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妄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恐惧像冰冷的潮水,一浪高过一浪地淹没着他。他下意识地想要后退,想要逃离,但冰冷的锁链猛地绷紧,另一端传来的沉稳力道不容抗拒。
沈砚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他身边,那温润儒雅的气息此刻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别怕。”沈砚的声音低低响起,就在谢妄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却让谢妄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演好你的角色。”
他伸出手,看似温柔地扶住了谢妄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的手臂。那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带着一种玉石般的凉意。
谢妄浑身一僵,这触碰让他极度不适,如同被毒蛇缠上。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沈砚话语深处那不容置疑的控制欲,仿佛自己只是他手中一枚必须按指令行动的棋子。
就在沈砚的手指碰到他手臂皮肤的瞬间,谢妄眼角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空气中极其细微的异动——几个只有指甲盖大小、近乎透明的菱形晶体,正悬浮在房间的各个角落,无声地旋转着,散发着微弱的能量波动。其中一个晶体,正对着他的脸。
几乎是同时,一阵极其嘈杂、带着强烈电子干扰感的嗡鸣声,伴随着无数重叠、尖锐、充满恶意的声音碎片,如同钢针般狠狠扎进了他的脑海:
【哇靠!新娘!这颜值!这身段!绝了!可惜是个花瓶吧?吓成这样?】
【教授!斯文败类款新郎官!金丝眼镜大红袍!这反差!我好了!】
【强制绑定?锁链play?卧槽这副本玩得够大!刺激!】
【快看左边那个纸人!它眼珠子是不是动了一下?高能预警!】
【404号新娘是吧?赌十个积分,活不过今晚拜堂!】
【花瓶赶紧死!别拖累我家教授!】
恶意!窥伺!肆无忌惮的评判!如同无数双黏腻冰冷的眼睛紧贴着他的皮肤,将他每一丝恐惧和狼狈都放大、围观、咀嚼!
谢妄的脸色瞬间褪尽最后一丝血色,胃部剧烈翻搅,几乎要呕吐出来。这就是“地狱直播间”?他被彻底暴露在不知名存在的目光之下,如同笼中困兽。
老管家那空洞浑浊的眼睛,如同两枚冰冷的玻璃珠,死死地钉在谢妄和沈砚身上,或者说,钉在他们腕间那冰冷沉重的锁链上。
他那干瘪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仿佛在确认某种仪式的进程。接着,他僵硬地侧身,如同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木偶,抬起枯枝般的手臂,指向门外那条被惨白灯笼微光勉强照亮的幽深长廊。
“请。”一个字,嘶哑干涩,没有任何催促的意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源自规则本身的巨大压力。
沈砚握着谢妄手臂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那冰凉的触感让谢妄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噤。他下意识地想甩开,但锁链的束缚和沈砚那看似温和实则隐含绝对力量的钳制,让他动弹不得。
沈砚镜片后的目光扫过走廊两侧那些影影绰绰的“宾客”,眼神沉静无波,仿佛只是在打量一幅拙劣的装饰画。他率先迈开脚步,锁链发出轻微的金属摩擦声,拉扯着谢妄不得不跟上。
一步踏出房门,阴冷的空气如同实质的潮水般涌来,瞬间包裹全身,比房间内更加刺骨。走廊两侧,那些惨白的纸人、模糊的鬼影,在谢妄踏入走廊的瞬间,所有空洞的“眼睛”——无论是画上去的墨点,还是阴影中两点幽幽的微光——都极其同步地、以一个完全违背物理规律的角度,猛地转向了他!
无声的注视,冰冷粘稠,如同无数条湿滑的毒蛇缠绕上身。谢妄的呼吸骤然停止,头皮发炸,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恶寒沿着脊椎急速攀升。他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钉在标本架上,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细微的颤抖,都被那些非人的存在贪婪地注视着、评判着。
“呃……”一声短促的、压抑不住的抽气声从喉咙里挤了出来。谢妄的腿软得几乎站不住,脚步一个踉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旁边歪倒。
就在他即将失去平衡的瞬间,一股沉稳的力量从手臂传来。沈砚眼疾手快地揽住了他的腰,动作看似体贴,手臂却如同铁箍般有力,将他牢牢固定在自己身侧。
两人的身体不可避免地紧贴在一起,大红嫁衣与新郎吉服摩擦出窸窣的声响。谢妄甚至能隔着几层衣料感觉到沈砚胸膛传来的、平稳得近乎冷酷的心跳。
“别怕。”沈砚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贴着谢妄的耳根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敏感的耳垂,带来的却是更深的寒意。“演好你的角色。”
他重复着这句话,每一个字都清晰而冰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他的目光并未看谢妄,而是警惕地扫视着前方和两侧,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如鹰隼,评估着每一个潜在的威胁点。
谢妄浑身僵硬,像一块冻硬的石头。他被迫依靠在沈砚身上,鼻尖充斥着对方身上一种极淡的、冷冽的松木香气,混合着古宅的陈腐气息,形成一种诡异的矛盾感。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沈砚扶在他腰间的手掌,那力量带着绝对的掌控,仿佛他只是一件需要被妥善安置的物品。这份“保护”,比那些鬼影的注视更让他感到恐惧和屈辱。
他强迫自己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般剧烈颤抖着,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惊涛骇浪和一丝被强行压下的、近乎疯狂的戾气。
苍白的脸上努力挤出一种符合“新娘”身份的、惊惶无助的柔弱表情,嘴唇微微哆嗦着,仿佛一朵随时会在寒风中凋零的花。
这是他多年来在现实世界赖以生存的本能——一层精心描绘、用以迷惑他人、保护自己的脆弱面具。
弹幕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瞬间变得更加疯狂:
【啊啊啊!扶腰了!搂住了!我不管!锁死这对!】
【花瓶就是花瓶!路都走不稳!赶紧滚别拖后腿!】
【教授男友力MAX!这保护欲!awsl!】
【演!继续演!这新娘眼神不对!刚才那下踉跄绝对是装的!】
【心机婊!想勾引教授吧?恶心!】
那些充满恶意的电子音浪在谢妄脑海中疯狂冲刷,几乎要撕裂他的神经。他死死咬住下唇内侧的软肉,直到尝到浓重的血腥味,才勉强维持住脸上那摇摇欲坠的“恐惧”表情。
在老管家僵硬而持续的引领下,两人在无数道冰冷目光的“夹道欢迎”中,一步步走向长廊的尽头。每一步都像踩在薄冰上,脚下的暗红地毯仿佛浸透了粘稠的血液。
尽头,是一扇更加高大、更加沉重的双开木门。门板上同样雕刻着繁复诡异的图案,像是扭曲纠缠的藤蔓,又像是某种不可名状的生物。
门缝里,透出里面更加明亮却更加惨白的光线,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浓郁香烛气息的沉重压力。
老管家在门前停下,如同一个生锈的机器,缓缓抬起双臂,按在两扇沉重的门板上。他枯瘦的手臂上肌肉虬结,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那两扇门无声地向内推开。
一股冰冷、凝滞、带着浓烈香灰和腐朽木头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
门内,是一个极其诡异的空间。
高高的穹顶被惨白的布幡层层叠叠地覆盖、垂落下来,如同巨大的、悬挂的裹尸布,上面用浓墨写着巨大的、扭曲的“囍”字。
本该是喜堂的地方,却布置得像一个巨大的灵堂!白色的布幔、白色的纸花随处可见,与满目刺眼的红色形成了极其荒诞、极其恐怖的视觉冲击——红事白办,白事红妆!
灵堂或者说喜堂的最深处,设着一张高高的供桌。供桌后,两把宽大的太师椅上,端坐着两个身影。他们的面容模糊不清,仿佛笼罩在一层不断扭曲蠕动的灰黑色雾气之中,只能勉强辨认出人形的轮廓。
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贪婪、怨毒的气息,如同实质的毒瘴,正从那两团模糊的身影中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弥漫在整个空间,压得人喘不过气。
供桌下方,密密麻麻站满了形态各异的“宾客”。惨白的纸人、飘忽的鬼影、甚至一些如同腐烂肉块勉强堆砌而成的存在……
它们寂静无声,却将整个喜堂挤得满满当当,如同等待开席的食客,散发着死寂的寒意。
老管家佝偻的身影退到门边,如同一尊融化的蜡像,只剩下那浑浊的眼珠还在缓慢地转动。他缓缓抬起枯槁的手臂,张开嘴,那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在这死寂的灵堂喜堂中骤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违抗的、如同宣判般的诡异腔调:
“吉——时——到——!”
嗡——
随着他拖长的尾音,整个空间仿佛都震动了一下。那些惨白的布幡无风自动,缓缓飘荡。
供桌上两支粗大的、滴着浑浊蜡泪的白蜡烛,烛火猛地蹿高,发出噼啪的爆响,将跳跃的光影投在满堂宾客诡异的面容上。
“一拜——”
老管家那嘶哑的声音如同丧钟,重重敲下。
“天地——!”
话音落下的瞬间,喜堂内死寂的空气仿佛被投入巨石的湖面!
所有原本只是沉默“注视”的宾客——无论纸人、鬼影、还是那腐烂肉块——它们僵硬的脖颈,竟以一个完全超出人体极限的、令人头皮发麻的角度,齐刷刷地、猛地扭转了方向!
成百上千道冰冷、粘稠、充满恶意的目光,如同无数支淬毒的利箭,瞬间穿透空气,精准无比地、死死地聚焦在了站在门口、被锁链相连的两人身上!尤其是穿着刺目红嫁衣的谢妄!
那目光里没有一丝属于活物的情绪,只有**裸的贪婪、审视、以及一种仿佛在等待祭品献上的……非人饥渴!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瞬间攫住了谢妄的心脏,狠狠攥紧!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彻底冻结,四肢百骸僵硬得无法动弹,连呼吸都被扼杀在喉咙深处。
他瞳孔放大到极致,映满了那无数张扭曲诡异的“脸”和那令人窒息的注视。
就在他意识几乎要被这恐怖的洪流冲垮的瞬间,手腕上冰冷的锁链猛地一紧!一股沉稳而强大的力量传来,将他几乎脱力的身体拉得更近。沈砚温热的胸膛贴着他的后背,金丝眼镜的边缘在烛火下闪过一道冰冷的光弧。
他那低沉而冷静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压过满堂的诡异死寂,清晰地、不容置疑地响在谢妄耳边,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钉子,试图将他钉在现实的地面上:
“低头。”
“别乱看。”
“跟着我。”
冰冷的锁链紧箍着手腕,另一端连接着未知的深渊。前方,是百鬼无声的凝视,和那散发着无尽贪婪的高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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