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刚下课的符陟云就被裴观堵在了路上。
裴观一改初见时高傲的形象,言行举止都十足的友好:“符大人,那日我忧心堂妹,言行多有怠慢。今日在下在宝馔楼做东,诚心赔罪,请符大人赏光。”
没想到河东裴氏的长子居然是个这么能屈能伸的角色。
符陟云惊讶地看他一眼,摇头道:“哪里,裴兄言重了。河东裴氏誉满天下,符某神往已久。正好今日有空,该我请裴兄才是。”
两人客气一番,联袂往宝馔楼走去。
裴观是带着颍川公主的任务来的。
颍川公主纠结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派出裴观来接触一下符陟云。
此举有一定的风险,符陟云自己就是天子近臣,她姨母独孤箬更是坚定的皇党,建宁帝的心腹。
她接触符陟云的事,万一被她们转头捅到建宁帝跟前,又是在这么敏感的节骨眼上,太容易引起误会了。
而皇帝的态度,就算有一点变动,都很有可能决定这个案子的走向。
颍川公主不想冒险,但符陟云的行为也不像是无的放矢,她说不定掌握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线索。
考虑到如今极为不利的情形,思来想去,颍川公主还是决定冒险一试。
她的运气不错,符陟云正好打算帮她一把。
一开始符陟云只是不爽自己被牵连进命案,打算给魏王点颜色瞧瞧。
但在冷静思考后,她也意识到自己此时不好出什么风头,暗中借颍川公主之手无疑是更有利的方法。
不然不是上赶着碍魏王和建宁帝的眼?
她本来还在考虑怎么跟颍川公主搭上线,没想到就在小树林里碰见了裴观。
但她当时不知道裴观跟颍川公主的关系啊!
都怪她那会儿脑子没转过弯,回家后才想起来,颍川公主的驸马就姓裴。
真的,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不会把裴观气走的。
不过,现在裴观主动来与她接触当然更好。
看他态度转变得这么彻底,也能判断出是颍川公主派他来的。上赶着的不是买卖,买主主动上门更方便她坐地起价。
二人各怀鬼胎地进了宝馔楼,一路被店小二迎进三楼的天字三号房。
还没等落座,裴观就装模作样地告罪,说什么预约晚了,没约到天字一号房,怠慢了贵客云云。
符陟云:“......”这小子是个牛皮袋吧,这么能装。
她假笑着与他寒暄了半晌,直到菜都上齐了,谈话才渐入正题。
“清河是我堂妹,我实在不忍见她蒙冤。”裴观看起来跟清河县主确实感情不错,直到此时才算有些真情流露。
“若是符大人有什么关于此案的线索,还请不吝赐教,公主与裴氏都必有重谢。”
符陟云与他假意拉扯几句,这才装作抵不住劝说的样子:“裴兄,不是我不想帮忙,只是我自己都不确定我这里算不算是有线索,因此之前也没敢贸然打搅公主。”
裴观也是很服气,这人小小年纪却滑不溜手的,好话赖话都她自己说了,承诺却是一个不给。
她不给,裴观就得给:“符大人但说无妨,公主感激都来不及,岂会因此怪罪?”
“不管线索有用没用,公主和裴氏都会感念符大人的相助之情,也绝不会把符大人牵扯进来。”
话说到这个份上,符陟云也不再拿乔,立马笑道:“小忙而已,哪里值当如此。说来不怕裴兄笑话,我家中也有兄长,每每看到裴兄就如见到兄长一般。帮自家兄长的忙,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嘛!”
言罢,她将自己在尸身上发现的不对之处和盘托出,只隐去了夜探库房和尸体被清理过的事情,推说是在凉亭查看尸体时发现的。
“当时伤口附近有大量的血迹,我也只是匆匆瞥了两眼,可能看得不真切。”
“后来越想越觉得不对,但又怀疑是自己记错了,就谁都没说。”
“我毕竟不是仵作,说错了误导人就不好了。”
符陟云满脸无辜地说着给自己开脱的话,虽然理由很令人信服,但裴观总怀疑她在骗人。
这么无辜的表情,怎么看都是在骗人吧!
虽然在心里小小吐槽了一下,但裴观知道符陟云给出的消息相当有用。
用好了,说不定就是扭转胜负的关键。
裴观脑子里转过好几个想法,但一切都需要回去找颍川公主定夺。
不过他也没把符陟云用完就丢。此人聪慧敏锐,背后的势力也不容小觑,是个值得结交之人。借此机会,说不定还能和秦川符氏搭上线。
巧了,符陟云对他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一见如故”,迅速热络起来,又聊了许久才散伙。
为了掩人耳目,裴观径直回了裴府,第二日才去了颍川公主府。
颍川公主这两天正心气不顺。
魏王和袁迁之间居然还真就静悄悄的,一点消息都不传,想抓个小辫子都抓不到。案子就更别提,时间过去越久,越找不到什么线索。
更可气的是,这两日官僚世家间渐渐流传起了清河县主杀人的阴谋论,这其中要是没有魏王的人在推波助澜,打死她也不信!
颍川公主只觉得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她总不能把人全灭口吧?
就连重一些的震慑手段都不敢用,万一建宁帝觉得她做贼心虚怎么办?
好在侄子裴观带回来的是绝对的好消息。
听完裴观的汇报,她的笑纹又出现在了嘴角:“知微,你做得很好。”
她唤了人进来,附耳吩咐几句,那人领命而去。
颍川公主又道:“安安要是能学到你三成,我也不用成日为她操心。”
您天天忙于政务,倒也没见抽出多少时间关心安安......
裴观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面上滴水不露:“婶母别这么想,我只是比安安虚长几岁罢了。安安冰雪聪明,等她再经历些事,必然大有长进。”
“但愿吧。”
颍川公主没再纠结这个话题,她问裴观:“你说,派人进停尸房一观,是否可行?”
她在大理寺倒也埋了暗桩,只是那人职务不高,做不了很多事。
裴观摇了摇头:“此举风险太大,万一被发现,可能会打草惊蛇,刺激他们彻底毁掉证据。我和符校尉商量后,都觉得不妥。”
“心有疑虑,进退两难。”颍川公主喃喃道:“魏王真是给我出了道难题。”
就算符陟云的证据能证明此案有疑点,但清河县主约见周通云是不争的事实,她的匕首也藏在了案发现场附近。
再加上无法控制的流言......
周信私吞军饷早就被查实了,只是建宁帝之前并不觉得与颍川公主有关。
那若是掺和进这个案子呢?
颍川公主早在建宁帝同意三司会审时就担心她是不是起了疑心。但凡建宁帝信了一星半点,不止是清河县主,整个颍川公主府都会有转瞬倾覆的危险!
建宁帝不怕儿女们争斗,甚至还隐隐鼓励这种行为,但她绝不允许任何动摇国祚的行为。
颍川公主又不是什么两袖清风的义士,她之所以没敢对军饷动手,就是因为知道这是建宁帝的底线。
可是现在,一切似乎都已经晚了。
魏王根本没打算做一个天衣无缝的局,有疑点又怎么样,就算定不了清河县主的罪,只要勾起皇帝的疑心就够了。
早在清河县主决定约见周通云的时候,她们就一脚踏入了魏王的陷阱。
她不打算坐以待毙,但到底该怎么办呢?
颍川公主召来幕僚,讨论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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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符陟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也许是旁观者清,在颍川公主还举棋不定的时候,她脑海里已经勾勒出了一个大致的方案。
但她不打算告诉颍川公主,她又不是幕僚。
借颍川公主之手出气,和帮颍川公主与魏王斗法是两个界限,符陟云觉得自己分得很清楚。
假如颍川公主失败了,而自己还没消气,那再从别的地方给魏王使绊子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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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二十五,万众瞩目的百川书院谋杀案于大理寺明镜堂正式开审。
符陟云、韩照等一众人等都作为证人和嫌疑人被传召。
刑部尚书、御史大夫、大理寺两位少卿坐于高堂,颍川公主、魏王等皇室宗亲也出席旁听。
清河县主作为首要嫌疑人被带来,站在堂下。
惊堂木一拍,作为全权调查此案的主审官,袁迁率先发难。
为了方便众人理解,他将案发过程捋出了一条清晰的时间线。
“经大理寺调查,清河县主与死者周通云约定,案发当天正午差两刻(11点30)在文渊阁旁的凉亭中见面。”
“根据百川学院学子韩照的证词及县主本人陈述,清河县主按照约定时间到达了凉亭,并在约一刻钟后(11点50)离开凉亭。”
“在此期间,清河县主和周通云的动向都无人可证明。”
“又一刻钟后(12点左右),韩照离开文渊阁,途径凉亭时发现周通云已经被利器割喉杀死,但伤口处的血迹还未干。”
“根据仵作验尸结果和韩照的证词,周通云的死亡时间很大程度上与县主在凉亭中的时间重合。”
“大理寺随即将县主列为重要嫌疑人。之后在对县主询问的过程中,县主拒不配合,并隐瞒了自己持有一把匕首的事实。”
“案发第二天,经过金吾卫的搜索,在案发现场不远处的凌波河河底发现了一把匕首,匕首末端刻有颍川公主府的徽记,经查证确实是出自将作监的真品。”
“案发前后,只有清河县主一人往返于石桥,她很可能是为了隐藏凶器,就在过桥时将匕首偷偷扔进河中。”
“可惜她运气不好,凌波河流速不够快,匕首没有被河水冲走,反而沉入了河底。”
袁迁说完后,在场的另外三位主审官也不由得暗暗点头。
他们也提前看过了案件卷宗,早有自己的判断。就算不信清河县主是真凶的,也觉得目前看来她的嫌疑最大。
旁听的宗亲贵戚更是议论纷纷。数日之间,流言甚嚣尘上,他们基本都听说过了“清河县主杀人灭口”的说法。
魏王听了一耳朵,突然就有些疑惑——他不是吩咐了慢慢传吗,这才几天,怎么感觉所有人都知道了?
见众人都没有什么异议,袁迁再拍惊堂木,声色俱厉:“人证物证俱在,清河县主,你可认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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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三司会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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