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不光宋杭,剧组其他人都愣在了原地。
好半晌,舒遥才率先反应过来,从右端探出一个头,看向中间,开玩笑似的调侃道:
“春行,你这是什么问题?问点跟剧组有关的,行吗?”
可谢春行仍像没听到一样,目光转向宋杭,坚持自己的问题重复道:
“请问你简历上写的大学专业,为什么是金融?”
“歧视人家非科班出身?”
舒遥顿感新奇,打趣着:
“现在那么多人大学专业都不是表演,照样可以当演员。金融怎么了,金融也能....”
谢春行却比了个打断的手势。
“我想听听宋杭的回答。”
一阵诡异的沉默。
宋杭对上那双淡定的、没有什么情绪的眼睛,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他耸耸肩,蛮不在乎地答道:“我大学学的就是金融,简历写金融,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
谢春行看着他,语气很平静,
“但你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我还真不知道您想问的是哪个。”
宋杭丝毫不让。
眼见气氛逐渐变得针锋相对起来,舒遥也顾不上之前被打断时隐隐的不满,赶忙跳出来打起圆场道:
“什么事儿啊,猜哑谜似的,你俩认识?”
“认识。”
“不认识。”
两句话几乎是同时从二人口中说出,没有人因对方的话露出惊异或是其余任何神色。一层保护障像是横隔在两人之间,让他们激烈地、无声地对峙着。
舒遥:“......”
她只得自认倒霉,干笑两声,强行把话题拉回正轨。
谢春行在后来的试戏环节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舒遥不同于团队里的其他人,她几乎是和谢春行在大学期间就认识的挚友——谢春行学的电影制作,舒遥学的编剧。《疯女人》就是二人合作拿到金狮奖的作品,当时接受的访谈如今在互联网上还为人所津津乐道。
那回两人上的是美国的一栏访谈节目。主持人是一位传统意义上有些许优越感的白人,问问题时趾高气昂的态度简直要溢出演播厅:“所以《疯女人》这部作品是你写好后给谢先生看,然后你二位一拍即合决定拍的吗?”
“这个问题....”
舒遥在高脚凳上思索了片刻,然后才对答如流道:
“其实我和Amory一直都有想一起拍部电影的打算,包括Amory的第一部作品《越港》,我也是给了他一些剧本方面的意见。”
顿了顿,她开玩笑似地冲身边的男人看了一眼:“不是在邀功,是事实。”谢春行做了一个请继续的手势,换来全场大笑。
“是的,所以这个作品的剧本,应该是我们共同创造的。”回到原先的话题,舒遥阐述,“我们共同构思了这个故事,尽管中途有分歧,但还是——我赢。”
“什么分歧?”主持人饶有兴趣,看向两人。
“嗯.....”谢春行从舒遥手中接过话筒,耸了耸肩,“也没什么,就是一些小事。”
对上对方充满好奇的眼神,谢春行知道自己跑不掉了。于是他有些无奈地转了转话筒:“别那样看我。”
旁边的舒遥见状笑得瘫倒在高脚凳上。
“好吧.....其实就是关于人物和情节方面的一些安排......”斟酌了下语言,男人缓缓开口,“主角之所以最后被称为疯女人,也许很大程度上是为了从无知、崇尚暴力的父亲手下救出同父异母的弟弟而导致的。”
“是的。”主持人捧场回应道。
“当时我在看到这个剧本的时候,我就曾和遥商量过。主角也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身为一位成熟的、独立的女性,她应该以自己为主,而不是把弟弟——一个男性看得那么重要,这样未免也太过于被动了.....”
“那为什么最后还是保留了舒女士把孩子看得那么重要的版本呢?”
“是遥说服了我。”
低下头,似乎浅浅地笑了一下,谢春行才抬头:“你来讲你的观点?”
他把话筒递回给了舒遥。
“是这样的,”女人利落大方地接过,撩了一下头发,“首先,我认为Amory的话本质还是对独立与自由有个误解。”
她理了理裙摆,然后冲着谢春行说:“不会冒犯你吧?”
谢春行失笑:“拜托....”
女人又被他的行为逗得一乐,而后继续解释:
“其实是否关心、看重身边的人并不是衡量一个人是否独立的标准。观众们都知道,我们整部电影,结合了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中国农村的背景,有夸张的成分在,但抛开文化、更多的是想反应个体成长。”
她补充道:
“对于弟弟的拯救和关心,更是一种超越性别的人道主义。所以我并不认为她这种行为是丧失自我独立人格的表现。真正这个情节我想表达的,是女性天生的对于周边万物的包容与细腻。因此,Amory才被我说服。”
“我很同意她的观点。”谢春行及时给予反馈,“而且她的角色她说了算。”
毫无疑问,这话获得了舒遥开玩笑的一拳。
“很独特的见解。”
看着两人间的互动,主持人翻了一下手中的题词卡。
“那么下个问题,是大多数观众所好奇的。请问您二位,是什么关系?”
“还能什么关系,朋友呗。”
舒遥表面还是云淡风轻,笑了笑。
“真的?”
主持人穷追不舍。
“好吧,其实是姐弟。”
这时,谢春行开口了,一脸无奈的模样,摊了摊手,
“我的妈妈的表姐的丈夫的弟弟的妻子的姐姐是遥的妈妈。”
主持人被这一长串的头衔绕晕了:
“那可真是个复杂的家庭关系。”
谢春行仍悠悠道:“你知道在中国我说这么一长串关系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
主持人颇为好奇。
“意味着——”他吊着胃口似的拖延了半晌,才真诚地开口:“我说的是假的,我在逗你玩儿。”
全场在主人有点难看的脸色中瞬间哄堂大笑。
这段采访播出后,主持人问出这么冒昧的问题被讨伐的同时,许多人也感叹两人间的默契和相互配合——事实也真是如此,至少舒遥能凭谢春行的一个举动,大致揣摩出对方在想什么。她是这个团队里区别于其他人——真真正正、跟谢春行关系亲如家人的存在。
“舒遥就像一个姐姐那样包容我。”
仅有的几次露面的采访里,谢春行都这么感谢道。
“怎么?和刚刚那个宋杭有过节啊?”
于是在所有人的试镜都结束后,女人敏锐地觉察到了身边人情绪的低落,开玩笑似地戳了戳对方的胳膊,试探性地问。
主创团队在晚间应该还要开个会,复盘下今天所有人的表现,最终共同商讨出最终的主演。其实要舒遥说——简森离和宋杭是今天搞下来最出众的两位,若非要在他们二人间淘汰一个人——她还是会淘汰宋杭。
虽然惋惜,但简森离毕竟先前有过和谢春行合作的经历。导演与演员间最讲究的是磨合与默契,共同向观众传达机制的视觉盛宴。这可不是见几次面讲几次话,就能很快得到的。
问出那句话,舒遥本义是出于关心。不过想着谢春行如果答“是”的话,自己还可以顺水推舟拒掉宋杭,岂不是两全其美。
不料谢春行却并不如预想的那样,反倒从整理文件的动作中抬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而后低下:
“要看你怎么定义有过节了。”
得!又在这里跟自己玩文字游戏。
舒遥无奈地摇摇头,开口道,
“过节还能怎么定义?就是你们俩发生了一些事情。这些事情贼不愉快,让你现在看到都能为了那些事儿跟他置气,不理他呗。”
男人一直安安静静等她把话讲完,才不紧不慢地回答:
“确实发生了一些事情,确实有点不愉快。不过对这份不愉快我早就预料到了。因为那些事置气?谈不上,只是见到他情绪可能会比较低落而已。”
“哎哟,什么事儿啊?能让你现在功成名就当上大导演了都情绪低落?不会是当年大学时抢了你女朋友的那个人吧?”
舒遥闻言揶揄。
她说的是以前读大一时,有段时间谢春行格外颓废。每天下课了就一个人去圣莫妮卡海滩边的小酒馆买醉,松子酒龙舌兰跟不要钱似的往喉咙里灌。喝醉了还小声低语什么“早就知道夏天会结束”。
后来不知道是哪个人,先开始传说什么谢春行这是被异地恋的女友戴了绿帽,才如此借酒消愁。加之他本人对传闻也并未否认,久而久之便成了现如今关于谢导学生时代的一则趣谈。
听到这话,谢春行似乎也被唤起了过去的回忆,淡淡地笑了一下:
“差不多吧......”
“我靠!还真差不多?”
舒遥本来只是随口一说,不料瞎猫撞上死耗子,立马拍板定案:
“那这次就定简森离吧,这宋杭都干这种事了,男主肯定......”
没想到谢春行却突然转过身,平静地对她说:
“谢谢你,遥。我明白你的好意,但现在对于《波西塔诺的雨季》,我想有个小小的改动。这需要你、金、以及其他编剧们协助,不知道你们愿意么?”
Amory是谢春行的英文名(也是他身份证上的名字)
下一章进回忆,终于可以开始写美国的part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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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现在-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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