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元年间,坊传有四个宝物齐聚一镇,一宝名曰读心笔,不管何人手握此笔,便能写出他之所想;二宝名曰龙王井,此井不管干旱亦或洪涝,井中之水不会差以毫厘;三宝名曰金丝蚕,这只蚕永远吐丝不尽,据说已活千年;四宝名曰青雨剑,此剑中藏有起死回生之秘术,待朱雀星宿初昏时出现在正南方,那日晚将青雨剑置于圆月下,剑身便会显现出起死回生之法。
此镇名曰:四异镇。
暮春三月,天气朗晴,泥燕追白云,微风拂翠柳。
一个头戴毡帽,鹑衣百结,脸上乌黑、约摸十七八岁的的小乞丐站在四异镇的街头,他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在人群中四处张望,巡视一圈又失望的低下头。这时,肚子传来咕噜噜地叫声,他方记起自己已一天未进米粒,伸手摸着空荡荡的口袋,他紧了紧粗糙的腰带,又将肩上破旧的包袱拉了拉。
“馒头,热乎乎的馒头。”一阵阵香腻味扑鼻而来,他猛地咽下口水,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心想,偷一个也算是救人了吧,转念,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他又猛地摇了摇头,可是腹中传来的那一声声叫唤撕扯着他的理智。
“饿了吗?吃一个吧。”和蔼的声音在小乞丐头顶响起,他突地抬头,一张经过岁月洗涤的笑脸映入眼帘,原来他已不知不觉踱步至馒头铺前。
“拿去吧。”小乞丐看着伸至面前热腾腾、白胖胖的馒头,狐疑地指了指自己,看到老者点了点头之后,他生怕别人反悔似的一把抢了过来,狼吞虎咽啃了起来,啃到一半时,他用舌头的在唇周围飞快地舔了个圈,将唇边的碎末悉数卷入肚中,接着他又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半个馒头,最后依依不舍的将它收进怀中。
“谢谢,日后我定会还你银两。”
“不用,老朽我一辈子没做过好事。”听了馒头铺老板奇怪的话,小乞丐狐疑地打量起他来,一张枯树似的脸庞总挂着微笑,一身褐色麻衣虽有些旧但上面却没有一丝褶皱,他与所有上年纪的人无异,可是他的手却非常的白皙,跟馒头似的白滑,小乞丐心中暗忖,外面的人可真怪,臭乞丐怪,这个老头也怪。
突然,他似乎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一枚刻有狼头式样的铜币,问:“请问涂山教往哪里走?”
老者眼中闪过一丝惊诧,皱了皱眉头,道:“无事,勿往。”似不愿多说,转身走进铺中。
小乞丐撇了撇嘴,看着蹒跚的背影,大喊道:“记住,我叫阿戏,日后我定会回来还你馒头钱。”
接着,他转身淹没进熙攘人群里中。
小商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鲜亮商品晃花了阿戏的双眼,他本是一个爱热闹的人,但他现在却无暇于此,因为分无身文,因为陌生街头,更因为他得去涂山教救阿爹。
他本于阿爹相依为命住在千里之外的桃花坞,三个月前,他与三胖回家,便发现家中一片狼藉,他本以为家中遭贼,不想看见墙上飘着张被刻有狼头式样铜币定住的纸条,扯下纸条,上面写着“欲救汝父,涂山教,携青雨剑换之” ,他不知道涂山教,不知道青雨剑,更加不知道那些人为何会抓走阿爹。
阿爹是个郎中,性情冷淡,寡言少语,不喜与人结交,十八年来从未踏出桃花坞半步,更未与人结怨。但事已至此,多想无益,于是他赶紧收拾包袱与三胖一起出门,只有找到阿爹才能解开谜团。
临行前他去找了坞中“百晓生”费先生,打听到涂山教是支杀人不眨眼的魔教,教主方维银自诩被轩辕帝灵力附体,重生世间除恶,但他却是自恶而不知。而关于青雨剑,他们了解些许,原来此剑已有千年,剑内藏有一张起死回生的秘方,百年前有个叫龙渊的人将这柄剑投入洛水中,之后便再没有人见过这柄剑,既然如今已无人识剑,他们便让铁匠打了一柄刻有“青雨剑”三个字的铁剑,打算用它救阿爹。又在费先生口中问出涂山教紧临四异镇,所以他们简单收拾一下便上了路。
他们本是去救人,又拿着这柄假剑,自是要低调,不曾想向来胆小如鼠的三胖竟倚剑壮胆,学起了英雄救美,挡在一个被调戏的美人面前,大喊了一声“青雨剑在此,谁敢放肆”,不曾想江湖人对青雨剑会如此狂热,纷纷赶来夺剑,随后他们便过着东躲西逃的日子,而在一次逃跑中他也与三胖走散。
三月的阳光有些晃眼,他抬头看着碧蓝的天空,想到这四个月的经历,顿时泪水朦胧了视线。
“你这个臭乞丐,本少爷看上你的东西是你的福气,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原来阿戏心中想事,不知不觉被卷入看热闹的人群中,不知哪个倒霉乞丐,得罪了纨绔子弟,被几个家丁围在中间,阿戏没心情看热闹,正准备离开,听到那声音又起:“一个破娃娃,今个儿你是不给也得给。”
倏地,阿戏拨开人群,看到乞丐腰间挂着的那个眼角带血、笑得阴森的脏旧破娃娃时,一个箭步冲过去,抓住乞丐的胳膊,哭腔道:“你跑哪去了?我以为你撇下我不管了。”说着吸了吸鼻子,但乞丐看到他脸上并无半点表情。
“哪又蹦出个小叫花子,细胳膊细腿的,一边玩去。”
阿戏这才注意到说话的原来是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哥,满脸跅弢不羁,怀中还搂着一个面容姣好的美人,美人似无骨,大半身子靠在那公子哥的身上。
“尚公子,我就想要那娃娃。”美人娇滴滴的开口,一双丹凤眼妩媚地看着公子哥,公子哥的魂似被勾去大半,大声道:“还没有我尚嚣得不到的东西。”说着大手一挥,家丁们悉数上前欲夺。
“慢着。”阿戏大喝一声,对着尚嚣道:“我这有比那娃娃更好的东西,你想不想要?”
尚嚣看着那美人,美人笑吟吟地点点头,于是尚嚣对阿戏道:“把殷姑娘逗开心有赏,否则,当心你的狗命。”
阿戏狡黠一笑,手探腰间,接着,一阵茯苓粉飞扬四散,待粉尘落定,哪还见两个乞丐。
对面的迎宾楼上,一个紫色身影与一个白色身影在窗边一直注视着这一切,紫衣男子看着气的脸色发青、雪人似的尚嚣,嘴角含笑道:“也该有人给他一点教训,平日都是横着走,如今连鬼娃都不认识,要不是这个小乞丐,估计今天连怎么死的都不知。”
白衣男子未语,只是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地盯着两个乞丐消失的地方。
很久,阿戏拉着乞丐跑了很久,当他累得走不动时,天色已暗,他不知置身何处,只知那是个逼仄的小巷,铺满青石板,巷的尽头是一个小湖,湖边长满垂柳。
阿戏气喘吁吁靠着墙,然后从怀中拿出半个馒头递给乞丐,乞丐未接,似已习惯他的冰冷,阿戏叹了口气直接将馒头塞进他手中,乞丐依旧面无表情,只是有光自眼中一闪而逝。
“不曾想这茯苓粉居然还有这用场。”阿戏哈哈大笑起来,笑累了,他眼神迷离道:“太累了,我得歇一会,你不能乘我睡着再跑......跑.......”话未说完,他倒头便沉沉睡去。
暮色降临,月亮爬上黑幕,洒下点点余辉,四周静谧,只听见风吹垂柳声。
“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春风不相识,何事入罗帏。”
语毕,只见两个黑影掠至巷头的柳树上。
“没想到杀人如麻的鬼娃也会让一个女娃娃跟着。”说话的是白日与尚嚣在一起的殷姑娘,此刻她依旧语声软绵,那双丹凤眼亦是媚意横生,但这妩媚中却透着一股狠戾之色。
“什么?小乞丐是女娃。”同行者一声惊呼,白滑的手往脑门上一拍,“老朽眼拙啊。”说话的却是馒头铺老板,此刻他一身劲装,身轻如燕,哪里还似行动迟缓的老人。
“哈哈哈,没想到毒夫子你活了大半辈子,连男女都识不出。”殷苑咯咯娇笑起来。
“难怪鬼娃会让人跟着,原来是个小姑娘,这就难怪了。”被称做毒夫子的馒头铺老板作恍然大悟状,也跟着大笑起来。
坐在阿戏身旁的鬼娃似没听见他们的调侃,面上依旧无半点起伏,只是看着脸色青黑的阿戏,向毒夫子伸手道:“解药。”
毒夫子扔出一粒黑丸,鬼娃反手接住,立马放入阿戏口中,接着又以掌力渡药入腹。
毒夫子封无昧与千变娇娘殷苑对视一眼,心中大惑。鬼娃与他们同是山鬼阁的杀手,相处多年,他们深知鬼娃孤僻寡语,从不喜与人亲近,除了杀人似乎无事能与他相干,不曾想他会对一个毛头丫头上心,他俩甚是好奇,于是才会下毒与刁难,这就如在沙漠中发现一片绿洲,你总要丢一颗石子来试探一下是真还是假。
鬼娃看着面色渐转红润的阿戏,轻呼一口气,轻至自己都不曾察觉。
“任务完成,公子有令,让我们暂退四异镇。”殷苑看了看阿戏,又看着鬼娃,若有所思道:“公子还让我告诉你,你离开后自会有人照顾这小姑娘。”
奇怪,实在是太奇怪,不但鬼娃怪,连公子也很怪,公子素来冷傲,从不管他们私事,此次之举是关心鬼娃,还是关心这小姑娘,殷苑不得而知,她想看清楚这女娃,但黑夜之下实在瞧不真切。
“走吧。”毒夫子叫了声,便于殷苑纵身消失在夜色中。
而鬼娃也起身,慢慢走出几步,又回头怔怔地看着阿戏,低语:“你是小百灵吗?”随后惨笑着摇摇头,“都死了,都死了。” 随后踉跄着消失在黑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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