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带着刺骨的寒意，顺着破旧的门窗缝隙钻入房内，吹得那昏黄的火苗一阵摇曳。
阿玉悄无声息地潜回厢房，反手将门轻轻掩上，甚至还用那根捡来的枯枝将门栓勉强别住。她靠在门板上，剧烈跳动的心脏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和恐惧中平复下来。
天机阁！
那枚冰冷的、刻着扭曲眼眸图案的银色金属扣，如同梦魇般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们的人竟然真的到过这里！而且…看那纽扣遗落的位置和井口弥漫的阴煞之气…难道他们的人曾经下过那口枯井？！井下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们如此冒险？或者说…那阴煞之气本身，就和天机阁的某种目的有关？！
更重要的是，这枚纽扣的出现，意味着什么？是某个天机阁成员不慎遗落的？还是…故意留下的标记或陷阱？！天机阁的追兵…是不是已经锁定了他们的位置，甚至就在这望风镇之中，正布下天罗地网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这个可能性让阿玉感觉如坠冰窟！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恐慌的时候。她必须尽快将这个发现告知苍九，并与他商议对策。虽然她不信任这家伙，但面对天机阁这种庞大而神秘的敌人，她一个人硬扛无异于螳臂当车，拉上这个暂时同生共死的妖王，或许还能增加那么一丝微不足道的生机。
她走到床边，看向依旧在闭目调息的苍九。
“那口井，”她压低声音，语气却异常凝重，“确实有问题。”
苍九缓缓睁开眼，冰蓝色的眸子如同最剔透的寒冰，锐利地看向她，等待着下文。他显然也从阿玉那不同寻常的凝重神色和紧绷的气息中，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阿玉犹豫了一下。要不要直接说出天机阁纽扣的事情？
如果说了，无疑能最大程度地引起苍九的警惕，促使他更认真地对待这个威胁。但同时，也可能暴露她对天机阁标志的“认知”——这对于一个自称来自“青州边界隐居小家族”的少女来说，显然是不合理的！反而可能引起苍九更深的怀疑。毕竟，苍九之前提到天机阁时，语气虽然厌恶，但似乎并没有表现出对这个“扭曲眼眸”标记的特别认知？
权衡再三，阿玉决定…先部分保留。
“我在井边，”她声音干涩地说道，“发现了一些…残留的打斗痕迹。很新，似乎不止一方人马。而且…那阴煞之气非常诡异，不像是天然形成，更像是…被人为引动或…封印泄漏？”她将自己的观察和部分猜测说了出来，刻意隐去了天机阁纽扣这个最关键的细节，只是将矛头指向了“未知第三方”和“人为因素”。
她在观察苍九的反应。
苍九听完她的话，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打斗痕迹？人为引动？”他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能看出…是什么人留下的吗？”
“看不出来。”阿玉摇头，表情显得有些“无助”和“后怕”，“痕迹很混乱，而且大部分都被破坏了。但我感觉…那些人的实力…恐怕都不弱…”她故意渲染了一下危险气氛。
苍九沉默了。他冰蓝色的眸子深深地看了阿玉一眼，似乎在判断她话语的真假，又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过了片刻，他才冷冷地开口：“这么说来…那老家伙…提醒我们…晚上别靠近枯井…并非…空穴来风…甚至可能…他…知道些…什么？”
阿玉心中一动！这正是她想引导的方向！将怀疑的焦点引向那个同样神秘莫测的老掌柜！“我也这么觉得！他今天看我们的眼神就很不对劲！还有那个易物会…他是不是故意想把我们引出去，然后……”她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一时间，客栈老板在两人心中的威胁等级骤然升高！甚至暂时超过了那未知的“打斗第三方”！毕竟，内鬼往往比外敌更可怕！
“哼…一个…藏头露尾的…老东西…”苍九眼中闪过一丝杀机，“等…本王…恢复…定要…拧下…他的…脑袋…”
“现在说这些没用。”阿玉打断他，“关键是，今晚的易物会…我们还去不去？”
这才是最核心的问题。
枯井的变故，无疑给这个原本就充满风险的地下易物会，蒙上了一层更加浓重的阴影。如果老掌柜真的不怀好意，那易物会本身会不会就是个陷阱？如果天机阁的人真的在附近，他们会不会也出现在易物会上？或者干脆就在“鬼柳巷”布下了埋伏？
风险太大了！
但…不去吗？
他们现在身无分文，伤势沉重。不通过易物会获取资源和信息，他们又能在这里撑多久？等着被叶家或天机阁找上门来瓮中捉鳖？
似乎…不去也是死路一条！
这是一个两难的抉择！
“去。”
出乎阿玉意料的是，苍九竟然率先做出了决定，语气斩钉截铁。
“为什么？”阿玉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你不怕这是陷阱？不怕遇到天机阁？”
“怕？”苍九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充满了暴戾和自负的弧度，“本王…字典里…没有…这个字…”（虽然他现在虚弱得可怜）
他顿了顿，冰蓝色的眸子看向阿玉，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与其…坐以待毙…被动…等待…未知的…危险……不如…主动…出击…去那…最…混乱…最…黑暗的…地方…或许…反而…能找到…一线生机！”
“混乱…往往…也意味着…机会…”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不是吗？你…之前…不也是…这样…做的？”他指的是阿玉利用战场混乱逃脱的举动。
阿玉心中一凛！这家伙…是在将军？还是…他真的就是这种性格——越是危险，越是想往里闯？！
但…他说的似乎也有道理。最危险的地方，有时候反而最安全。而且，混乱之中，确实更容易浑水摸鱼。
更重要的是…阿玉看着苍九眼中那近乎燃烧的疯狂光芒，忽然意识到…或许对这个被囚禁了不知多少岁月、又经历了无数背叛和追杀的妖王而言，“安稳”本身就是一种折磨？而“混乱”和“危险”，反而更能激发他的斗志和…生存下去的**？
“好。”阿玉最终点了点头，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那就去闯一闯这龙潭虎穴！”
她从怀里摸出那枚冰冷的、刻着扭曲眼眸的天机阁纽扣，紧紧攥在手心。
既然决定要去，那就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但是，我们必须调整策略。”阿玉沉声道，“不能像之前想的那样，仅仅是为了换点灵石和药物。既然知道了天机阁可能就在附近，我们此行…更多的是为了…打探消息！摸清他们的虚实！”
“其次，”她看向苍九，“到了那里，你必须完全收敛你的气息和那该死的傲慢！装得越普通、越落魄越好！你的那几片鳞片…暂时也不能拿出来！太扎眼了！万一被识货的人认出是上古妖王的鳞片…”
苍九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显然对“装普通落魄”极其抗拒，但最终还是冷哼一声，算是默认了。
“至于我…”阿玉眼神闪烁，“或许…我该准备一点…‘小礼物’…送给某些…可能存在的…‘老朋友’……”
她再次看向了那几张仅有的空白符纸，以及…自己手腕上那道刚刚愈合的、浅浅的伤痕。
这一次，她要绘制的，恐怕不仅仅是引火符或照明符那么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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