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门城地处南国西南之边,于燕门江与淮河的交汇地,乃数国水路贸易上的要津,是个人口众多非常富庶的地方。
津门城往西三百里处,有一座四景山,这里桑竹繁盛,花果富饶,是一块十分宜居的风水宝地。山谷里还流淌着一条百岁溪,听说长饮此水的百姓,多能健康长寿,所以津门县志中百岁老人的记载比比皆是。
四景山中,有一个门派,叫做河清派,取“俟河之清,人寿几何”之意。河清派的开派祖师爷是一个活了一百零八岁的剑术高手,名叫陈应天。他原是皇宫里练丹修仙的道士,到处寻仙访药的时候,偶然发现了这个地方,用这里独有的硒土和百岁溪的水并数十种药材合练成的丸药,服下能够神志清明,延年益寿。
后来皇城中诸王起事,天下大乱。陈应天为了避祸便带着几个道童隐居到了这深山之中,并建立了河清派,江湖上一些剑客隐士闻讯也来到这个地方投靠,慢慢的人数渐多,众人便在四景山中各分所长以山中四景成立了四个分支。分别是,揽月峰,松风涯,百花谷,听雪阁。陈应天的子嗣一脉延续在松风涯上,所以四处皆以此为尊。
松风涯如今已传到第五代上,新的掌门叫做陈雁回,现今已三十有八,他的祖父辈皆长寿,均活到近八十岁而亡,至他父亲时却在采药之际突然失足掉落山涯尸骨无存,死时只有四十二岁。而令江湖中人深感惋惜的是,随着他的逝去而消失的还有一张药方,听说历经三代时陈家已经找到了起死回生长命千年之法,然而此法终究是还未得以实现,就夭折了。是以松风涯现在练的药,不过还是旧方,旨在强身健体微延寿数而已。
拜入松风涯门下的有近百人,是四处中人数最多的地方,从山脚到山涯上栉比鳞次的修建着房屋,晨起练武之声贯彻长空。掌门人陈雁回如今已有了一儿一女,儿女皆是嫡妻杜氏所生,她们住在松风涯上一个名叫“青松小筑”的单独院落中,一家人十分幸福和睦。
八月三日,这一天是陈家小姐陈令玥十六岁的生辰,四景山上前来祝贺的人络绎不绝,连平日里绝不出摘星观的溶华大师也出了观,带着两位徒弟,前来呈了一份贺礼,贺礼是一份誉抄得十分整洁的月华剑法入门剑诀,虽是入门,揽月峰的月华剑法也不是寻常人能习的。
揽月峰上徒众皆是女子,且皆是冰清玉洁的女子,要练成至高无上的剑术至尊,便要摒弃七情六欲,断情绝爱,永保处子之身,一旦破身便会功力尽弃,此生所习武艺终成泡影。动心不动念的人,当然也有,然而即使如此,练到至尊的人也少之又少,所以虽然月华剑法在一百年前曾是武林上享有盛名的武功秘籍,但拜峰入道的却不多,算下来揽月峰上也只有二十来个女子。
除却揽月峰,其他三处的徒众年龄得当时皆可自行婚配,对于揽月峰上隔绝人性的做法,还是颇有微词,一群貌美无双的姑娘,养成一堆没有情绪只可观赏的玉石,当真是暴殄天物,所以其他三景的徒众不到必要之时,甚少和揽月峰的人来往。
当然,送这份剑谱自然还有另一层意思,就是溶华看上了陈小姐的资质,希望陈掌门能割爱,把宝贝女儿送到揽月峰去,变成一块无人染指的玉石。陈氏夫妻心里自然是不愿,他们希望女儿能活得随心所欲,习得一点功夫聊以自保就可以了。况且这里人均长寿,形单影只享百年孤独,那可是难熬至极,人生在世并不一定要天下无敌才行。
生日宴在松风涯的迎客台上摆了近二十桌,由仆从们在山下青泊镇中买来酒菜以招待众人。
外面有陈雁回夫妇接待来客,陈令玥乐得清闲在屋里检视众人送的礼物,并把溶华大师送的剑谱专挑出来放在了枕头边。表姐江丽娆在旁冷眼注视了一会儿,出口问道:“怎么?你想去揽月峰学艺么?”
陈令玥笑着摇了摇头道:“不想去,不过溶华大师竟然亲自送礼物来,我觉得很荣幸也很开心,要知道平日里她们揽月峰的人可看不上我们,连话都懒得跟我们说呢。”
江丽娆白眼一翻,哼道:“我还看不上她们呢,装模作样。”
陈令玥又道:“听说这月华剑谱是一百年前一个叫引舒的道学大师,为情所困,所以对月常思,挽剑自省,呕心沥血创作出的,当时可在离州风光无两,我要是能学到点入门手艺,在江湖上也能闯出些名堂来。”
江丽娆不以为意道:“我觉得松风涯的朔风剑法就很厉害,姨父在上次与四方各长老切磋的时候不就得了第一么,何必还去学别人的。况且女孩子练得再好也不过比普通男人强些,终究成不了事。不过说起来,那玉清玉隐两位师姐都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溶华大师带她们来,可真给你面子呢。”说到这里话语里有些酸溜溜的醋意。
陈令玥浑不在意,因为这位来自百花谷的表姐向来就是这样,喜欢跟她比衣赏比首饰,比排场比美貌。如今自己十六岁的生日大张旗鼓筵席尽开,而她上月十八岁的生日不过是请了些亲戚在百花谷的花房吃了顿长寿面,两相对比境况惨烈确实让人不是滋味,所以被嫉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午时开宴时,山下守门人突然上报,津门城中碧水阁杜家,四潼城中流云门王家也都派人前来祝贺,陈雁回连忙起身来到涯边山道相迎。碧水阁,流云门都是离州境内名气响当当的门派,各自擅长的武器是长鞭和折扇,且都有拿得出手的秘籍招式,最重要的是都与河清派有些婚嫁渊源。
碧水阁杜家正是陈雁回之妻杜如梦的母家,杜如梦的大姐杜如兰则嫁到了流云门,但是在丈夫早逝后,就只愿在家守寡不问世事。流云门现在的掌门王向生与陈雁回是至交好友,此次派来贺生的弟子叫王似琪,也是王向生的独生子,诚意自然与众不同。
王似琪手托一个锦盒,上得山来便拜倒在地向陈雁回和杜如梦见了礼,并呈上王掌门亲授的祝词,待起来后,又用平辈之礼向陈氏兄妹问好,锦盒自然是送到陈令玥面前。
陈令玥连忙打开来,见是一柄雨后天晴浮云扇,扇面精致,扇叶精巧,扇柄乃上好羊脂玉,入手寒凉,摇来凉风习习是这夏日一件消暑良器。陈令玥把礼物给父母看过后,便执礼拜谢道:“多谢王伯伯的礼物,侄女非常喜欢。”
王似琪抬手虚扶了一把,凑近她耳边道:“令玥妹妹,这扇面可是我亲手画的,你不谢我,反倒谢不相关的人,我可要生气了。”
陈令玥闻言,举扇遮唇羞言道:“我当然知道是你画的,我的生日你怎么会空手而来,自然是……”话到此处,无法下接,似乎内中有无数亲昵暧昧之情。陈令玥和王似琪算是青梅竹马长大,幼时每年父母生辰,双方都会带着子女前去祝贺游玩,感情非常深厚,后来大了,虽不像小时候那样来往频繁,但是每月也是用信鸽通着书信,彼此交换一些各处得来的新鲜见闻。
王似琪画得一手好画,陈令玥闺房里一副春日采花图,便是他画的,画的是一群孩子去山间游玩采花的场景,不过用墨有些偏心,单把陈令玥画得出神入化,所以陈令玥非常喜欢。
饭后,陈雁回夫妇一边安排下人送一些将要离去的人下山,又安排一些暂不离去的人住宿,忙得脚不沾地。陈令玥便带着几个同龄的亲友下到百花谷玩耍。
现在正值盛夏,百花谷地处山坳之中,却是四季如春,花开繁盛。一大片紫色兰花席地而开,绵延数里,众人走在花丛中,都觉得心情清明,欢心自在。
王似琪长相英伟,挽着一把折扇风度翩翩的样子,引得江丽娆十分倾慕,她围着他不停询问四潼城中的风土人情,并一定邀他到自己住的花房去喝杯茶休憩一下。
王似琪被缠得应接不迭,只得回头向陈氏兄妹提议道:“亦深,令玥妹妹,咱们就一起去江姐姐的花房坐一坐吧,喝杯茶,正好也见见戴婆婆。”
陈亦深笑得白牙闪亮,他和王似琪是好友言语间不用拘泥,调侃中不忘拱火:“表姐只叫了你,又没叫我们,我们去做什么,况且我们是常常见外祖母的,不用特地去见。”
王似琪转头向他皱了皱脸,又向一旁的令玥眨了眨眼睛,眼里流露出一丝求救的意味,令玥到底心软,只得帮忙应道:“咱们都去吧,正好看看表姐搭的紫藤瀑布是否已经成型了。”
江丽娆闻言撇了撇嘴,脸上现出些许不悦,不过倒是没多说什么,在前面带路,引着他们跨过一条小溪上架着的竹桥。王似琪走上竹桥时,往下一看,只见溪中落英逐水,彩鲤摇曳,水波沁沁,光摇烁金,不觉赞叹道:“这就是百岁溪吧?”
江丽娆笑道:“不错,这就是百岁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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