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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小引 青衣

一方世界不见生机,方圆不足半里。地上尘土倦了飞扬,草木余烬似还没有烧完,零零星星的红,已分不清是未熄灭的火,还是未流落到底的血。

庆幸这里还有光,它从边界处整齐排列的一面石壁缝隙而来,那石壁外原是被遗弃的荒野,早已不复存在。

石壁上的色彩很是灵动,是一副视角拉得极远的山水画卷。苍苍之天,沃沃下土,两极之间虚悬着一处天地,云霭之上,不及星斗。

画卷连绵,如夏日的藤蔓爬满了整个空间,又如盘根错节的老树有着千丝万缕的纠结,究竟画上有怎样的光景,竟不知从哪一处方能看清。

一人,着一身白衣,漫不经心的踱着步,他的背影显得纤弱,步子却沉着有力。来来回回几番他才站定在石壁前,他左手轻轻摩挲着光华如镜的画卷,画面随着他手的移动泛起了水漾,波纹清浅渐渐氤氲了湖光山色。

画面升起一层薄薄的水雾,遮住了它须臾间的瞬息万变。

远处,只看得到不知多少身影与白衣人相视、别离。依稀听见何处的欢歌,几人的嬉笑,还有风吹万壑重重叠叠不曾停奏的天籁。

白衣人笑了,笑容狡黠,他像是在抱怨,对着眼前这个停留时间最长的人颇多微词。

“我说大哥,要死往透了死,要走就别在这儿瞎晃悠。碍眼我不怪你,碍事儿我立刻撂挑子。换你继续。”

“你已接了我的位,我很放心,我到这儿不是为了阻拦你,我也不愿辜负那两位临别之托。”

“他们?都被放逐了,还这么有兴致折腾。这样一来,反倒让我更为怀念。”

“弟弟,他们说,是因你善于折腾,才乐意奉陪。”

“......果然是,好徒儿......”

“也许,弟弟啊......算了,这事儿完了,来找我。”

“你都烟儿了,我找哪一缕?”

“等你烟儿了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知道了,大哥,告诉我他们想在何时何地开始。”

“被放逐的人说,大漠扬沙之地,夜极,昼极,隐没之时。”

“......果然是,好情怀......”

“大哥走了,你这情怀的身子骨,不会因你重启而发生改变 ”

“再会......”

白衣人右手攥紧的拳头由大拇指开始,依次伸展开,手心一盏色泽温润的白玉色七瓣莲花含苞待放。他无名指轻轻一抬,七瓣莲借着力扬起七瓣风帆,载着这一方世界最后的生机,生机跳动起银色的火苗,引燃了石壁内被冻结了的慢慢长夜。

时空扭转,白衣人看到了被风操控的大漠尘沙,尘沙卷卷成柱,柱内摇曳着一个女子的身影,她似乎不胜风力,如飞蓬般无所依凭。

白衣人振了振衣衫,将风沙阻隔。他眼目微闭,再全然睁开时,一颗椭圆形吊坠脱离了锁链的束缚,散发着幽幽绿色的光芒,生机遍布四野。

这吊坠原本就是那一方世界的本体,如今再得苏醒,疆土无垠,风光重现。

那万里沙丘,扬沙之地,在这吊坠上也不过是晨露一滴,繁星一点。白衣人将他安放在“天幕”之中,待那日再临,他必将重游。

——————

利亨二十三年,暮春,中州西北边陲。

天空行云,地表流沙,接连几日大风袭营,戍守的将士们也没闲着,风势稍有缓和就纷纷出帐幕操家伙铲沙,尽管口嘴裹着防呛的麻布,如今也是个保个的灰头土脸。

这大风来得蹊跷,营地以东不出三里路,就是一大片绿洲,再走十里便是中州著名的城池无隘城。无隘城屹立数百年,虽在沙洲之地,却鲜有沙石滋扰的情形发生。除了仰赖绿植郁郁的遮蔽,还依凭着一处天然屏障的护佑。这屏障许是桑海沧田之前连绵起伏高耸入云的群山,在变迁的岁月中,风蚀水琢,形成了挥群剑问苍天的架势,颇为锋锐,恰如意气风发的男儿,无畏亦无悔。营地就坐落在群山脚下不远处,山峦削尖,其底部的脉络还紧紧相连。

中州由沐氏一脉入主以来,累经十几代君王,国运大昌,未见消颓迹象。四方八隅均不敢轻易来犯,别处搁置不谈,单这西北一角,驭山者即为王,纵使千军万马也攻入不得,更何况山外再无青山,数百里开外也无楼宇,茫茫沙漠,举兵来战,谈何容易。

沐氏先祖,为此山赐名,千斩崖。又率众将士打通山体,两峰对望,当中一条蜿蜒曲折通路,两头设关隘,长年众兵巡游。又架起几座高楼,顶处嵌入峰体,凿石刻壁,为烽火哨塔。当可比拟,一夫当关隘,万夫莫开足。

将士尚在忙碌,一骑人马,约摸二十几人,挥鞭从营帐间穿梭而过,马蹄踏沙足力非凡。疾驰至一处不起眼的帐幕外,一众人纷纷勒紧缰绳,马鸣四起。带头的朝着帐幕里的人大喊一声:“将军”。

他也没下马,语气有些不耐烦,头盔下一张黝黑沧桑的大脸,面无表情。里面没人回应,他提高了嗓门,压抑着随时可爆发的脾气。

“将军,风沙已退,速速随军巡查。” 帘幕从里被拉开,是个穿着灰麻素衣的姑娘,提着扫把探出头来,一双眼波澜不惊。

“晦气。”

也不知是哪个马上的儿郎脱口而出,没出声的也不外如是。

素衣姑娘除了眼睛和握着扫把的几根手指露在外面,其他肌肤被遮得严严实实,可单就这几根手指也足以称得上是触目惊心,仿佛是那剧毒的癞蛤蟆与她换了皮囊,黄绿色的脓液,干瘪的纹理,诱人作呕。

“啊,啊,啊啊......”素衣姑娘用扫把杆儿指向千斩崖的方向,她是个哑的,艰涩的发着单调的声音。

带头的扭正马头,见百米开外,良驹乌头驮着其主劈沙断雾而来。

“吁~”来人高喝一声,无须勒缰绳,乌头前蹄高悬稳稳扎地,甚是得意。

相隔数米,素衣姑娘正欲相迎。来人朝她摆手,示意她速速回去。

“有劳宋老将军亲自率部巡查,昭猷自作主张未及天亮就已只身出营查看个大概,想着天亮后定有将士来邀,便纵马归还,还是晚了半步,让宋老将军忧心了。”昭猷恭敬抱拳,眸色凌厉。

“岂敢,将军您是何等身份,老夫岂敢怪罪于你。”宋将军说着奉承的话,做着怠慢的举动,他一挥膀子。“小子们,有早起贪嘴的鸟替咱们干完了伙计,打这儿散了,各回各营喝酒吃肉。”说着,骑兵们就要散去。

“且慢” 昭猷驭马迎前几步,手搭在宋老将军肩上,宋老将军猝不及防停在当下。

“夜里有什么昭猷清楚得很,可这白天有什么,宋老将军岂可不察?”昭猷深知,宋老将军虽然心不向他,但属实是个护家卫国的忠心老将。因自己的缘故,大漠之外的敌国一直蠢蠢欲动,稍有不慎来个里应外合私相授受,他宋老将军铁定肠子都能悔青。

宋将军眼珠一转,挥鞭策马。“小子们,跟紧了”。

“是”

昭猷轻哼一声。“驾”,乌头得令,弓满弦崩,四五步后,一马当先。

铁蹄踏过,烟尘漫漫,素衣姑娘呛得轻咳了几声,骑兵最末尾的黑衣将士闻声回头,眉头微皱,他见姑娘正巧抬头看他,转而淡淡一笑,扬长而去。

素衣姑娘轻叹,无心做它想,放下帘子,回营帐继续打扫。

千斩崖通路尽头,守边的将士们见不远处尘土飞扬,地面不停震荡,又听得宋老将军铁肺高喝叱马之声,立刻迅捷的行动起来。三名身材高大魁梧的将士,合力推动青石磨盘,机关启动,两人来高,可容四骑并行的石门快速升起。石门外天光充盈之际,这队人马转眼间踏入无限光明中。原地的将士举目张望,无限神往。

一路上,通路内并无异样,千斩崖外偶尔会有不计生死的商人驼队借路而过。大多时候只是遥遥相望,彼此看不真切。今日抬眼望去,一片黄沙茫茫,几缕残留的小旋风卷起微不足道的沙,推来送往不增不减。

昭猷一手执着缰绳,马步放缓,抬头看向澄清碧空,不见游云半朵,不用多时毒日头定当掀起一番难熬的炙烤。

他腰间的佩剑透过甲衣,传递过来徐徐微热。脸颊处也有些汗液渗出来,他轻轻一抹,脸色斑驳,隐藏在尘垢下的是微□□致的皮肤。

他看着宋老将军摸过绑在马鞍上的水袋,大口大口的喝着,喉结快速转动,眼睛尽职尽责的四下寻视,他的头微微仰起,几缕银色透出了浅薄的光点。

昭猷不免有些怅然,五年前初见宋老将军,青丝满头,神采奕奕,时光催人身消磨,却难以撼动得了本性,也许再过十几年,宋老将军也不会看得上他这位过了23年养尊处优日子的白面儿郎。

28岁了,昭猷的本性他心知肚明,同样也是,无法消磨,他的路从来不是被人逼着走的,他只是敢于涉足泥泞和悲凉,因为这世态本就炎凉。

二十几人兵分三路,宋老将军昭猷几人中路巡视,另两对沿千斩崖左右而行。一个时辰后,左右人马陆续归回,待到与中路人马齐聚,方可一同回营。人马刚刚聚拢,一阵尖锐的风吟声不知从何处袭来,刺入众人耳膜,脑子中一阵嗡鸣。马匹惊得原地慌乱的踱步,将士们警戒起来,纷纷按住武器蓄势待发。嗡鸣声稍过,又是微弱的铜铃声,若有若无的响起。“叮......叮.......叮叮......叮......”

马和人均不放过任何一个方向,快速的张望,声音很是奇怪,辨不出来自何方,像是从天而降以至于遍布周遭。“快看。”有人突然发现异样,立刻指给同伴。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原本平静的沙地,不知是何缘故自旋起手臂粗细的龙卷沙,这沙生长极快,呼吸间就有四五人高,长势没有停下的意思,它旁边沙地静默,并无疾风助力。

“这,这是什么?”

“唉,少见多怪,龙卷沙,怕什么。”

“这可不是龙卷沙,我看这平地起波澜的,非妖即怪。”

“啊,妖怪?”

“休得胡言。”宋老将军一声怒喝,比这异象更渗人许多,将士们满心疑惑,出于本能的好奇,按耐住没来由的恐惧,恪守着为将者的本分,坚守此地。

在他们喋喋不休的时候,昭猷已经跨马上前几步,想看得真切些。形似龙卷沙的事物不负他所望,在他停步之前就展现出它最动人心魄的一幕。

龙卷沙最上几乎连接到了虚无,那是用肉眼无法注目到的所在,其内部的飞沙走石随着柱体越来越粗有所缓和,风被困在里面,怒撞着已薄如雾霭的边缘,硬是逃脱不掉。

又经几个来回,许是风锲而不舍终有所获,恰似啄破第一口蛋壳的雏鸟,气若游丝地吹动起沙柱外的世界。那是一种期待新生的力量,风开始舒展翅膀,一用力,蛋壳应声四裂。昭猷和将士被突如其来的大风吹得伸手来抵,好在没有人仰马翻,这一股便失了劲力。即便如此,众人的甲衣边缘竟也被吹出了薄纱款款,飘飘如绸的味道,再看马尾径直指向一方,巧夺天工,落墨定格。

沙合一体,风心初成。边缘已碎,风却不逃,难道它不是为己而生?迷蒙中,银光点点,风心像是有何物在盛开,如昙花一瞥出尘皎白,转眼影踪湮没。

不一会儿又有银光坠坠,委蛇缱绻,好似银汉播星,洋洋洒洒,密密织锦。

定睛细看,白绫纱弄风起舞,弯弯绕绕,披就成袅娜身姿。

众人此刻再无心惧怕,顷刻间化作飞灰怕也是浑然不觉,只顾得瞪大眼睛,生怕错过些他们内心万分期待的景致。

青丝滚滚,天瀑飞泉。风柱中化生出芳华女子,容颜若隐若现,可任凭谁也看不分明。

周身轻盈,只觉得她是白云聚散偶得,晨露划叶巧映,白衣担雪,不及一场幻梦,尚可痴心妄想。

昭猷心神俱荡,他曾见过无数人间胜景,万壑奇崛,勾栏檐下亦或是云蒸霞蔚中绰约的绝美女子。

令他心动的绝非少数,但见此番,平素的那些不过是白骥过隙,斗转星移的稀疏平常。他暗自轻笑:原来仙姿,竟是这般难描。

人心微动,何须一二,私有念已由三生,无边无涯,无来无由,无限奢求。念生后,人尚未知,所看之物在不知不觉中变了模样。

“我要救她。”

一闪而过的念头另昭猷拉紧了缰绳,双腿夹紧马腹。先前的仙姿在他眼中是另一番形容,被风蹂躏的女子随风摇曳,她似乎不胜风力,如飞蓬般无所依凭,瑟瑟发抖。

“驾~”昭猷迎着风,无所畏惧冲向风柱,乌头心领神会,目光坚定灼灼。

有个年轻的将士见状眉头一皱,正欲策马紧随。他身侧的中年老将一把按住他的缰绳,朝他吹胡子瞪眼睛。

“可将军他.......”

年轻将士是个实心肠的人,是真的担心。“恩?”老将表情没变,嘴里发出狰狞的声音,手上的力道加大,手指咯咯作响。

“小兄弟,你别犯傻,他找死就让他去,咱要救他,死的就是咱。”另一个将士好意相劝。

年轻将士拗不过,一肚子委屈和不忍心,紧握缰绳的手还是缓缓松开了,眼睛里泛起了微不可察的泪花。

“这就对了,小子以后得聪明些,分清谁才是正主。”中年老将心满意足,收回了手。

宋老将军不语,他认真的看着策马的男子,心情复杂。

“唉唉,你干嘛?”队伍尾处的一名将士刚要发怒,有人嫌他挡路,踢了他的马,害他差点摔下马去。正是那一路行在最末尾的黑衣男子,黑衣男子斜眼瞧他。他连忙改口:“爷爷,您请。”

黑衣人一手扬鞭,两腿随意放在马侧,扯着缰绳略带嘲讽的看着众人。

“你要做什么?”宋老将军忍不住问了一句,他感觉一阵寒意。

“哼,收尸!”黑衣人鞭马去追昭猷。

“他他他,如此无礼。”

“你可别得罪他,他可是个煞星”

“目无军纪,肆意妄为,宋将军也不拿了他?”

“哎呦喂,都说了他是煞星,你还不明白,他原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剑下冤魂无数,你非要去凑数,可别怪我没拦你。”

“那又如何?”

“说什么煞星,你直接告诉他,那小子是太子的人,不就完了。”

“啊?竟是这样......那他追过去,岂不是要......”

“都给我闭嘴!”宋老将军本已局促的很,手下的这些人许是受了这女子的刺激,变得七嘴八舌,让他好生心烦。

“听好了,今天若是事发,你们的矛头都给我指向他,方有活路。”宋老将军伸手,在远处两人的背影间游移,最终落在黑衣人身上。咬牙道:

“他,沐,君,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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