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恰好,春日已至,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探进了这座华贵的府邸。
“哎呀祖母,孙女真的不想见他。”楚琇摇着老太太的手臂,站在她身边撒娇。
楚琇着了件粉色外衫,眼睛似颗滴溜圆儿的杏子,肤色白皙中透着点粉,娇俏玲珑地站在一旁,春光暖洋洋地撒在她的脸上,衬得她如桃花般明媚,温婉可人。
楚琇天生丽质,不需施些多余粉黛,已是望京城中颇有美名的女子,看到自己孙女如此模样,楚家老太太既喜又忧。
“你瞧人家吕家那二丫头,你幼时整日同她一起玩耍,前些日子吕家夫人和我讲,二丫头已经诞下一子一女了,再瞧你,这个看不上那个不上,挑剔!”楚老太太佯装训斥,她这唯一的孙女的亲事,她实在是太愁了。
楚琇父亲母亲去的早,这些事还都得倚仗老太太来操办。
“可是祖母……孙女才不要嫁给那些人,就先说上次见的那个许公子,大半个时辰的时间,都在问我平日里喜欢吃什么,用什么,喜欢什么颜色的衣裳,喜欢读什么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我新请来的管事呢。”
“再说上上一次那位孙家公子,更是难得一见的一朵奇葩,整一个油头纨绔,句句不离饮酒作乐,舞女歌姬,还惦记着咱们家里钱财多少,地宅几何,简直,简直不可理喻。”
“前几个放下先不说,无论如何,这次的人你都得见,那位崔家少将军可是京中人人称赞的少年才俊,品行外貌无一不好。”楚老太太拍着楚琇的手,语重心长地说:“琇儿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把心收一收,好好找个人家嫁了,我看崔家就不错。”
“祖母年纪大了,不知道还能照看你几年,能看到你嫁人,祖母心里才安稳。”
看到楚家老太太眼角隐隐有泪花闪落,楚琇也没再多说什么,她暗暗思索,见一面又不会少块肉,既是京中都少见的少年郎,她也想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崔家成年男子大多都在北部边境处行军,到了崔宁这里,已是延续了有三代之久,可以说是边关重臣,其身份地位之显赫,由此可知。
楚琇对这次的见面并没有十分上心,在她看来,若是她父亲母亲还在世,与崔家结亲算是有几分门当户对,但如今她父亲的爵位已经被二叔据为己有,二叔又非祖母所出,她和祖母的状况显得尤为尴尬。
但祖母身为二叔的嫡母,且有诰命在身,在家中尚且有几分威严,只是她楚琇在这座文安侯府中,毫无立足之地,就像一池浮萍,只能随波逐流。
她一人坐在江边高楼处,遥望滔滔江水,家中的氛围压得她喘不过来气,如若不是有祖母在,她恐怕是连表面的尊贵都维持不下去了。
祖母盼她成婚,也是希望她能有个依靠,免得祖母不在后,她被二叔家欺负。
一群白鹭低低斜斜地掠过江面,带起无数如同鱼鳞般的涟漪,日头正好,光芒撒在江面上,璀璨如金。
几尾白色鳞片的鱼儿趁着暖洋洋的春日,灵巧地跃出水面。
楚琇眼眸微阖,她什么时候才能如这鸟,如这鱼一般自由自在?
正想着,门外传来酒楼伙计引路的声音:“这位爷,就是这里了。”
楚琇回神,不经意间露出些烦躁来,崔家少将军让她多等了不少时间,她原本打算不久后就自行离开,没想到对方居然又来了。
想必对方对这次见面也是不怎么上心的,给文安侯府几分薄面罢了,如此被怠慢,楚琇难免有些不满,对这位崔少将军也多了些埋怨的意味,家世再好又怎样?这么不尊重人,她和崔少将军也没什么好讲的。
带着这样的反感,再见到面前这人时,楚琇仍然被他的长相吸引。
那是张和中原人有些差距的面孔,楚琇想到,崔家族谱往上翻,到崔宁曾祖那辈,似乎确实是有北部外族榕人的血统,这也是崔家驻守北境的原因之一。
朝廷这些年来一直与榕国人交好,互通贸易、甚至互通婚姻,共同抵御来着西北芒国的侵扰,崔家在这个过程中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他肤色比中原人黑上一些,眼睛狭长,眼神凌厉,鼻梁高挺,身形高大健壮,气宇轩昂,举手投足间既有武者的果断,又有种久居上位的气度,一眼就能看出他绝非常人。
楚琇是看呆了的,她并非久居深闺的女子,但也属实没见过这般男儿,简直就像从戏台子上或者话本里出来的一样。
男人看到楚琇,也愣住了,他上下打量着楚琇,露出一脸疑惑。
楚琇先开了口,她说:“敢问可是崔宁崔公子?”
男子身边的小侍卫正准备说些什么,男人抬手阻止了他,他的表情转换成了饶有兴趣,眼前的女子独自一人站在桌旁,长相温婉清丽,原来她就是那个传闻中的文安侯楚郁之女?
他说:“没错,楚小姐,我是崔宁。”
小侍卫看了眼男子,露出几分难以置信,又看了眼楚琇,露出了个看不透的表情,他这个主子,是又要有什么新算计?
楚琇皱着眉头,说:“那崔公子可知,现在过了我们约好的时间许久了?”
男人露出笑意,说:“确实,让楚小姐久等了,是我的不对,合该向楚小姐陪个不是,依楚小姐说,我该如何做才好?”
楚琇说:“希望崔公子回家后说对我不满意,并不想与我有后续发展。”
男人显得有些意外,他说:“楚小姐这是,对嫁入崔府没有兴趣?”
楚琇端坐着,面前的男人目光灼灼,气场非凡,身上带着股来着边境战场的肃杀之气,与京中那些富家公子完全不同。
楚琇丝毫不露怯,她不能,更不可以害怕,因为她是侯府的小姐。
“以我现在的处境,不敢高攀崔少将军。”虽然言语间贬低自己,但崔琇的态度依旧不卑不亢。
男人似乎也觉得“崔宁被嫌弃”这件事很有趣,他说:“可是楚小姐,我觉得你配得上,令堂在世时,也是远近闻名的朝廷栋梁,国之忠臣,崔某只是一介武夫,怎么配不上?再者,楚小姐有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之姿……”
楚琇蓦地耳朵红了一圈,怎么会有人如此直白的称赞一个女子,她轻咳了一声,说:“崔公子,还请自重。”
“这就不自重了?你们汉……咳,你们姑娘脸皮也太薄了些,我不过实话实说罢了。”
他又说:“不过,既然楚小姐这么说,我也不是个强人所难的不懂人情世故的莽夫,这事就按楚小姐所言去办吧。”
一席过后,楚琇独身离开,小侍卫周乾跟在他家主子身边,瞧着旁边人少了才问:“王爷,您这是对那位楚小姐感兴趣了?”
和楚琇相遇的男人并不是崔宁,而是榕国亲王檀法,他与崔宁是对手,也是朋友,此番前来盛京,就是崔宁负责接待他。
来这家酒楼,是因为他原本和其他人约好在此地共饮一场,不知怎么的,居然阴差阳错遇到了崔宁放鸽子的侯府小姐,更没想到楚小姐这么……
檀法回想着楚琇的行为举止,简直可以用临危不惧来形容了,毕竟他是战场上鼎鼎有名的恶鬼亲王,传闻中可以止小儿夜啼。
而楚琇居然还和他说,并不想嫁给他,他只觉得有趣,没想到汉人的女子也这般有勇气,不比他们榕族的女儿差。
但也说不上感兴趣,檀法没过几天就把这件事忘在了脑袋后面,他来盛京,需要和皇帝签订一系列贸易协定,很是繁忙,哪里有空想什么楚小姐李小姐的。
而楚琇这边的境遇就不那么好受了。
楚琇与崔宁见面的事传到了文安侯周夫人的耳朵里,自然是惹来一阵议论与嘲弄。
现任的文安侯楚郝是楚琇父亲楚郁的庶弟,楚老夫人膝下只有楚郁一个儿子,年轻时又与几位妾室关系不佳,楚郝在继承侯位后并不待见这位嫡母,可毕竟是长辈,他也没什么法子,但对这位前任文安侯的唯一女儿,他就有的是方法磋磨她。
周夫人很不喜欢楚琇,楚郝对自己妻子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造就了今天这幅景象。
周夫人有三女两子,对比起来楚琇伶仃一人,可谓是人多势众。
楚老太太手里拿着一笔不菲的田庄地契和银票,这几年里,老太太在周夫人的威逼利诱下坚决不松口,两人早就有不可调和的矛盾。
这日楚琇无事,便坐在靠窗的软垫上,一边沐浴着明媚春光,一边绣一幅桃花扇面打发时间,绣得疲了就偏着头透过雕空镂窗欣赏园中风景。
窗外数棵柳树,在春日里已然冒出尖尖翠芽,为整个院子染上了绿色,院北有十来棵带着幼小花骨朵的桃树,只等再过些时日,便能开出无数粉色白色桃花,整座院子都能闻到桃花香气。
院中间一池清泉,点缀小型圆球石塔,白日里看不显其奥妙,到了夜里,石塔中点燃灯火,水中映灯,灯明照水。
泉中还有几条橘色胖锦鲤,这些锦鲤在楚琇幼时即生长在池中,一条条肥硕可爱,每次楚琇将鱼食散入湖中,它们便争相凑过来,摇尾抢食,好不热闹。
这座院子在文安侯府偏远之处,平日里她也不与周夫人等人见面,院里有自己的小厨房,一应设施都俱全,生活也勉强算得上舒服。
只是每次那周夫人来找麻烦时,总是会让楚琇难受个好几天,说曹操曹操到,你看这不就来了吗?
周夫人今天着了件紫色抹胸长裙,头顶金花步摇,翠色耳坠珠子,好一幅侯夫人的富贵做派,楚琇刚看到人,两支柳叶细眉就拧起来了。
“她又要来做什么?”楚琇和身边的侍女绘春嘀咕。
绘春露出几分嫌恶,说:“二太太来准没有好事。”
只见那周夫人款款走进正屋,楚琇只得迎了出去,作为大家贵女,礼数还是要做到的,她向周夫人微微欠身,叫了声“二婶婶”。
紧随周夫人其后,走出一位着水蓝色抹胸长裙的女子,这就是楚琇的大表姐楚琬,比楚琇年长两岁,如今是庆礼伯府小伯爷的夫人,在盛京城中名流贵族夫人圈子里小有名气,毕竟她才是这侯府里当今的嫡小姐。
一见这场景,楚琇对周夫人的来意猜到了**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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