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界。
“让你做掉徐城功德小君,你怎能杀了便走?”那人的声音中满是愠怒,身前跪着一人不敢抬头,身体却微微发抖。
那人继续说道,“功德小君乃是神界与人间的联结纽带,徐城数千魂魄无处可去,你该当何罪?”
“属下知错,只是当日温家军突袭演练,不可缺席,一时情急,后来便忘了。”跪着那人额上落下一滴冷汗,大声说道,“属下知罪,自请责罚!”
“我若罚你,身上伤痕,恐被人议论。”那人负手而立,“殴山厉家那次,你留下过多神力,被那林悠远查到,在人间大肆宣扬神帝降罚。你退下吧,今日这账暂且记下,日后与殴山的账,一并清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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殴山厉家。
闻青郢将一丝神力灌注于目,神目立刻威力大涨,目力穿透断壁残垣,半个厉家都尽现眼前。
闻青郢边走边看,忽见得一处奇怪,那是一座私宅,却有阵法残留。时隔数年,阵法之力衰败,如今仍有残留,当年定是一座极厉害的大阵,只是不知为何设于私宅。
“厉寨主,这宅子何人所有?”闻青郢问道。
“这是家母的宅子,家母正是当年的厉家家主。”
“为何在私宅设立阵法?”
“为了镇压凤舞刀。”厉彩凤说道,“我们厉家女子,全部修习凤舞刀法,但是唯有凤舞刀,才能使其发挥最大的威力。凤舞刀是祖传之宝,由历任家主掌管,此刀有灵,性极烈,平日不用时,需要阵法镇压。”
“进去看看。”闻青郢说道,走进宅中,只见满墙刀削斧劈的痕迹,大堂摆着半个刀架,竟是被人生生斩去半截。地上有柄巨大的残刀,刀刃已断,刀柄也被劈开,闻青郢弯腰拾刀,只觉入手极沉,单凭臂力,竟不能拾起。
“这就是凤舞刀。”厉彩凤垂眸说道,用了灵力,拾起凤舞刀,放在半块刀架上,“家母用它迎敌,只可惜刀断人亡。”
“此地必有一番恶战。”闻青郢看着墙上刀痕,沉吟道,“这墙上刀痕,竟有三种,一是这凤舞刀,二是长刀,三是短刀……难道有三人在此苦战?不对,只有两人痕迹。是了,那人使双刀!”
“双刀?我听传言,使双刀的神仙不多……”厉彩凤说道。
“是,使双刀的神仙寥寥无几。”闻青郢回忆着一万八千神仙图,说道,“此人神法高强,定非籍籍无名。据我所知,神界最善双刀的,乃是那温鸣涧座下第一亲信,双刀客,祝衡茅。”
“如果真的是他,”厉彩凤神色悲戚,“动用如此人物,必定是神帝降罚。”
闻青郢默默不语,祝衡茅也是千年前的神仙,以他目前的记忆,他与祝衡茅交集不多,只有数面之缘,只记得他长短双刀使得出神入化,与温鸣涧交情极好。祝衡茅除了双刀,还善用掌,滕麟之死,想必也是他下的狠手。
事情越来越明了,一切都是温鸣涧主导。闻青郢心中难过,默默站在原地,像是被施了定身术。
“闻先生,祠堂虽已烧毁,但我仍想去祭拜一二。”厉彩凤说道。
“好。”闻青郢点头,正欲离开,忽然皱起眉头,定住了脚,“厉寨主,我觉得一事蹊跷。那人为何劈开凤舞刀的刀柄?”
厉彩凤也面露疑惑,“确实多此一举。”
闻青郢走到凤舞刀前,细细观察着劈开的刀柄,只见其中有一个水滴大小的圆形空槽,不仔细看,完全注意不到。闻青郢俯身嗅闻,闻到一丝极淡的仙气,带着梅香,竟有一丝熟悉。
“这凤舞刀,如若男子挥舞,发生何事?”闻青郢忽然问道。
“轻者浑身无力,重者经脉损伤。”厉彩凤说道。
“那女子呢?”
“若有神助。”
“我早该想到,凤舞刀中封印着凰珠。”闻青郢长叹一声,说道,“凰珠乃是神物,世间罕有,神界也极难寻到。此物与女子经脉相配,助长灵力,但与男子相克,而且修为越高,排斥越强,灵力寻常者,只是浑身无力,若是半仙,修为尽废,若是神力高强的神仙,只怕当场气绝身亡。”
“世间竟有此物?!”厉彩凤大惊。
“不知温鸣涧强取凰珠,又要害谁!”闻青郢咬牙,却没意识到,自己竟不知不觉间,用了“又”字。
“世人皆道神仙悲悯,没想到竟有如此败类!”厉彩凤满目仇恨,“他们要什么凰珠,我厉家自是俯首奉上,何必灭我满门!”
“若他们想拿凰珠害人,怎会让别人知晓?”闻青郢恨道。
“可惜没了凤舞刀,我厉彩凤就算修仙百年,也无法成神,此仇如何能报!”厉彩凤气得眼睛通红,攥拳说道,“我立刻前往流霞仙门,将此事告知仙门盟主,拜托他昭告世人,让大家知道真相!”
“我凭借刀痕认出祝衡茅,又通过这个小小孔洞认出凰珠,如此简陋,仙门盟主如何相信?退一步讲,就算信了,他即将飞升,又怎会冒着生命危险,得罪神界战神?”
厉彩凤语塞,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半晌后,开口说道,“就算如此,我也要去找他,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我也决不放弃!他若不理会,我便在仙门大会宣布此事,知道的人越多越好,我要揭露温鸣涧的嘴脸,直到他派人下凡,把我也杀了!”
“厉寨主……”闻青郢心中同情,却不知说什么,垂下眼帘,叹了口气。
“闻先生,多谢你让我知晓真相。距仙门大会还有八日,我立刻启程前往流霞仙门,你我在此别过,山高水长,恐怕是后会无期了。”
“厉寨主,且慢。”闻青郢拦住厉彩凤的脚步,“闻某有个不情之请,我也要去仙门大会,能否与厉寨主同行一程?”
“那是自然,稍你一程便是。”厉彩凤说道。
“殴山前往流霞仙门,途径郢水,可否耽搁一个时辰,让我去见一位朋友。”闻青郢请求道。
“可以。”厉彩凤颔首,“路途遥远,事不宜迟,我们快快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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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驾着灵辇,一路向北,日夜兼程,直往流霞仙门而去。三日后,抵达郢水,闻青郢让厉彩凤待在榕梧酒楼,给她上了小菜和馒头,独自前往内阁,进入了榕梧的仙府。
“滕麟如何?”榕梧急急问道。
闻青郢扶住榕梧的胳膊,摇了摇头。榕梧微张着嘴巴,过了一会,才发出了一声悲吟,攥着闻青郢的手,跌坐在了椅子上。
“我等身为神仙,不入轮回,本该永生。”榕梧痛哭道,“可是一旦死了,连魂魄都会消散,还不如那凡间之人,世世轮回,何尝不是一种永生!滕麟死了,我连他的后世都找不到,他这一走,从此再无滕麟,我也再无老友!”
闻青郢攥着榕梧的手掌,说道,“榕梧,我去的时候,他还剩一缕魂魄,托我与你道别,说他很怀念与你下棋的日子。”
“还剩一缕魂魄!那魂魄呢?”榕梧猛地抬头,问道。
“依托八卦阵法,如今阵法已破,他也烟消云散了。”
“害他之人是谁?你既见了他,一定知晓!”榕梧咬牙道。
闻青郢抿唇,在榕梧满是痛恨和凄楚的眼神里,开口说道,“是温鸣涧。”
榕梧一下子失了力,两眼无神,泪水从脸颊滑落,“温鸣涧……当今战神,滕麟,你让我如何帮你报仇……”
“榕梧,他说出温鸣涧前,提了个条件,让你绝不要复仇。”
榕梧忽然哈哈大笑,眼泪与笑声混在一起,捶胸顿足道,“滕麟啊滕麟,死前还摆我一道,像以前下棋,我悔一步,你提个条件,这么多年,你还是那样!”
闻青郢不语,默默陪着榕梧。榕梧冷静下来之后,忽然说道,“这个条件,我不答应。滕麟恪尽职守,绝对死得冤枉,我定要查明真相。青郢,对不住,把酒楼关了吧,此事与你无关,你快快远走高飞,莫要让我连累了你。”
“榕梧兄,你身为功德小君,温鸣涧势力庞大,你能怎样?”闻青郢攥着榕梧的手,说道。
“青郢莫要再劝,就算是以卵击石,我也要查明真相。”榕梧坚决道。
“那我便告知你真相。”闻青郢说道,“滕麟遇到了一个逃亡家丁,是数年前被灭门的厉家,厉家实则为温鸣涧所灭,只为夺取凰珠,温鸣涧担心滕麟清算功德时,从家丁生平中发现线索,因此派人杀了他。”
榕梧呆住了,双目要喷出火来,咬牙切齿地一遍遍念着温鸣涧的名字。
“榕梧,温鸣涧修为高强,滕麟和我,都真心不愿你卷入此事。”闻青郢说道。
“不,我不同意,你们无权为我抉择。”榕梧坚决道,“青郢,你快走,此地一别,就当从来没见过榕梧。”
闻青郢低头,露出一个略带苦涩的笑,“榕梧,你收留了我,如今你遇到困难,我怎能置身事外?榕梧,你听我说,不要去寻温鸣涧,此事交给我,我定会为你讨回公道……你莫要不信,我不是说大话,其实有件事,我前不久才刚知道,我其实并不是什么无名小神,我是闻雁来,千年前那个战神,闻雁来。”
“你……”榕梧愣了,颤抖着伸出手指,说不出话来。
“你有所不知,寻常神仙,神识离体,定会昏迷,不信你大可一试。”闻青郢神情认真,说道,“我被人所害,失去神识,没有记忆和神力,但我的神识无人可以炼化,散落在凡间,如今我已经收回一丝神识,神识之间相互感应,不久便能收回全部,恢复神力,到了那时,我定会打上神界,为滕麟讨回公道。”
“可你明明,千年前……为何现在……”
“我记忆不全,但已有了推测。”闻青郢取下腰间玉佩,说道,“这玉佩实乃神玉,我曾在上面施了法术,使我死后,能够肉身重塑。但它被温鸣涧佩戴千年,神玉通灵,不敢轻举妄动,直到数月前神魔大战,温鸣涧丢了这玉,我才从天而降,落到了你的府上。”
“竟是如此……”榕梧喃喃。
“正是如此。”闻青郢颔首,说道,“榕梧,请务必信我,待我找回神识,便掀了这神界的天,为滕麟、为厉家、为小凤、也为自己,讨回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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