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轻纭握住竹倾澜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竹倾澜转头与他对视。
穿着红衣祁轻纭将穿着青衣的竹倾澜拥住,两张一模一样的脸贴得很近,一青一红两种颜色的极致反差之下,忽而便有一种镜影般的对照感,好似镜中的影子穿透次元拥住了镜子外的人。
那一瞬间难言的心悸袭上心头,祁轻纭紧紧抱着竹倾澜,生怕他一不留神就会消散,彻底离开他身边。
“怎么了?”
祁轻纭闷闷出声:“我怕你会离开我。”
竹倾澜陷入了沉默。
良久,他才哑声道:“……我也怕。”
我怕等我离开,独留你一个在这世上,延续我的宿命。
他孤独了一生。
祁轻纭是个意外,也是个例外。
终其一生,陪伴在他身边的,也只是他自己罢了。
竹倾澜是他,祁轻纭也是他。
身侧的水镜渐渐消散,镜中的两道身影也在淡去。
灯光将整个房间照得格外明亮,竹倾澜躺在床上,望着头顶的纱幔,许久都睡不着。
总感觉,好像缺了点什么。
竹倾澜在脑子里回顾当年外出历练时的情况。
他当年来西域时并没有在西域的其他地方游历,在距离万里沙海最近的红沙城买完历练中需要的东西后,便直奔万里沙海而去。
万里沙海内部气候干旱,风沙漫天,多妖兽毒虫,适宜暂停休息的地方极少,其中最适宜停留的地方是沙漠边缘处的红岩戈壁,很多来万里沙海历练的修士都会去那里,久而久之,那里便形成了一座略有规模的城池——红岩城。
最初提出建城的是来自北域的一位修士,他便是红岩城的城主,而在城主陨落后,便再也没有新的城主上任,红岩城就此成为一座散城,聚集停留在城中的有前来历练的人修,也有从附近妖界过来的妖修。
竹倾澜习惯独来独往,白天深入沙漠历练,到晚上天黑便回到城中休息,如此往复循环几个月,直到成功突破化神期才离开万里沙海,离开万里沙海后,他便去了与之相邻的北域万里雪原。
修仙界东西南北四域,西域占的面积最大,其次是南域、北域、东域,妖界与西域北域接壤,以西域万里沙海与北域万里雪原作为间隔。
万里雪原常年气候严寒,那里的妖兽比万里沙海要少许多,最具代表性的便是雪山附近的雪狼。
雪狼是一种群居动物,生性凶猛,在雪原食物缺少时会成群结队下山袭击附近的人类城池与宗门,其中距离雪山最近的灵音宗深受其害。
灵音宗虽是北域第一大宗门,但宗门内弟子以不擅战斗的音修为主,雪狼袭击还是会对他们造成一定的影响。
祁轻纭见竹倾澜一直睁着眼不睡觉,伸手揽过他的腰,问:“你在想什么?”
竹倾澜缓缓眨了一下眼,回答:“我在想……季砚。”
当时竹倾澜在北域历练恰巧遇到雪狼袭击灵音宗,便上去帮了一把,还顺便结识了灵音宗的季砚道友。
祁轻纭也回想起了这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竹倾澜闭关五百年出来后并没有关注过他的近况,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他还在不在。
“离开万里沙海后,我们再去万里雪原?”
竹倾澜摇头道,“不,我们去东域,四域大比快要开始了。”
历届四域大比都在东域无定海边的浮空岛上举行,这一届自然也不例外。
“可是,我想再走一遍你走过的路。”
“……没必要。”
“有必要。”祁轻纭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有必要。”
四域大比与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并没有参加。
竹倾澜与他对视,从他眼中看出了认真之色,只得叹气道:“你虽然拥有我的大部分记忆,但那终归只是记忆,你提升修为也需要观摩别人的实战进行经验总结,四域大比是一个难得的历练机会。”
祁轻纭定定地看着他,“提升修为真的就有那么重要么?”
从一开始,竹倾澜就一直在叫他好好修炼。
他不理解,为什么一定要修炼,为什么一定要达到他那样的境界。
如果是为了飞升,那他大可不必耗费心力将他创造出来,他本身就已经达到了飞升的境界。
所以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宁愿自损根基也要撕裂神魂创造出另一个他?
竹倾澜从来没有告诉过他,那些隐藏的秘辛。
“我的时间不多了。”竹倾澜轻声道。
一句很熟悉的话语。
祁轻纭揽在他腰上的手臂紧了紧,嗓音有些干涉,“还有……多长时间?”
为什么要说时间不多了?过完这些时间后又会发生什么?
他想起了之前竹倾澜梦呓时说过的话。
——“在这一百年内我都不会离开你。”
只有百年了吗?
竹倾澜微垂下眼,沉默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祁轻纭捧起他的脸,倾身凑近,对上那双异常平静的黑眸,低声问:“回答我好吗?”
有什么问题是我们不能一起解决的?
“……待你修炼至合体后期我便告诉你。”
“不,你现在就可以告诉我。”
“没有意义。”
祁轻纭神情委屈地看着他,“为什么不把那些事情告诉我?我可以和你一起解决的。”
只要是与你有关的事,都有意义。
竹倾澜无奈地揉了揉他的脑袋,“乖,听话。”
他依旧把他当成小孩子来看待。
祁轻纭盯着他看了许久,最终气不打一处来,翻身将他压在身下,像是惩罚般,恶狠狠地咬住了他的唇。
“嘶……”嘴唇被咬破了皮。
竹倾澜怔愣片刻,想抬手摸一下嘴唇的伤口,两只手腕却被祁轻纭抓住扣在床板上,动弹不得。
血锈味在口腔漫延开来,祁轻纭循着那鲜血漫延的痕迹将竹倾澜所有的呼吸掠夺,吻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
一双黑眸氤氲起水光,平静的冰面被融化,无波的古井也泛起了涟漪。
“唔……”唇缝间泄露出一丝旖.旎的喘.息,声音回荡在耳边,祁轻纭稍微停滞了一瞬,又吻得更凶了。
过了很久他才将他放开。
竹倾澜被祁轻纭整个人拥在怀里紧紧搂住腰身,腥甜的血锈味与身上的青竹香气融合在一起,萦绕在鼻尖,将他熏得神志恍惚。
祁轻纭抬起的手摩挲着那被吻得充血的红唇,半隐在黑暗中的眼神晦暗不明。
竹倾澜睁着迷离的双眼看着他,眼角染上薄红,修长的脖颈微微仰起,衣襟略松,露出半截白皙如玉的锁骨。
祁轻纭的手转而落在那锁骨上。
“你之前说……等我修炼到化神期就可以与你双修治疗神魂的伤势了。”
祁轻纭俯在他耳边,意味不明地轻笑着,“我会好好修炼,争取早日修炼到化神期的。”
“好好修炼”这几个字音被刻意压重。
说话间灼热的气息拂过耳廓,白嫩的耳垂不自觉染上了一层漂亮的粉红,像是一颗软糯可口的糯米团子。
祁轻纭禁不住诱惑,张嘴含住那枚耳垂,还用牙齿轻轻摩挲了一下。
温热而暧昧的气息喷洒在颈间,竹倾澜呼吸加重,嗓音沙哑:“……松口。”
祁轻纭听话地松了口。
竹倾澜侧身拉远一些距离,手掌抵在他胸前,抬起湿润的眼眸与他对视,“听话,很多事情不是你应该知道的。”
祁轻纭搂着他的腰身再次将距离拉近,“为什么你能知道的事情我不能知道?我们明明是同一个人。”
竹倾澜叹息道:“不一样。”
祁轻纭始终与他是不一样的。
他是他,却又不是他,哪怕被创造之初获得了他上千年的记忆,他也依旧只是个活了二十多年的孩子,与他是不一样的存在。
而且,很多事情不是他不愿说,而是他根本无法说出口。
只要他有一点泄露天机的想法,压在他身上的规则枷锁便会再沉重几分。
他不清楚自己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他二十几岁的时候在干什么呢?
修炼、修炼、无休无止地修炼。
他身上承载着青岩宗的期望,可是这样的期望太沉重,压得他几乎没有思考的余地,只得遵循着宗门的期望一直拼命修炼。
他已经快忘却当初离开那个地方时的想法了。
他当时在想什么呢?好像什么都没想,又好像什么都想了。
来历,归宿,以及、他自身的存在。
他在那座荒山呆了一年。
那一日的天气并不好,狂风大作,乌云蔽日,闪电云集。
合体期的雷劫很强,一道道雷电劈下来,一连劈了好几个时辰,从早上到晚上,直到天黑才停歇。
天黑了。
往常这个时候他应该害怕得找个地方躲起来的,可是那一天银白色的雷幕照亮了整个夜空,也照亮了他的双眸。
小小的竹倾澜似是感受不到雷电劈在身上的痛苦般,呆愣愣地仰头看着那个立在荒山之巅的人。
雷劫过后,衣袍被劈得破破烂烂,头发被烧掉一大半的青年男人朝他走过来。
“嗯?这里怎么有个小娃娃。”
这样说着,青年男人笑了起来,“小娃娃,我见你根骨清奇,你可愿拜我为师,我教你修习仙术之道。”
竹倾澜盯着他看了很久。
最终他懵懵懂懂地点了头。
漆黑的双眸中蕴着漫天雷光,那是他往后余生再也没有见过的绚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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