雨水季,到时我们去丝岚城买一些当季的衣服,那里出的绸缎最是有名。”想着带钟柳函多去不同地方游玩,心境也能更开阔,不用整日无事可做,多接触新奇的事物,或许能让人开心一些。

蔡霈休一手拿着鱼竿和木桶,与钟柳函并肩往东院走去。厨房用那尾鱼做了一份豆腐鱼汤,用盅盛了两份,又备好杂果饼、干果等小食,一并送到了房中。

是日,二人坐船进风庆城,随行的只有元二和几名侍卫。元二带人去准备马车和干粮,二人便先去茶楼用些点心,正巧说书人也来了,今日说的是谋士齐柔嘉三箭救齐王的故事。

这故事流传甚广,妇孺皆知,但说书人道来依旧让人耳目一新。钟柳函听得入迷,端着茶水半天未饮下,当醒木拍桌,她才放下茶杯蹙眉深思。蔡霈休正欲唤来小二打赏银钱,见状收了钱袋,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钟柳函摇头道:“齐柔嘉救下齐王没错,只是和我看过的记载略有出入。”蔡霈休也是听闻这故事还有其他记载,当即好奇道:“哪里有不同?”

“我在书阁内翻阅过先祖的手记,先祖六岁便随卫大家游学,也曾亲身经历此事,当时齐柔嘉确实先射了两箭,只是这第三箭其实是卫大家所射。”钟柳函仔细回忆,证实自己并没有错记,才徐徐说出。

蔡霈休想道:“卫清子出身于程国,程国后来又是被齐所灭,齐柔嘉三箭救齐王时,程国与齐国已然宣战,卫清子又为何在齐**队里出现,且射出关键的第三箭,救了齐王性命?其中干系,当真复杂。”便说道:“一百多年过去,此事真真假假后人也不好决断,不少事也会在传播时被人添油加醋一番,我们也无从得知真相,权当话本故事听了,不必过于纠结。”

“或许吧。”钟柳函叹气道,但她心中还是更愿意相信先祖的记载,对此也只是提出自己的不解之处,也并非要蔡霈休认同,倒也不用为了这些先人的事计较太多,于是在蔡霈休拿银钱给小二,说是要他转交给说书人时,便也添了一点进去。

一行人走走停停,游山看水,最终在四月末到达塬江。马车停在清风楼前,又是在连绵的雨季来到这里,蔡霈休掀开帘子看到清风楼三字,不由心下感慨。元二进店订好客房,侍卫撑伞接二人下车。

钟柳函前不久在路上寒毒发作了一次,塬江城闷热,却还是需披着斗篷,外人看来颇为怪异,清风楼里的掌柜只看了一眼忙收回视线,又叫小二带几人上楼去客房安置。这塬江城外就是雪风居,雪风居又与朝廷交好,平日有不少权贵或江湖人士专程来拜访,大多也会选择在此落脚,却是不敢怠慢得罪。

进了房间,钟柳函取下斗篷,小二端来热茶热水,见蔡霈休放在桌上的长剑,进来到出屋都未曾抬眼细看,生怕惹得客人不快,这脑袋便搬了家。

这时元二从药铺抓药回来,蔡霈休接过药材,对钟柳函道:“你先歇息,我拿去后厨让人煎药,再让他们准备几个小菜端上来。”

钟柳函点头应下,蔡霈休又让元二在屋里守着,才放心下楼。天气闷热,众人也没有什么胃口,蔡霈休随意报了几个菜名,让厨房做好后送进屋内,又另给了银钱让小二出门买些冷饮回来。

蔡霈休才吃几口饭菜,小二便买回冷饮,开门取过冷饮,又让小二把剩下几份送到元二她们房间。把冷饮从盒中拿出,蔡霈休笑道:“这冰雪冷元子在京都可要到六月才会出售,你来尝尝。”

钟柳函舀了一勺吃下,甜度适中,冰凉爽口,心里的烦闷也随之消解。她见蔡霈休吃得畅快,提醒道:“姐姐莫要贪凉吃多,容易伤了脾胃。”蔡霈休道:“我晓得,就只吃这一碗。”

蔡霈休咬着小团子,忽听得楼下有马儿嘶鸣声响起,放下汤匙,低声道:“我出去一会。”一路走到楼梯口,就见楼下有一男一女二人,甩着身上雨水径往柜台而去,那年长的女子梳着妇人发髻,穿白蓝衣衫,观其侧颜,自有一番风姿。那男子束发戴冠,手里拿着长剑,只听他道:“掌柜的,可还有房间?”

掌柜答着:“有,客官还请稍等。”那男子又道:“烦请给我们两间客房。”侧身对那妇人道:“娘,我们便先在客栈住着,我看这雨一时半会儿也很难停下,等明日天气好些,我们再去雪风居也不迟。”

那妇人道:“幸而我们早出发了几日,眼下离顾侄子生辰也不远了,你们同辈间还未见过,这次过来可要多交流才是。”那男子付好一半房钱,点头道:“儿子明白。”

在两人转身上楼之际,蔡霈休已回到房中,还未等钟柳函开口询问,蔡霈休便说道:“猜猜我见到了谁?”钟柳函看她这副模样,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无奈道:“出去的是姐姐你,我又哪里知道。”

蔡霈休也不逗她,凑近一些,低声道:“说来也巧,这两人与你关系匪浅,是你的舅母和表哥。这次来的应是你二表哥柳望。”钟柳函面露惊讶,随后又敛了神色,淡然微笑,道:“确实很巧,柳家的人我都未曾见过。”

蔡霈休问道:“要不要去见上一面?”钟柳函摇头道:“不了,此次出来本就冒险,当初因天衍宫一事,已连累了他们,就算是亲人……也还是不要相认为好。”

蔡霈休注意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落寞,坐到她身旁,说道:“眼下先吃饱饭,顾逸生辰在五月初三,你可想好了送什么生辰礼?”原本蔡霈休是想让她与自己联名送上一份礼物,但钟柳函怎么说也要自己备礼,不允许她插手此事。

“来时我就想好了,也不是什么贵重的物品,到时自然知晓。”

见钟柳函特意卖了个关子,蔡霈休笑道:“这礼物重在的是心意,你既已有了打算,那我可就等着瞧一瞧。”

次日清晨,蔡霈休正要出门买些吃食,猛听见道上一阵急促马蹄声,才出客栈,就见远处转角三匹骏马疾驰而来。那领头的粉衣女子戴着面纱,不时扭头顾后,头上的白色发带恣意飘扬,待看见客栈外静立的蔡霈休,右手挥舞马鞭,激动唤道:“休姐姐!”

蔡霈休本是笑着看向她,岂料这经雨水冲刷的石板路过于湿滑,那马儿一时止不住势头,一只前脚已滑倒跪在地上。她后方的一名女子当即惊道:“宋寄言!”宋寄言努力拉紧缰绳,身体顺势前倾,险些就要跌落下马。

蔡霈休忙跑上前查看,担心道:“可有受伤?”所幸这马很快就直立起来,宋寄言伏在马背上,双手紧抓缰绳,心有余悸地抚胸喘气。另外二人也在此时赶到,宋寄悦下马跑来,见人未有大碍,才冷声道:“还不快下来。”

宋寄言抓着蔡霈休的手跳下马,便双手环住她手臂,对宋寄悦吐了吐舌头。蔡霈休朝她使了眼色,将手抽出,回头看向宋寄悦,拱手道:“许久不见,宋姐姐近日可好?”又对她身后的男子道:“见过韩前辈。”

那男子却是通山五杰中的老二韩穆清,上次见面还是蔡霈休跟随几人到小院,虽未见过真容,但五杰名声在外,韩穆清惯使的是软兵器,这男子身上又正好系着九节鞭。但见韩穆清点了点头,对宋寄悦道:“少庄主,我先进去订两间客房。”

宋寄言却出声道:“二叔叔,订三间房,我不要和姐姐一间。”宋寄悦蹙眉低声道:“出门前你答应我的话别忘了,莫要胡闹。”又拱手回了蔡霈休:“一切安好,没想到君侯来得如此早。”

就听宋寄言在她身边小声说着:“哪里好了,我在家天天被逼练剑。”蔡霈休只当没有听见,笑道:“我也是昨日才到,眼下正打算去尝尝城内的小食,可要一起?”

宋寄言自然是点头应下,宋寄悦与韩穆清还要安置马匹行李,便谢绝了她的好意。宋寄悦见宋寄言眨着眼睛一脸期待的样子,最终还是心软放了她去。

两人走在街上,宋寄言欣喜地左右四顾,倒是比在自家姐姐面前放开许多。见她脸上仍戴着面纱,蔡霈休问道:“怎么忽然戴上了面纱?”宋寄言当即苦着脸,走到她身边,掀起一半面纱,哭诉道:“我破相了。”

蔡霈休心头一凛,仔细看去,却是脸上起了面皰,看起来并不严重,只一两处红肿,便笑着安慰:“调养几日就好了。”宋寄言噘嘴道:“连休姐姐也这样说,可是它好的太慢。明明当初姐姐也没长过这些,休姐姐可曾长过?”

蔡霈休笑了笑:“目前还没有。”宋寄言抓着她衣袖,神气沮丧,口中念着:“怎会如此?我可能真要毁容了。”转脸又愤愤地道:“都怪顾逸这个混蛋。”

这倒让蔡霈休听不明白,怎么突然又扯到顾逸头上?问道:“这又和顾逸有什么干系?”

“说来话长。”宋寄言唉声叹气一通,支支吾吾地又说不出口,最后倒似豁出去了一般,涨红着脸大声道:“哎呀,我们回去途中,他送给我的那个礼物有问题。”

“礼物?”蔡霈休与几人在荣泉城分别,不想她们还发生了别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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